第8章 忽悠
忽悠
一夜好眠。
雖然這樣做大大地犧牲自己的名節,但是明月獲得了非常好的睡眠質量。
在一番權衡之下,明月可恥地向自己的睡眠質量屈服了。
……就算是醒來躺在某個人懷裏。
“您越界了!”明月對此義正言辭地表示。
“怎麽越界了?”兆惠含笑把人圈在懷裏,“你既然賣身給我,就是我的人了。”
名義上說,不管是納她為妾或只是通房,他都是沒錯的。
明月:“……當初我就該騙了你的錢就走的。”
兆惠裝作沒聽清:“你說什麽?”
明月趕忙道:“沒什麽。”
沒什麽才怪了。兆惠看破不說破,讓明月替自己更衣。
“一會兒再回去歇會兒。”他見少女面帶倦意,囑咐道。
“嗯?”明月歪頭,胡亂點頭答應了。
一看就知道她沒心思聽,兆惠只好輕嘆一聲,揉了揉明月還披散着頭發的腦袋,在她的怒目而視下笑着走出了房門:“等我回來。”
“等你個大頭鬼。”明月被大清早的叫起來替他更衣,本身就挺不爽的,嘀咕了一句後,竟是倒頭在他的床上接着睡了起來。
“……我覺得我還是先改口叫你姨娘吧。”
明月是被前來打掃的小寒緊急叫醒的。
明月睡眼惺忪:“……什麽呀。”
“你都和大人躺一張床了,還有什麽事沒做啊?”小寒暧昧道,“叫聲姨娘不過分吧?”
“……”明月很想說這又不是第一回躺在一塊,可是她更明白的是,真要這麽說了,她就徹底洗不清了。
她垂眸,道:“這事兒吧,一是我不想聲張,二也是大人的意思。”
“大人的意思?”小寒疑惑,“大人他……什麽意思?”
明月看着小寒,堅定道:“大人也不願将此事聲張。”
“為什麽!”小寒震驚,小寒不解,“他不是一向對你寵愛有加嗎?”
“……”什麽奇奇怪怪的新人設?聽小寒這麽一說,明月對自己在下人間的風評非常好奇,她想了想,“你想啊,若這只是我的意思,我會讓你三緘其口嗎?我現在又會是這樣沒名沒分的嗎?”
“這……”小寒撓頭,好像也有道理,“那,大人為什麽要這麽做?”
看不出來,她們大人也是個假正經,明月這麽好的姑娘,居然就這麽糟蹋了。
“現在雖然早已出了百日喪期,可私下納妾,到底不是什麽好名聲。”明月在心中斟酌了措辭,才嘆道,“你知道的,我來府上雖然才四年,可我的賣身契還拿捏在大人手中,他說什麽,我敢說不麽?”
小寒對明月已然大為同情:“那你就這麽不明不白地跟着大人?”
“不然呢?”明月偏頭看了她一眼。
就這一眼的風情,小寒自己都忍不住想感嘆,當真是我見猶憐。
也難怪向來不近女色的大人會為了她而屢屢破例。
兆惠治家素來嚴厲,就是小寒愛八卦,可給她一百張嘴,她也不敢私下傳小話,更不敢妄議家主的是非。于是,她只好對明月報以無限的同情,對家主報以無限的鄙視——敢睡怎麽不敢負責呢?渣男!
端詳着小寒的神态,明月知道,自己賭贏了。
固然此舉要賠上自己的清譽,甚至可以說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但明月不在乎,或者說,她本身就是慣用這些招數的。而她的身份,注定了明月的清譽是最難保全的。與其讓她們揣測個沒邊,不如把重心踢回始作俑者身上,明月才不自我內耗。
有人觊觎她,那她只好借他的名聲一用了。
吃悶虧?不存在的。
至于兆惠會不會發現自己被物理意義上的枕邊人坑了一把,發現了之後她又會遭遇什麽,這暫時不在明月的考慮範圍之內。
悶聲幹大事的明月今日心情很好,于是她選擇繼續擺爛。
自以為“理解”了明月心态的小寒倒很是心疼她,沒多話就和夜雨把活分完了。
直到兆惠回來。
明月毫無污蔑人的心虛,該替他更衣就更衣,仿佛之前的同床共枕、胡說八道完全不存在一樣。
挂好衣服,小寒卻還沒沏好茶進來。
明月覺得很奇怪,她走到耳房:“小寒,你幹什麽呢?”
小寒把早已準備好的茶盤端到她手上:“明月姐姐,這茶,你自己奉上去吧。”
明月疑惑:“你這是……?”
“不是我不想幹活了,”小寒小聲道,“姐姐,你多在大人面前露露臉,他才不會忘了你,才能記住你。你早日開臉收房,也好過這麽不清不楚地待在這裏啊,大人雖說如今負了你,可整個府中,也只有他能給你一個依靠啊。”
明月一怔。
在小寒提起之前,明月覺得這些不過是自己一時用來躲避的借口。
可現在……
明月看向小寒早已泡好的茶,将茶倒了個幹淨,自己又親手沏了一杯茶。
茶葉在茶碗中慢慢舒展開來,明月的眉頭卻很難舒展。
端上茶盤,臨走前,她只對小寒說了一句話:“謝謝你,小寒。”
——雖然我不知道,你說這些到底有什麽目的。
小寒松了口氣。
“怎麽是你泡茶?”
明月進屋時,兆惠正在看書。她将茶杯奉上後,便準備款款離開。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到他的聲音。
“……您不滿意?我讓小寒再泡一杯便是。”明月倒也幹脆。
兆惠抿了一口茶,又輕輕地撇開漂浮的茶葉,才道:“不,挺好的。只是訝異罷了,你許久不曾泡茶了。”
自己來這裏滿打滿算才兩個多月,因為分工沒泡茶的時候也才快一個月,被他說得跟自己十年沒動過手似的。
明月狐疑地看着他:真不是自己的腦回路愛跑偏,而是她真的很懷疑這個人是不是在趁機哄自己多幹活。
不行,這是另外的價錢,她才不會被哄着多幹活!
“今日你還未曾練字。”兆惠一看就知道她又開始魂游天外,遂開口點醒她。
之前因為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攪得心緒不得安寧,明月認字認得還是頗為艱難的。
“單記許是記不住。我這兒還有些詩集,你對着看,能記得快些。”
他将手頭的書,連同邊上的幾本書一起放在了書案上。
明月點點頭:七月眼見快過完了,兆惠八月一走又不知何時能回,自己的認字大業可不能“明月認字未半因主君未歸而中道崩殂”。
……描紅練着練着,明月又想起了小寒的話。
不留在大人身邊,大約只能被配給一個小厮,又或是不尴不尬地在府上一個人過一輩子——阖府上下,誰敢和家主搶人呢?
可這些,都是她想要的人生麽?
……要不,她離開這裏吧?
離開這裏,她又能做什麽呢?
她如今是孤身一人,親友全無,家鄉于自己不過是他鄉。自己身無長物,離開兆府,她也很難在外頭立足,恐怕不等他出手把自己抓回來,明月自己就在外面混不下去了。
“……心緒不寧、心浮氣躁,字也寫得飄飄忽忽的。”兆惠在她身後淡淡地點評道。
自己才練了三四天,哪就能沉穩了?明月心事重重,也懶得和他做口舌之争。
“有心事?”
廢話,還不是因為你。明月看着描紅紙,昧着良心說:“沒有。”
兆惠當然知道這事的始作俑者是自己,但不妨礙他依舊淡定地說:“明日休如到府上。說起來,你們也許久沒見了。”
“鄂大人?是鄂祭酒麽?”她愣了一下,才想起來是誰。
休如,也就是鄂容安的字。乾隆九年明月第一次見到他時,他還是國子監祭酒。
雖然只有當初在奉天的短暫交集,但明月對這位風度翩翩的鄂祭酒還是很有好感的。
“如今休如早就高升,已是兵部侍郎。”兆惠糾正了明月的說法。
“這就叫好人有好報。”明月小聲嘀咕了一句。才不像某人一樣,混了四年還在刑部侍郎位置上打轉。
“你說什麽?”兆惠明知故問。
說誰壞人呢?
“沒沒沒。”明月臉一紅,趕忙否認。說起來,兆惠也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她這樣吐槽,是有點沒良心了。
兆惠挑眉:這還差不多。
小沒良心的,胳膊肘怎麽能往外拐!
明月一邊記着字,一邊想的卻是:除了在朝堂上為皇帝辦差共事過,其他時候鄂容安似乎與兆惠很少往來,這四年也沒怎麽聽說他登門過,今兒又怎麽來了?
不過,好像不止鄂容安,明月在兆府待了四年了,平日兆府尚屬清淨,偶有幾位大人過來拜訪,不過除了那位舒大人,也不常有人到後院拜訪老夫人。
“又用心不專。”
手背被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驚吓和疼痛,明月感受到前者更多。她偏過頭瞪了他一眼,真實的想法脫口而出:“還不是因為你!”
“因為我?”兆惠果然來興趣了,低頭湊近了些,“為了什麽?”
明月漲紅了臉,不想作答,拿着上好的狼毫筆的手剛要往他身上戳,卻被兆惠眼疾手快地奪了過去,随手丢在了地上,看都不看一眼。
在這樣的壓制下,明月都有些迷惘了:是啊,她這是為什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