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Need you now
Need you now
【Need You Now——Lady Antebellum】
芷晴的怨氣要淹沒鹦鹉螺。
梁乘夏已經徹底不關心她,果凍海的美麗意義被靜止在手機對話框裏。她不停地拍照,然後分享,再偷笑竊笑。
芷晴承認好朋友的笑容是她見過最漂亮的,但不妨礙她制止這種行為:“梁乘夏。”
“對不起。寶貝。”梁乘夏道歉,“不過能不能把你那個代理商轉給我?我下次想帶弟弟來。”
“……自己Google。評分最高那家。”芷晴戴好墨鏡,“梁乘夏,別怪我沒提醒你。愛上一個人是悲劇的開始。”
她開始背臺詞:“I've always assumed that love is a dangerous disadvantage.thank you for the……”
(我一向預設愛是危險的不利因素。《神探夏洛克》。)
“no.no way.”梁乘夏豎起手掌,“I' ll never be the proof this time.”
(這次我絕不會成為證據。電視劇原文,“thank you for the final proof”。)
芷晴聳肩:“taste of your own medicine.”
(反正也是你自食惡果。)
梁乘夏放下手機:“no.my panacea.”
(不。他是我的靈丹妙藥。)
芷晴其實不信:“sex i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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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他的性才是。)
梁乘夏沒有否認,也不回避:“也許。但他的性就是他。”
弟弟身上任何一個優點,都是他這個人本身。
弟弟像是沒有缺點,所以像一位童話。
偶爾脾氣會不那麽好,更像真實的童話。
梁乘夏看着對面說:我媽嘗試做蛋炒飯,又失敗了。
她笑得不行:你把做給我的那些做給他們吃。
淩則說:我父母需要儀式感。
淩則:之前我回家,他們點了很多外賣,裝在漂亮的盤子裏。
淩則:然後跟我說,是他們做的。
梁乘夏開心極了:我爹地媽咪,梁倚冬,都很會做飯。
梁倚冬是她親弟弟的名字。淩則已經知道。
梁乘夏:我們調整一下。你學。
“對方正在輸入中”亮了很久。
梁乘夏托腮:回香港的機票訂好了嗎?
淩則:……我買的往返。
梁乘夏:沒有你,連馬代我都覺得無聊了。弟弟,我該怎麽辦?
淩則:QAQ
梁乘夏差點笑出聲。
梁乘夏:QAQ
梁乘夏:認真回應我!不然我很尴尬。
他又要想好久。
淩則:在北京讀書的時候,我很讨厭北京。
淩則:來了香港,我更不明白為什麽很多人喜歡。好無聊。
梁乘夏:跳過秋葉原部分。說重點。
淩則:……真正的二次元也不會沉迷秋葉原。至少要去巡禮。
淩則:現在,我很想一直留在香港。
淩則:離開會覺得不适應。
梁乘夏倒頭回複:以前覺得像離開牢籠,是嗎?
淩則反問:學校不是牢籠是什麽?
梁乘夏無聲笑着:那我是什麽?
他答:數字信號處理。
……算了。她為什麽會對他有浪漫幻想,不抱希望問:是什麽?
答:低分飄過就覺得很幸運的一門課。
梁乘夏的笑聲吵醒芷晴了。
芷晴恨不得往她頭上來一拳:“四點了。臭梁乘夏。”
“真是喜歡他。”梁乘夏嗚咽,“我怎麽不是學生?好想當大陸學生,回去天天粘着十八歲的弟弟。”
“差不多得了。我聽組裏的小妹妹說,內地學生現在的精神狀态都很差,比我那時候還差。”芷晴下床倒水,“指不準,這位弟弟也拿你解壓呢。”
“所以你就不懂了。”梁乘夏得意,“我挑的沒有壓力的男人。他只是聰明,但他可以什麽目标也沒有。他就是聰明又幸福,難道這也是他的錯嗎?”
芷晴啞然。
“不過也好。”她想想反而放心,“家庭好的孩子,遇到困難也不會怎麽樣,父母總會解決一切。那你随意吧,反正他被甩也不會想不開。”
梁乘夏很不滿:“為什麽默認我會對不起他?”
“不好意思,我也擔心他會對不起你。”
芷晴毫不客氣。
梁乘夏自動屏蔽:“話說,你不是也在北京讀本科。對……對什麽?”
“我遲早把你丢出去。”芷晴睨她,“對外經貿。你記了六年了。北航聽一次就能記住。”
“确實好記太多。”
梁乘夏看着淩則的“我睡了”,聲音恢複正常:“這個學校,都是弟弟這種極品嗎?”
“都是醜男。”
芷晴翻白眼翻累了:“我前前前前前男友也這個學校。去過幾次,夏天臭得要命。走十米都見不到女孩子。人也很無聊。”
梁乘夏不樂意:“幹嘛這麽講。”
“他們很喜歡叫自己‘航帶’。”芷晴忍不住給她科普,“帶專就是國內這些名校男孩子對大專的戲稱,還有自稱技校什麽的。本質都是優績主義的産物,他們心裏知道自己得天獨厚,小家子氣地換另一種方式表達。其實心裏看不起所有做題失敗的人,價值觀非常單一。
梁乘夏,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真的低估了我們的教育——尤其是這個系統培養出來的精英們,就算很年輕,利己程度你也無法想象。女孩都會,男的就更恐怖,而你有身份有錢有美貌。這個男孩子我不了解,但他的成長路徑太典型,我不信他真的是能夠不顧一切的性格,不信他真的是你要的愛情夢想。”
“悠着點。總之。我不希望你受到傷害。”
梁乘夏摩挲手機殼邊緣。
芷晴會這麽說很正常。
她們在東京認識。那時芷晴在東京大學進修,業餘時間為一家便利店打工,梁乘夏常去。
一次收銀時,芷晴主動問:“中國人?”
梁乘夏毫不猶豫點頭。
到後來,她失魂落魄連電車都要不會坐時,是芷晴請了假,把她拖到富士山:“梁乘夏。今天過後,別讓我再看見你走錯,2號站臺只開往新宿。你不如詛咒周士至早點死。”
“我做得對嗎?”梁乘夏問她,“他們都說,他只不過是有一個孩子。但他可以給我一切。”
“被給的一切都不是屬于自己的。”芷晴垂着臉,“和愛一樣,遲早會被收回的。”
芷晴是這樣的人。這麽些年,她走過這麽多城市,最終收獲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銀行餘額。
她是正确的。
梁乘夏沒有笑,也沒有反駁:“謝謝。”
“不過我也沒有見過他本人。”芷晴只看到照片,高糊都足夠英挺,所以某種角度上她理解梁乘夏,“過段時間,要是苗頭不對,你讓我跟他吃個飯。我幾句話就能試出來。”
梁乘夏抱住她的胳膊:“好晴晴。”
“我是精英男絞殺器。”芷晴讓她抱,“一個都逃不過。”
“why?”
芷晴轉過臉笑:“因為,我正是這個系統培養出來的精英女性啊。我能不懂我的同類嗎?”
補充:“還是更低端的雄性生物。”
梁乘夏笑得死去活來。
話是這麽說,但她落地後,還是激動給淩則發消息:“在哪裏!”
他早一個小時到。
淩則也秒回:入境檢查的711。
淩則:我餓了。
他在解釋為什麽他會在711,因為要買三明治。但梁乘夏聯想太多,在心裏誇他變得下流。
行動下流就可以了。沙發、卧室沙發、床頭、床沿、浴室、床尾。
梁乘夏趴在被子裏,累得連指尖都不想動。淩則洗過澡出來,俯低身看她:“梁乘夏。”
“……五六天不見,你像個瘋子。”她聲音都虛弱起來,“在家裏憋壞了吧?唔……寫小學作業的房間,怎麽能想這種事呢。”
他果然就安靜片刻。
神奇。做的時候下手比誰都狠,一恢複冷靜,又像一點翩翩君子。
“明天不去上班了。”梁乘夏困得要命,“假期後遺症……去幫我發個郵件。用病假。”
除了周末和法定節假日,她一個月還有四天帶薪病假,不需要開醫生紙。生理期量最多的兩天,梁乘夏是從來不去打工的。
誰發郵件來,都要被她罵到祖宗十八代。
有時候單純心情不好,也會賴床不去。
但是生生做到注定起不來,還是弟弟有本事。
淩則抱來梁乘夏的私人電腦,登錄她的Gmail,開始寫郵件。
梁乘夏勉強睜開一眼,笑起來:“不用這麽客氣……hi,就可以。”
淩則乖乖删掉Dear和“hope this email finds you well”。
大陸孩子刻入骨髓的郵件禮儀。
梁乘夏躺着看他寫,發出指示:“請假是我們的法定權利,想請就可以請,不需要對任何人使用請求口吻。弟弟,以後用confirm(确認)就好。”
“講點禮貌。梁乘夏。”
“沒用inform(通知)都給他們臉了。”
淩則幹脆故意打:Im writing to inform that Im gonna be absent tomorrow.Feel free to keep slient.
(明天我不在。別來煩我。)
梁乘夏才無所謂:“你以為我不敢這麽說嗎?”
他還是乖乖删掉,換了更正式的口吻和措辭。
梁乘夏倒頭就睡。
淩則把電腦抱回去,準備關機時,新進來一封郵件。
Liam Chou。
他靜止在屏幕前。
香港人用英文名果然比漢字原名要頻繁得多,和本地人之間也是如此。
這是梁乘夏的工作郵箱。但旻樂說過,梁乘夏沒有留周士至任何一個聯系方式,FB、IG、LINE統統删除,連WhatsApp都徹底拉黑,私人郵箱也換掉了。
而工作郵箱是可以在Google上找到的。
他搜過周士至,在高盛的官網看見他的職位、照片和名字。所以他能認出Liam Chou。
淩則手指移動。
他回頭看一眼梁乘夏。她真的很累,已經睡熟,緊緊卷着空調被。
光标已經停下。
他差一步就打開了,倉皇後退一步,猛地合上屏幕。
他不能這麽做。不能因為嫉妒心,侵犯她的過往。
這沒有什麽好介意。是工作郵箱收到郵件已經說明一切。
他們不會需要使用郵箱,她甚至為了他盡力習慣使用微信,雖然抱怨:弟弟,為什麽它這麽占內存。
她在WhatsApp裏對他實時分享心情,就算總是罵人,或發一些他并不非常能理解的笑話。
她的Openrice收藏裏,都是想要和他一起去的餐廳。
是他。不是別人。
淩則把梁乘夏小心抱進懷裏。
“……弟弟。”她嘟囔一句,往他胸前鑽,“困。困。睡。”
他望着她。
她睡着了,緊閉雙眼。眼睛的美麗因為暫時缺位,而更加清晰在心頭。
sex過後,他總有許多話想要對她說。
這一點像米夏,但梁乘夏卻絕不是漢娜。她讀過的書比他多,不需要他讀詩,也絕不會自盡。
(《朗讀者》。本哈德·施林克。)
梁乘夏才發現淩則去補了藍莓醬。
“我今天要去一趟Levain。”她指了一下他,“弟弟喜歡吃什麽面包?”
他放下牛奶,很乖地回答問題:“上次那個。Bagel。”
“好喔。”梁乘夏摸摸他的額發,“該剪頭發了,弟弟。Auhe的日本小哥蠻不錯的。我幫你約。”
“還是回深圳剪?”她笑着問,“下次回內地,我跟你一起。我想去吃火鍋了。”
梁乘夏覺得真是太溫馨了。
怎麽會有這麽溫馨的生活?
如果不是淩則低着頭,只應一聲:“好。”
之後就去整理書包。
梁乘夏有點疑惑,但又不好問,加上他今天開會又兩節課,她決定晚上再說。
門都關上了。
忽然響起用力的拍門聲。
梁乘夏更納悶:“你……”
淩則上前,緊緊将她摁進懷裏:“梁乘夏。”
梁乘夏不知道怎麽了,下意識安撫他的脊背。
“我喜歡你。”他很低聲地說,“請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