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舒赫德

舒赫德

不管怎麽說,那之後韶嶼很久沒出去過。

因為讷親真的讓果毅公夫人董氏給她找了幾個教習嬷嬷,每天像蚊子一般在她身邊嗡嗡個不停,好懸把韶嶼煩死。

但她又不敢有意見,畢竟人家是真的為自己好,這才找了嬷嬷嚴格地給自己教習規矩。

好在時間還早,董夫人也沒真想把韶嶼徹底關在家裏,學規矩之餘,有幾日放假的功夫可以讓她溜出去釣魚。

因此,韶嶼終于又和傅秀碰上面了。

“可算見着你了。”韶嶼感嘆道。

傅秀原本是在河邊看書的,她問道:“怎麽那之後都沒見你再出來釣魚了?”

韶嶼居然還有心情打比方:“換做是小十偷偷下水了,回來遇到二哥,你看小十接下來那段時間還敢出門嗎?”

“你是說你——”傅秀十分震驚,左右看看後低聲道,“你遇到了你二表哥?”

韶嶼沉重地點點頭。

傅秀覺得韶嶼這運氣真是沒救了。

釣魚釣不上,偷摸做點事還被讷親抓了個正着。

讷親雖然不是當家人尹德,也不像策楞是長兄,但傅秀也聽說他素來性子嚴厲,又說話耿直,因此很擔心韶嶼會不會挨罵。

“被說了兩句,虱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麽。”她倒是無所謂。

“說不定靠我這運氣,我還能成功落選呢?”韶嶼居然還挺高興。

傅秀看着她,欲言又止。

過了半晌,傅秀這才嚴肅地問:“阿嶼,你知道落選是什麽意思麽?”

韶嶼被她這一問給問懵了:“……回家自行嫁人?”

“天真。”傅秀緩緩道,“選秀是關系整個家族之事,若是你能得了皇上皇後的親眼,哪怕做不成娘娘,得旨賜婚給哪家勳貴或宗室子弟,也是你自己,還有整個公府極大的體面。”

韶嶼一愣。

“別怪我說話太難聽,你是孤女,在別人眼中,身份上就比其他姑娘差了一截,好人家想娶一個當家主婦,你很難被考慮到。如果你不趁着這個機會給自己謀一個出路,日後又該如何是好呢?”傅秀輕聲道。

這是實實在在的心底話,非自家推心置腹的親姐妹說不到這個份上,韶嶼收了嘻嘻哈哈的神色,默然點頭。

傅秀見韶嶼若有所思,便又試探着問:“我沒別的意思,只是……他們沒跟你說過這些麽?”

“說過,只是,我沒往心裏去。”韶嶼連忙辯解道。

——只是她當時覺得,自己如果被刷下來也好,她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計劃走。

因此聽讷親說起也是左耳聽右耳出,十足的漫不經心。

她在現代連戀愛都不想談,讓她乖乖嫁人生子?

韶嶼覺得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這是一榮俱榮的事,你可以聽聽她們的意見。你嫁得好,她們臉上也有光不是?”傅秀明明就比她大一歲,卻老成得讓韶嶼以為是保祝來了。

“那你是怎麽想的呢?”韶嶼悄悄地問。

“我想被選中賜婚。”傅秀認真地說,“這樣,我嫁得好了,二哥他養家的壓力才會小。”

雖說本朝因為置辦嫁妝而不得不到處借錢的福晉娘家人并不罕見,但哪家嫁女不要出豐厚的嫁妝呢?讓女兒光着身子嫁過去,娘家也面上無光。

如果能一飛沖天,嫁給皇子阿哥,日後好生經營,尚有回本的機會。

韶嶼心頭一酸:雖說傅二哥沒少為了底下的弟弟妹妹操碎了心,可誰又能說底下的孩子沒有反過來為二哥着想呢?

就像傅清他們随策楞喊自己表妹,韶嶼也跟着傅秀她們管傅清叫二哥。

“和你一比,我實在是太狹隘了。”韶嶼沒忍住嘆道。

傅秀搖搖頭:人和人之間是不一樣的,她有親兄弟,韶嶼沒有。這有好處,也有壞處。好處是韶嶼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主打的就是一個不連累別人。壞處就是她孤身一人,表兄弟到底不如親兄弟親,助力也不多。

而況……傅秀目光微微閃爍着一種叫做八卦的光芒:讷親真的只是操心韶嶼未來嫁給誰而已嗎?

這肯定不能直說,傅秀心思靈轉,轉而提起先前那本油布包的書。

策楞是公府大公子,這樣的人物也許在權貴如雲的京城裏不算什麽,但在他們這群人裏,的确算得上是人脈最廣的。

這事兒是策楞和傅清一塊跟進的,永常也跑過去湊熱鬧了。

當然,這是策楞告訴韶嶼的。

而韶嶼不知道的是,永常還帶了一個人過去。

“……永常,我們就找本書而已,你不至于把四阿哥也帶過來一起找吧?”

當看到四阿哥弘歷時,策楞和傅清他們都震驚了。

策楞更是把永常揪到一邊,悄悄地質問。

永常聳了聳肩,小聲道:“別說我無聊了,你以為我敢嗎?”

除了和策楞、傅清關系要好外,永常還跟四阿哥弘歷關系不錯,相比起宮鬥劇裏阿哥和他的看大門侍衛的主仆情,他倆更像是好朋友。

——要不是這位爺一時興起,過問了此事,就是借他十八個膽子,永常也不敢讓他卷入這麽無聊的事情啊。

都是打小一塊長大的朋友,永常什麽意思,策楞很快心領神會。他只得幽幽一嘆:“這下,請神容易,送神難咯——”

調查先是排除了離他們最近的幾戶人家:這些都是很普通的商戶住戶,而做得了那樣筆記的人顯然是個有內秀的人,普通的商戶住戶——至少這幾家家裏,是沒有的。

“永常大哥,求求你,下回把事情說清楚行不行?”

策楞實在受不了了。

“我大哥叫永興好不好?”永常順嘴反駁。

原本策楞和傅清說是調查,但實際上是策楞派自己的長随去查的——即使他将來不承爵,二等公府世代簪纓,也不會少了伺候他的人。

現在好了,四阿哥攪和進來了,他倆就是偷懶不想自己去調查,也得自己去查清楚了。

可憐他們兩個侍衛,白天當班,下值還得跟着領導搞這種毫無意義的調查——傅清更慘,他回家後還有一家老小要照顧,沒時間陪老板玩這種微服私訪的小把戲。

但是,據策楞目測,盡管很累,傅清不僅在四阿哥面前一句牢騷話也沒說,回家面對弟弟妹妹也沒發脾氣,依舊是那個盡職盡責的好二哥。

策楞對此驚嘆不已:如果非要在京城搞一個好哥哥的評比,保祝排第一,傅清非排第二不可。而他策楞,估計勉勉強強能混個前五。

有了皇阿哥的監督,這場調查進展飛速。

他們很快找到了認識的人。

上游有一戶人家,是兩朝皇子師傅徐元夢家,其孫舒赫德,剛好和策楞、策楞的幼弟阿裏衮關系不錯。

“……兆惠?”

三個人面面相觑,策楞仔細思考了一番:“……我印象中在哪聽過這名字?”

永常一拍手:“我記起來了!他是太後娘娘同族的子侄!”

要不說不愧是跟着阿哥當差的人,永常認識的人不一定比策楞多,但彎彎繞繞一定知道得比他們多。

策楞和傅清恍然。

京城中也不是所有勳舊子弟都相互認識,更多的是像策楞和傅清他們一樣,靠着姻親故舊,搭建起自己的小圈子。

不過舒赫德比較特殊,他認識策楞他們,也和這位失主兆惠頗為要好,據他所說,這書乃是他的好友兆惠在某個雨天來舒家找他一起讀書時,不慎遺失的。

舒赫德人很熱情,說他倆關系好,還書這件事就包在他身上,不必策楞傅清他們費心。

這件事總算能完結,向四阿哥交差了。

倒是永常在他們跟舒赫德告辭後,悄悄地問了策楞一句:“……我說,表妹釣到的躺椅、軟墊,不會都是他家丢的吧?”

策楞聽完,好懸平地摔一趔趄。

為什麽聽着……好有道理啊!

……

傅秀一說起這個,韶嶼就想起先前發生的一件事。

……彼時她獨自前來垂釣,當從草叢裏扒拉自己的躺椅,發現旁邊還有一把時,韶嶼不由得愣住了。

誰放的???

她自認藏得還算隐秘啊?

誰這就把她的根據地給扒了?

想不明白的事想太久也沒用。韶嶼只好老老實實帶上帷帽,開始她新一輪無果的垂釣。

韶嶼剛下上魚餌,就感覺到有人來了。

韶嶼:“……”

媽的,她以後發達了一定要在長江邊找個沒人的地方釣魚。

一天天的不是你來就是他來,要不就是一起來,這北京城就這麽小,當這裏菜市場麽?

就在韶嶼暗自吐槽的時候,那個人已經站到自己身邊了。

“這樣的垂釣,真的有收獲嗎?”

不是傅秀,也不是傅清。

是個陌生人的聲音。

韶嶼默默翻了個白眼,回道:“大概有。”

釣魚佬最恨別人質疑自己不行。

“那你可曾釣到魚?”對方問道。

空軍韶嶼沉默了很久,才氣急敗壞地從齒縫間迸出二字:“……沒有。”

對方也沉默了:“呃……那,姑娘你還真是,持之以恒。”

傅恒。

韶嶼:“……”

死去的冷笑話的回憶突然跳起來攻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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