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沈卿言拿着吃食,走到篝火旁坐下,打開芭蕉葉,映在火光中細瞧了瞧。
入眼是幾條烤熟的溪魚,雖有些零散,但未見有何不妥之處,便小心地捏了條魚肉放進嘴裏,邊慢慢咀嚼邊盯着篝火出神。
四周寂然無聲,連風聲都幾不可聞,時間仿佛靜止一般,只有間或響起枝木燃燒的噼啪,提醒着此間仍為凡世。
今晚似是無月,夜色更顯深沉,沈卿言在四合的黑暗裏卻并不懼怕,老僧入定般回想着白日裏發生的種種。
自在此廟中醒來,所見能言語之人就只阿悅一個,前因後果也皆從她口中得知,真假難辨。她給的湯藥、溪魚雖無問題,但那把莓果中卻混着幾粒虺果。山裏人盡皆知,虺果有毒,食之輕則使人恍惚暈眩、反應遲鈍,重則癡呆愣傻成為任人擺布的傀儡。她在山中日久,按說不會分辨不清。
可若她即是食人惡神,想加害于我,在山路上便可直接動手,又怎會帶我來此處救治?
再者,阿悅自稱山神,卻對我言行親昵,她身上的香味也是分外熟悉,難道,她是祖父相識的舊人?
應當不是。沈卿言搖了搖腦袋,否定了這個猜測,又撕下一片魚肉放進嘴裏。
不過若單從年紀品貌看,倒有些像表舅與我講的阿娘,說起來,阿娘當年因瘋病發作獨自進山後再無蹤影,祖父尋了一年終是無果,最後只得立了座衣冠冢。
難道......
“嘩啦”,熟悉的方向又傳來磚土倒塌的聲響,在靜谧的空氣中異常刺耳。
沈卿言被猛然的聲響強行拉回現實,有些氣惱地看向牆角。
果然是先前跑走的那只野狗。
野狗輕車熟路地鑽出狗洞,似回家一般熟稔。無視沈卿言帶着薄怒的眼神,直朝着她而來。一口叼住沈卿言的衣角,就往廟門方向拽。
“你是想讓我跟着你走?是有什麽想個告訴我對嗎?”沈卿言壓下被打斷思路的不快,溫聲道。
“嗷嗚!”野狗髒亂的臉上顯出些高興來,一直低垂着的尾巴微微上揚,左右搖晃起來。
趁着野狗松口的間隙,沈卿言趕忙把裙擺從狗嘴中拽回,本已沾上泥垢的裙擺此刻又多了兩個破洞,破洞的四周被口水潤濕,有些慘不忍睹。
沈卿言嫌惡地皺了皺眉,默默深呼吸,和顏悅色道,“要去外面?”
“嗷嗚嗷嗚!”野狗見沈卿言終于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忙叫兩聲當作應答,尾巴擺動的頻率更快了。一揚頭,腦袋上蒙着的蛛網随着動作飄揚起來,甚是滑稽。
看這狗的舉止,顯然跟神廟有些淵源。與其在廟中坐以待斃,不如就跟去瞧上一瞧。
沈卿言這樣想着,撐手從草鋪上站起,随手把沒吃多少的溪魚擱在了鋪子上。
“勞煩狗兄帶路。”
說完沈卿言看着野狗,示意其帶路。可野狗卻并未往外走,反又沖着沈卿言跑來。
沈卿言趕忙攏住裙擺,往後退了一步。
野狗卻沒有搭理沈卿言的意思,低頭一口咬住鋪上的溪魚,狗臉上露出個滿足的笑來。
野狗嘴裏吃着魚,重又提步往外走。走了幾步,見沈卿言還站着不動,扭頭不滿的看着她。像是又想回身叼她裙擺,無奈嘴裏塞着吃食,只得發出幾聲催促的低鳴。
沈卿言面上變了又變,終是在心裏默默嘆了口氣,跟着野狗走出了廟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