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拉扯

拉扯

如何回來的,明月毫無印象,只是再次醒來,自己是在主屋的床上。

更具體地說,是在他的床上。

……算了,根本不用知道。

屋裏并無點燈,明月摸着黑下床,撿起架子上的外衣披上。

至于外衣被披在架子上,明月也并不驚訝。

“醒了?怎麽也不點燈?”

她還沒走出去,兆惠的身影就出現在了門前。

明月若無其事地笑笑,盡量與他對視:“這裏來了多少次了?我可以摸黑走出去的。”

“你出去做什麽?”他把人按住,帶着明月走進屋,又親手點了兩根蠟燭。

雖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個點蠟燭的興趣愛好,但明月一向不喜歡碰火,夜間點燈的差事也不經常做,倒也樂得輕松。

她在八仙桌邊坐下,故作輕松道:“出去找吃的啊。”

“也是,今日你都沒怎麽吃過東西。”兆惠微微一笑,随後喚來常年,讓他交代廚房裏的人做些吃的。

不尋根究底她到底去幹嘛就行。明月原本還惦記着回西廂去:她當然知道,西廂的舒适度較之主屋,不能說是平起平坐,也只能說是拍馬難及。

可,到主屋要付出些什麽,明月心中也很明白。

這個世界上沒有兩全其美的好事。

明月自诩是個有決斷的人,可獨獨碰上兆惠相關的事,總讓她進退兩難、頭疼不已。

明明二人已是互表了心意,明月卻很不願意待在主屋。

其中緣由,連她自己都想不明白。

“待我金川歸來,便娶你入門。”

少女一心逃離,無心梳頭,長發散在背上,摸着順滑柔軟,讓人愛不釋手。

腦子用來考慮事情,嘴用來無差別攻擊:“勸你別說,我聽說書人講,書裏說這句話的人,多半回不來。”

兆惠:“……”

他揉了一把少女的長發——這是他一直以來很想做卻被明月攔着不肯的事之一:“說什麽呢!能不能盼着我點好?”

雖然大丈夫戰死沙場、為國盡忠本是應該,但不代表他真的着急想去送死啊!

能得勝歸來封妻蔭子,誰不想呢?

“我只是好心提醒你。你死了我怎麽辦?”明月振振有辭道。畢竟兆惠是自己現在以及未來的長期飯票,提醒他這一次出遠門是機遇與挑戰……好吧,挑戰居多,明月自認還是有必要的。

如此毫不忌諱的話,兆惠聽完,居然還笑得出來:“我死了,自會讓他們張羅讓你改嫁。”

“呸呸呸!你——”大抵是想不到還有人說話比她還要大膽放肆,明月也有些慌神,“哪有人這麽說自己的?”

兆惠只是笑:“現在知道慌了?”

“真無聊。”拿這種事開玩笑,還真不怕應驗在自己身上?明月白了兆惠一眼,不想理他。

兆惠牽着明月的手,走到書案邊上,從懷中取出一張折過的紙。

“這是……”

“你當初簽過的賣身契。”他将賣身契展開。薄薄的一張紙,許是因為時間,已漸漸有些發黃了,唯有墨跡依舊。

兆惠将紙放在蠟燭上。先是火苗尖尖描摹着紙張,漸漸地,火舌開始舔舐紙張。在紙燃燒後,兆惠随意地将紙張丢入火盆中,任其自由燃燒至灰燼。

“你現在把它燒了,我回頭可不會再簽咯~”明月還能打趣道。

兆惠平靜道:“也沒有必要簽了。”

她未來将會是這個院子的女主人,而非小侍女。

聽懂他話外音的明月挑眉,問:“你不怕沒了這一紙契約,我直接跑了麽?”

如今可沒了能束縛她的東西了。

“何必擔心?”兆惠從沒打算拿這個綁着明月,而且這個契約捅出去,倒黴的也只會是他們倆,“你不是這種趁人之危的人。”

要是她逃出去後自己真出了什麽事了,兆惠敢斷定,看似灑脫的明月,內心不一定能接受。

“嘶——原本是可以的。”明月半開玩笑道,“現在被你這麽一說,倒是不行了。”

兆惠還貼心地做了補充:“我還有個法子,你要不要聽一聽?”

明月好奇:“什麽法子?”

“你徹底變成我的人之後,就不會想跑了。”他微笑說道。

明月:“……”

真特麽一勞永逸啊。

話音剛落,明月就被打橫抱起,她下意識靠在他身上,眼看着兆惠把自己抱到床上,放下。

下一秒,她的唇又被人堵上了。

“嘶——”

“現在能好好說話了嗎?”唇齒糾纏不過一會兒,明月擦擦嘴,不到萬不得已,她也不想咬人——雖然她不屬兔子。

兆惠:“……”

雖然稍微放松了對明月的控制,可兩個人還是挨得很近,兆惠抿了抿唇,拭去唇上鮮血,微微眯起眼睛。

眼神相接的剎那,明月驀然有些不安:“我、我,你、是你太過分了,我才會這樣的!”

兆惠的眼神裏,出乎明月的意料,并沒有她所想的吃痛的憤怒震驚,而是完全的冷靜,就連她咬的那一下,似乎也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仿佛那不斷冒血的傷口不存在一般。

——很顯然,兆惠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自唇瓣輾轉至她修長的頸項,正是他流連忘返之時,漸漸有些暈眩的明月輕聲道:“你這樣做,毫無用處。”

說完,閉目不言。

頸項處的溫熱似乎移開了,閉上眼睛的明月當然不會知道,兆惠正盯着她的臉,目光幽深:“那我該如何呢?”

——如何,才能真正地将你留在我的身邊呢?

明月依舊緊閉雙眸,有氣無力道:“……首先,讓我吃飯。”

兆惠:“……”

将白粥吹溫了,兆惠這才對懷裏的明月道:“張嘴,喝粥了。”

明月依舊是一副要死不活的表情,但是櫻唇倒是很聽話地張開了。

白粥和着清淡小菜下肚,能驅散人一整日的勞累與饑寒。

對于這個非常別扭的姿勢,明月倒也沒什麽意見:坐在他身上,累得又不是自己,兆惠自己都沒意見,她幹嘛巴巴地開口當大冤種?

看明月表情逐漸轉為悠閑自得,兆惠也能猜到她到底在想什麽,搖搖頭,往勺子裏的白粥又夾了點小菜。

“廚房弄的這些菜還挺不錯的嘛,”閉着眼睛,明月感受着入口的小菜,點評道,“蝦居然還算新鮮?怎麽做到的?就是沒什麽肉這一點我比較讨厭。”

“如今天色已晚,飲食葷腥不克化。”兆惠耐心解釋道,“也別吃太飽,晚上睡不着。”

“唔。”明月懶洋洋道,“無所謂啊,反正我今天也睡了會兒,晚上睡不着也正常。”

她現在天天擺爛不幹活,就是熬到三更半夜第二天日上三竿再起,估計也沒什麽問題。

“我有一計,可助你快速入眠。”

明月聞言,終于掀起眼皮子,瞥了他一眼:“把我打暈這種法子,未免過于快速了吧?”

“非也非也。”兆惠笑着否認,一派溫潤,“豈不聞‘芙蓉帳暖度春宵’?”

明月愣了三秒,終于漲紅了臉,第一次喊他的名字:

“兆惠!”

這人怎麽這麽不正經!!!

“今日之事,是我孟浪了。”

明月根本不想理他。

“我太想要直接得到你了,反而忽略了你的想法。”兆惠的聲音變得格外輕柔,可在明月聽來,這就是又在給自己設套。

明月又一次閉眼裝死。

“我怕,等我回來,你會一走了之、不見蹤影,讓我根本找不到你。”兆惠說着,握着明月的手也微微收緊。

明月實在不能理解:“我不是說過,我也心悅你,願意留在你身邊麽?再說,你擔心,不也該擔心擔心沒了你的庇護,我會被人賣了麽?”

因為這事兒明月實在是不能理解,以至于她說起兩情相悅之事,也是随口說出,毫無害羞之意。

“府中上下,我早已安排完畢,不會有人敢對你出手的。”兆惠在她耳邊溫聲道。

明月很想質疑,畢竟還有個大少爺劄蘭芬在呢,人家會眼睜睜地看着她取代他媽的位置?不過,這話她這個未來後媽說不得。

“芬哥兒……我信他不是這樣的孩子。”他看出了明月的隐憂,“但是總歸要做萬全打算,他若真是對你不利,你留他一命便是,萬事等我回來處置。”

明月故意逗他:“你不怕我對他不利?”

畢竟從實戰經驗看,還是明月比較恐怖。

兆惠搖頭失笑,只答了三個字:

“我信你。”

“你還沒告訴我,到底為什麽怕我走了呢。”明月回過神,揪着他追問道。

“你性子不羁散漫,我怕我真的留不住你。”兆惠溫柔地親了親她的額頭,說道。

“那你還不對我好點!”明月故意兇巴巴地說。

“我走後這段日子,你就住在主屋,事情交給王在成和夜雨他們做便是。”他卻笑而不答,說起了另外的事。

其實這段時間她也漸漸不做事了,明月有些心虛:“……這好嗎?”

“哪有未來的夫人還要自己動手做事的道理?”兆惠漫不經心道,“誰有異議,留着等我回來處置便是。”

明月垂眸,思索良久後,才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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