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終章
終章
回到兆府,明月開開心心地躺在床上,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日上三竿。
沒有任何人打擾,睡到自然醒的明月一睜眼,就看到了坐在床邊的兆惠。
她眨了眨眼:“你怎麽還在這?”
“不樂意?”他默默告訴自己明月的頭部還沒好,這才只是摸了摸明月的腦袋,沒有像以往一樣亂揉一通。
“哪能呀?”明月笑嘻嘻道,“這不是關心您麽?”
誰家把關心的話說成這樣的?兆惠無奈:“今日休沐。”
原來如此。明月恍然,轉而問道:“說起來,我們婚期定在何時啊?”
她這個女主角,還不知道什麽時候成親呢。
“五日後。”這也是兆惠急着接她出來的原因。
“……這麽快?!”明月大吃一驚,“……我還什麽都沒準備呢。”
“你又不需要預備什麽,乖乖地等着做最美的新娘子就夠了。”他親了親明月的臉頰。
“這樣不大好吧……”明月猶豫,“連個荷包也不做……叫人看了,多難為情呀。”
“給我做的?”他故意問。
“……才不是。”明月移開眼,裝作沒聽懂他的意思,“新娘子做的,不都是給自己東西嗎?”
“是需要給夫君繡荷包衣裳的。”與其說是糾正,兆惠倒不如說是在忽悠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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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試探道:“真的?”
當然是煮的。兆惠一本正經道:“真的。不過,你既然受傷了,我一時也不急着要,就等你傷口好了再做吧!”
“我說認真的!”明月一聽就知道他又在忽悠自己,“問的是婚前和婚禮上要用的,你倒好,過來搗亂。”
“能有什麽要勞動你這新娘子的呢?”兆惠笑着把她擁入懷中,“你就乖乖等着成親那日好了。”
“我是想着,要是我能做些什麽,留個念想,也不負這良辰吉日不是?”明月解釋道。
“做些什麽……”他的目光落在明月的身上,“好好養傷,到時候度過一個美好的洞房花燭夜,就是最大的念想了……”
堂堂侍郎大人,居然還會說葷話了!“你這人怎麽這麽不正經!”明月嗔道,“還是個侍郎呢,怎麽頭腦裏只想着這點事?”
她都快懷疑是不是二人圓房之後,他每次看到自己,腦子裏就惦念着那點事了。
“我不想這種事想什麽?”兆惠反而一副有理有據的樣子,“哪有人對着自己的妻子,還學柳下惠那一套的?”
“同名不同命……”明月小聲吐槽。
“你說什麽?”兆惠故意問。
明月矢口否認:“沒什麽。”
兆惠知道她糊弄自己,只是将明月抱緊在懷裏:“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和你在一起過了。”
——不管是所謂前世,還是今生。
只有當她乖乖巧巧地待在他身邊時,兆惠才能感覺到,自己可以掌控韶嶼的存在。
明月抿嘴一笑:“好了,我也沒說不行……”
“那我以後可就天天如此與你在一起了。”他戲谑道。
明月瞪了他一眼——這人總沒個正經,低眸又看到他的八字須。
想起來還沒刮胡子,兆惠難得有些不自在:“可是不高興了?先前諸事繁雜,我确實忘記了這件事——”
“不是。”明月搖頭,“我沒有介意,你留着吧,不然怎麽面聖,怎麽辦差?”
兆惠親了親她的臉:“夫人真是貼心。”
被誇獎的明月卻偷偷地伸出手,揪了揪他的八字胡,撇撇嘴:“不太長,扯起來不如長須的好玩。”
兆惠:“……”
原來是另有目的。
明月成親那日,是一個難得的良辰吉日。
哪怕在冬日,陽光照到身上,都是難得的溫暖和煦。
給明月挽發的是夜雨。她将明月如瀑的青絲挽成一個複雜的髻,大部分頭發都被挽到後腦處,再戴上新娘子的鳳冠,插上簪釵,完美地避開了額上的傷口。
至于之前的傷口,距離明月受傷過了近半個月,它已經結痂。夜雨則用筆描摹,順着她的痂痕,畫出了一朵紅藥。
“咱們的新娘子,還真是人比花嬌啊。”全福人看到這樣的情景,也不免贊嘆道。
明月聞言,低眸淺笑,難得露出羞澀。在清晨陽光下,她額上紅藥雖栩栩如生,在那一張富貴雍容的芙蓉面的映襯下,卻黯然失色了。
一屋子的人竟是看呆了,一時寂然。
三拜過後,才入洞房,在床邊穩穩坐下,明月只覺眼前沉悶的世界頓時一亮,她猝不及防,下意識擡起頭,便與新郎的眼神撞上。
頭頂鳳冠,大紅嫁衣加身,她就像一朵簇在其他花中的紅藥——盡管其它花美麗,也不能動搖紅藥的明豔獨特。
美人擡眸,眼波流轉,面上的驚慌很快變成了羞怯:“……怎麽這麽快就揭了帕子?”
這和說好的不一樣啊?
兆惠愣愣地瞧了半晌,竟是才注意到她額上紅藥,紅藥妖嬈,更為她增添了幾分富貴豔麗:“……我一會兒還要去招待賓客,留你獨坐,對你的傷口不利。”
原來如此。
明月恍然,于是一臉期待道:“那你趕快去吧!這頭上的鳳冠好沉啊!”
兆惠:“……”
他眸中似乎壓抑着某種感情:“好啊,那你等我回來。”
明月緩緩點了點頭。
這倒不是她穩重了,而是鳳冠太沉,她怕一個不小心把它甩出去。
是自己的,摔碎了更心疼啊!
兆惠走了,明月就吩咐夜雨她們趕緊替自己更衣。
說是更衣,其實也只是拆掉鳳冠。
不知道為什麽,明月格外喜歡這件嫁衣,像是很久以前也見過,因而仍然穿在身上,現在閑來無事,還細細端詳着它的每一處針線。
可惜了,一輩子大約只能穿一次。
她不無惋惜的想。
因穿着嫁衣,小寒她們也只敢給明月端來糕點一類的吃食,甚至還有一盤芝麻酥糖,好讓明月墊墊肚子。
都是明月愛吃的。
直到月出東方,明月百無聊賴地躺在床上看話本,一邊看一邊想着要不要先睡了,兆惠這才歸來。
“怎麽躺在床上看書?”
随手把看的勁爆話本往床邊一塞,明月被拉起身:“躺在床上可比枯坐舒服多了。”
“怎麽不換輕便的衣裳?”
明月更加理直氣壯了:“一輩子只能穿這一次,我當然要穿夠本。”
兆惠又好笑又無奈,也只得随她去了:“先喝交杯酒吧。”
明月看着端過來的金杯,兩臂交纏,相對着一飲而盡,她疑惑道:“?這酒怎麽沒味啊?”
“這是溫水,不是酒。”兆惠提醒,“你的傷口還不算大好,當然不能随意飲酒。”
“啊……?”明月大失所望,“不是酒,那還叫什麽交杯酒呀?沒勁。”
“……你也可以叫它交杯水。”兆惠微笑着答道。
明月:“……”
明月放下杯子,嗔了他一眼,轉身要走,卻被兆惠打橫抱起。
“日後你想喝,我再尋些酒陪你慢慢喝。”他将明月放到床上,目光柔和。
兜兜轉轉,他們仿佛又回到了雍正四年。
時光翩然而過,再回首,兆惠倏然驚覺,他們中間已相隔二十餘載。
——他漸漸老去,而他的韶嶼,則永遠青春正好。
明月眼看兆惠神色漸漸複雜了,不由得輕聲喚道:“和甫?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之前若是将你的身世,我的推測早些告知于你,你也就不必驚慌失措那麽久了。”兆惠并沒有提到內心的感慨,而是提起一個明月都快忘了的話題。
她是韶嶼死後轉生,因為他在盛京,也就跟着落到了盛京,兜兜轉轉,才能相遇。
至于她為什麽能落到盛京,正如韶嶼為什麽會來到此世,又抽身離開一樣,并非兆惠能用已有知識回答的。他也只能遺憾地認為:這是老天有感于韶嶼仍舊惦念着他,以及他對韶嶼的真心懷念;故而寬容了他們這對苦命鴛鴦。
“我犯了疑心,只怕會以為是托詞呢。更何況還有……”明月止住了話語。
也是,明月信了,可還有個皇帝呢。
兆惠心如明鏡,凝望着明月:如此至情至性、又豁達樂觀的姑娘,他何德何能,能将她兩世留在身邊?
明月見他今晚感慨還挺多的,又笑道,“大婚之夜,侍郎大人打算問問鬼神之事?”
誰知,他下一秒将明月壓在身下:“問鬼神倒不至于,不過,我倒是要與韶嶼一同問問周公——”
——他們之間當然有年歲差,可若以為兆惠會因此自卑而想放走他的韶嶼,則未免太瞧不起他了。哪怕他們倆年歲相差再大,他也有自信,能給他的韶嶼最好的一切。
“——今晚先換換位置。”明月伸手,抵在他的胸膛上。
兆惠饒有興趣地看着她:“看來韶嶼很有想法。”
“那當然!”明月——又或者應該叫她韶嶼了,眨了眨眼,“在下面待久了,也想看看上面的風景。”
這種歪理,也只有她能說出來了。
“悉聽尊便。”兆惠爽快說完,便自覺地到床的另一邊躺下了。
這人居然這麽好說話?韶嶼興致勃勃地如他平日一般,翻身伏在他身上。
唇瓣相接,這沒有什麽可說的,韶嶼早就很是熟悉。在呼吸漸漸困難時,她便絲滑地往兆惠的頸項處滑去,笨拙地學着他平時的樣子,一點點在他的身上留下自己的痕跡……
……
兆惠看着伏在他身上,把他當枕頭,睡着的韶嶼,一時無言。
謝韶嶼,不愧是你。
許是今日忙于婚事,“解衣欲睡”四個字,韶嶼進行到“睡”時,直接就伏在兆惠身上睡着了。
徒留某人被挑起情愫,氣急敗壞。
不過,你要以為兆惠無可奈何、無計可施,卻是大錯特錯。
兆惠溫柔地把人從他身上緩緩挪了下去,放到床上,然後輕車熟路地在韶嶼耳邊喚道:
“小嶼,魚竿動了。”
“魚竿?我的魚!”
韶嶼一個鯉魚打挺坐起身,揉了揉眼,看到周遭陳設,不禁迷茫:“我們沒去釣魚啊?”
兆惠輕笑一聲,将她重新壓在身下:“無事,韶嶼亦未寝耳。”
——确實沒有釣魚,但現在就有魚上鈎了。
她滿心的迷茫不解,全被兆惠堵了回去。
今夜,對于他們倆而言,注定會是一個難眠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