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Is there someone else?

Is there someone else?

【《Is There Someone Else》——The Weeknd】

淩則根本不回答這種問題。

但凡他不想回答的問題,他都能用各種方式合理化他的沉默。包括但不限于起身去廚房,梁乘夏跟上;他就折回客廳窗前,将枯萎的花收走。

梁乘夏自以為絕頂聰明:“你無言以對了。”

“我懶得說。”

他也很幹脆,低頭打理花瓶。

梁乘夏撇嘴。

“梁乘夏。”他打開冰櫃時,忽然側過臉叫她的名字。

“勞動節假期,我要回家。”

她窩在沙發裏,檢閱新做的美甲:“好呀。”

兩百港幣不到,很漂亮。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淩則安靜望着她。

“五一我要跟朋友……閨蜜?是吧,閨蜜。我要跟她去馬代。”梁乘夏像是剛想起來這件事,“她跟着美國人炒幣,狠狠發了一筆。請我去鹦鹉螺(海島名字)。”

淩則取出果汁,倒滿一杯:“嗯。”

“怎麽不問我男的女的?”梁乘夏趴到沙發背上,“我以為你會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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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晴說了,起初閨蜜特指女性和女性,現在也有些女孩子,擁有男閨閨。

“如果我沒記錯,我們目前是戀愛關系。”

梁乘夏眨眨眼。

“你不是好人,”他繼續說,“但沒有這麽壞,去找男閨蜜。”

梁乘夏大笑,兩條纖細筆直的小腿在空中晃蕩:“弟弟,過來。”

淩則拒絕。

他今天已經拒絕她兩次。梁乘夏一旦摁上窗簾,從不是為了遮光。

他無動于衷,會讓昏暗房間也變得枯燥。

“你父母想你了嗎?”她主動提起,“你不是過年才回。”

“三天不到。”淩則右手在回郵件,“IP都來不及變。”

農歷新年,香港只有四天假。

他不是無聊的人,時不時冒出一句冷幽默。梁乘夏習以為常:“你怎麽不在內地讀書呢?”

“有風險。”

他在思考郵件措辭,一時冷淡。梁乘夏氣鼓鼓:“淩則。”

“你開始敷衍我了。”

淩則擡頭。

梁乘夏穿一件櫻桃刺繡的睡裙,頭發亂着,就那麽瞪着她。

因為他自己母親的情況,他一直都很明白,女人不會衰老的秘訣有且只有:無憂無慮。

比起他媽媽,梁乘夏甚至更符合。她這輩子估計都不知道煩惱為何物,除了一段被辜負的愛情。

他有時覺得她像妹妹。

“因為,”他重新回答,“理工科學生在內地高校,很容易成為耗材。我不願意。”

“那你學那種東西,”梁乘夏好奇,“為什麽不去美國?香港幾所學校綁在一起,比不過美國一根指頭吧?”

“我去不了。”淩則起身,走到她身邊坐下,梁乘夏果然立刻撲上來,“10043。”

“這是什麽?”梁乘夏環着他的脖頸,“弟弟,你好香。”

“一項制裁法案。我的本科學校拿不到美國的博士簽證。”他不得不移開臉頰,躲避她不老實的嘴唇,“敏感專業,旅游簽也很困難……”

“那這麽說來,我還得感謝拜登?”梁乘夏親在他血管的皮膚,“要不是他,你可能就不會來香港了。”

她在慶幸遇見他。

至少,她也為遇見他而感到幸運。

淩則在心裏妥協。他願意暫時不提邀請她去天津做客的事。

“不是。”他答,“10043是□□政府。”

梁乘夏無語至極。一腳踢在他腰側,踢出他唇角淺淺的笑意。

“我喜歡你笑。”她輕聲起來,撫摸他的耳垂,“弟弟,你笑起來是真的很幹淨。害羞也是。”

他聽不了這種話,別扭又要離開。被梁乘夏坐得牢牢,口齒清晰:“每次你要我的時候,我又爽又很疑惑。白天這麽內斂,晚上——”

淩則緊緊捂住她的唇。

“不要說這種話。”他懇求她,“梁乘夏,我很尊重你。不要說。”

……和尊不尊重到底有什麽關系。

梁乘夏唔兩聲,實在是發不出字句。

“我真的很尊重你。”他看上去,比她無措,“我不會說。你也不要說。”

梁乘夏指了指他的手。

他松開一寸。

“我恨不得你說。”她告訴他,“你什麽都好,就是不愛出聲。不過當然,你光是喘氣也夠性感了。”

淩則的耳尖紅得……紅得像是不可以再只拿滴血來打比方。

“弟弟。”她纏他,“弟弟……”

梁乘夏需要他。

淩則通常不會拒絕她。

但如有其他目的,他可以克制欲望。

比如,慢慢教會梁乘夏思念他。

“沒有時間。”他說,“我待會就要回深圳。後天回家。”

梁乘夏心底正燥熱,一聽就來氣了:“又去找你那個好朋友坐飛機!你是小孩子嗎?”

“……他不回家。”淩則停一停,“我答應幫他帶游戲機。”

梁乘夏要發瘋了。

她想把他所有的好朋友都發配到絕望島去,和魯濱孫作伴:“你是來學習,還是代購?我生氣了。”

淩則低低笑着,沒有跟她計較。推出行李箱時,從容不迫詢問:“你的玩具還能讓你滿意嗎?”

“它們曾經能。”梁乘夏頹廢倒在沙發上,“現在是一些遺址。”

他靠着門框,垂臉笑起來。那麽龐大的行李箱,在他腿邊都像迷你物件:“馬代那種地方,會更難受的。”

沒有人能在海島不想要sex。

這提醒梁乘夏了。她不敢想象,在水屋的露天太陽椅上,接受年輕而炙熱的頂撞,會是多麽快樂。

于是鯉魚打挺:“跟我一起去嗎?你的費用我出。”

“不需要。”弟弟傲氣看她一眼,拖着行李箱就向外走,“再見。”

梁乘夏赤着腳,噔噔跑過去,從後跳到淩則背上:“男朋友——”

他破功笑出聲。放開行李箱,将她接在半空,仰頭看她:“梁乘夏。”

她張開手,完全依賴他的力量,任由他抱着她打轉。轉過三圈,梁乘夏笑到眯起眼睛:“要想我。知不知道?”

“……嗯。”他還是那樣清淺的笑容,“會的。”

梁乘夏舍不得,捧着他的臉龐,低頭啄好幾下:“不嗎?”

這才是她的目的。

淩則松開手。梁乘夏直直向下落,在掉住地面之前,又被一提腰抱起來:“梁乘夏。”

梁乘夏使勁眨眼睛。

他擡高手。左手先離開腰肢,而後右手駛離肩膀。

“想着吧。”

丢下這麽三個字,修長手指重新落在行李箱拉杆上,後退着,迅速打開大門。

梁乘夏呆呆看着被關上的門。門鎖住了她的欲望。

他看上去胸有成竹,但又像落荒而逃。

也是因為欲望。

他知道差一步就會蘇醒。

梁乘夏很煩躁。

馬代海島太多,每個人的旅游體驗都不同。但至少她不覺得鹦鹉螺就比她更熟悉的洲際突出多少,刷着毫無動靜的微信界面,惱火起身。

他回去之後,用WhatsApp不方便。

她在遷就他。拜托,她都這麽努力維系愛情了,他還不來抒發思念,是要怎樣?

梁乘夏倒回太陽椅,使勁戳屏幕。

“梁乘夏。”芷晴将臺燈扭成黃色,“想得要死就滾回香港。別讓我覺得白花錢。”

“滾回香港有什麽用。”梁乘夏反擊,“人又不在。回天津了。”

“那你飛北京。”芷晴踹她一腳,“回鄉證不是帶着?我看到了。然後坐高鐵,高鐵會坐不會坐?”

梁乘夏長嘆。

“給你下魔咒了。”芷晴沒好氣,“除了年輕點,帥了點,高了點,看不出哪裏特別。”

“你們看出就完了。”梁乘夏哼歌,“Im highly suspicious that everyone who sees you wants you——”

(我懷疑每一個見過你的人都想要你。Taylor Swift,《Lover》。)

“停。”芷晴忍無可忍,“你這五音不全的唱歌,比印度人還難以忍受。我才聽完新加坡場,別惡心我和泰勒斯了。”

梁乘夏撿回手機:“我跟任天堂不共戴天。”

她猜是在打游戲。

“梁乘夏!”芷晴怒吼,“北京時間淩晨三點了!”

馬累時間比北京晚四個小時的!

“……是喔。怪不得。”梁乘夏呆一呆,“弟弟睡覺了。”

除了sex,沒有任何事能讓淩則晚于十二點入睡。

芷晴恨不得一個白眼把整座鹦鹉螺翻亮:“我給你換居民島,年輕小夥子多點。不像這個破島,活人都見不到幾個。”

換梁乘夏踹她:“你訂的時候不知道私人島就這樣?”

“別放屁。我是不知道你想要sex。”芷晴更忍無可忍,“明天去找一個吧。放心,我不說。弟弟不會知道。”

梁乘夏搖晃食指。

芷晴看她。

“糾正一下,我是只想跟一個人做。一個特定的人。”梁乘夏字正腔圓,“no one but him.ok?”

淩則也很煩躁。

他的習慣,手機被關掉放在書桌上。起身,摁亮鬧鐘看時間。

馬累時間,晚上十一點。

梁乘夏正在靠近淩晨。

危險的時間。

海島是太危險的地方。

盡管鹦鹉螺的私密性足夠高。

他确信那裏不會有什麽豔遇,但她随時可以搭乘紫色飛機離開。

他确信梁乘夏穿着海邊會穿的那種長裙,确信她的腳踝會率先淌過沙灘。

他确信她的美麗,在地球上的任何一個角落都僅僅只有經緯度變化。

他感到擔心。

他是從來不內耗的。打開梁乘夏的微信——她不用微信,所以在置頂的最下方。

直呼其名:梁乘夏。

芷晴對尖叫的女人沒有任何好感。

梁乘夏手指起飛:還沒睡着嗎?

電話打過來。

淩則聲音很低:梁乘夏。

梁乘夏拿腳背去踢水:你好呀。

他沉默半晌,忽然就問:is there someone else

(你身邊有別人嗎?)

他不願意用母語問這樣一個暴露自己怯懦、質疑愛人忠誠的問題。

芷晴慶幸尖叫平息了。

梁乘夏的足背停下。

“我睡不着。我在擔心。”那頭還在平靜闡述,“梁乘夏,我相信你的道德,但不信你分給我的比例。”

辜負他,對她來說什麽也不算。

她甚至會認為自己是高擡貴手。

他不能放心。

“別說這麽掃興的話。”梁乘夏清清嗓子,“no one.no one.no one but you.”

(不想要任何人,只想要你。)

她可以想象弟弟的姿态。他一定乖乖靠坐在床頭,一只手擱在被子上——如果天津這個季節還需要蓋被子睡覺的話。

一只手舉着手機,跟她輕聲講電話。

床旁邊就是他的書桌,書桌上是和父母在玉龍雪山的合照,一只手攬着媽媽,一只手靠着爸爸。

房間裏有籃球、游戲機,乒乓球拍和網球拍。或許還有沒有及時洗的襪子。

還有從小到大的獎狀、證書和獎杯,它們都被好好鎖在櫃子裏。

“真的嗎。”弟弟聲音很輕,比她想象的還要輕,“那就好。”

梁乘夏心裏軟軟:“又不是你蠻橫的時候了。‘想着吧’,不是你自己說的?”

淩則笑起來。

“梁乘夏,”他說,“你也要想我。”

梁乘夏猛拍一拍心口。

十秒鐘後。

淩則收回擱在薄毯上的那只手——他不需要被子,但姿勢和她想象中一樣。

梁乘夏正在快速而連續呼喊:“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想你——”

“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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