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5

戎秋坐在學堂裏的時候人還有點暈暈乎乎的。

春困秋乏,許多學生都昏昏欲睡,戎秋拿着書,眼神不自覺地飄到姚枝雪身上。

她倒是認真,一直低頭看着手裏的書,好像早上說出那番話的人不是她一樣。

什麽想和他一起……

什麽不想和他分開……

這樣肉麻的話現在想起來耳朵還會發燙。

也許是他的視線過于灼熱,姚枝雪終于看了他一眼。

她點點手上的書,示意他認真聽課。

戎秋:“……”

他到底是為什麽才會答應她要一起考去甲班?

而且區區一個甲班,他要是想去,誰能攔得住他。

哪裏用得着考。

如果姚枝雪想去,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算了……就當陪她玩玩吧。

午後天光晴好,微風輕拂,少年們穿着藍色的弟子服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一切看着都那麽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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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一不好的就是戎秋的臉色。

“別抖,保持住,手臂放平。”

“腳再分開一點,對,身體微微前傾。”

“眼睛盯着箭尖。”

一箭射出。

安維均屁颠屁颠把箭撿了回來。

“有進步!小姚射出的箭就快能夠到靶子了!”

姚枝雪:“……”

看來是她想的太好了,這種事情,短期內根本沒辦法提升啊。

她垂下眼睛,抿唇道:“我是不是很沒有天分啊。”

何止是沒天分,戎秋就沒見過準頭比她還差的人。

然而看着她明顯失落的臉,他還是昧着良心道:“初學都是這樣的,你已經很厲害了。”

見她不信,他繼續睜眼說瞎話,“我第一次學的時候還不如你呢。”

雖然他第一次學的時候是在七歲。

他拿過她的弓,掂了幾下。

“我回去叫人重新給你打一把,這把對你來說還是太沉了。你先歇會,免得練太多了手臂擡不起來。”

說着,他在她小臂上捏了幾下,“疼不疼?”

“有一點。”

她雖然還想再練會,但畢竟練了一下午,現在已經沒力氣拉弓了。

戎秋拉着她坐到一邊,輕輕揉捏按摩着她的手臂,“欲速則不達,有我親自教你還怕過不了?你若是傷了手臂才是真的耽誤了。”

捏了一會,他眉頭擰起。

胳膊這麽細,怪不得拉不動弓。

還是要多讓她吃點肉才行。

他漫不經心地想着,姚枝雪卻把手抽了回去。

“怎麽了?多揉一揉手才不會酸。”

“我自己來……”姚枝雪感覺有很多人都在看這邊,她推了推戎秋,“你去幫安維均吧。”

戎秋擡眼,安維均正眼巴眼望地拿弓看着他。

他瞻前馬後地忙了半天,就是想戎秋也能幫幫他。

倒不是他有多好學,而是想借此和戎秋搭上個關系。

從小到大,想巴結他的人不知道有多少,戎秋對他的想法可謂了然于心。

他指尖把玩着箭羽,“想讓我教你?”

安維均眼睛一亮,連忙點頭,神色還帶了點扭捏。

“若殿下肯纡尊降貴,自是感激不盡。”

戎秋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随後站起身。

“好啊,那我就好好地教一下你。”

“……”安維均有點遲疑。

他是不是草率了。

為了讨好戎秋,他盡可能的把動作做的更标準,争取給戎秋留下一個好印象。

“手抖什麽啊?用不用給你挂兩桶水?”

“手腕和前臂要成直線,你這是直線嗎?”

“你在瞄哪啊,用不用我把靶子挂你眼皮上。”

“……”

熬到下課之後,安維均趕緊找借口溜了。

他合理懷疑戎秋是在公報私仇!

“剛才還喊累呢,結果現在跑這麽快。”戎秋無語。

“可能是你太兇,吓到他了。”

他這還兇?

都已經夠收斂了。

姚枝雪補充道:“和教我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那能一樣嗎?”被揭穿後他也沒多心虛,小聲道:“你是女孩,又是第一次接觸這些,他不一樣,存心想着和我套近乎呢。”

姚枝雪聞言多看了他幾眼。

他倒十分透徹。

“怎麽了?”

他被她的目光看得有幾分不自在。

姚枝雪道:“我只是覺得你和傳聞中的不太一樣。”

“傳聞中我如何?”他有點好奇。

自己的傳聞能是什麽樣,戎秋再清楚不過,反正不是什麽好話,只不過從來沒有人敢在他面前說起就是了。

姚枝雪想也不想的開口:“橫行霸道、桀骜不馴、不學無術、無法無天……”

“……”

果然沒一個好詞!

不過仔細想想好像也沒說錯。

戎秋頓了一下,似是不經意間問道:“既然如此,你當初為什麽說要嫁給我?”

姚枝雪一愣,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羞澀表情。

“當然是一見鐘情。”

兩人并肩走着,她借着寬大的袖子去摸他的手,順着他的指縫與他十指相扣。

“殿下不信?”

戎秋下意識低頭去看兩人扣在一起的手,但是有袖子的遮掩,什麽也看不見。

“你……”

他覺得腦子又變成漿糊了,那半邊身子好像也僵住了一樣,偏偏手上的觸感又清晰地傳了過來。

她的手好軟。

姚枝雪沒用什麽力氣,他如果想,完全可以甩開她。

但他卻一直沒動。

甚至好像連走路也不會了,就那麽傻站在那。

姚枝雪輕輕勾了勾手指,在他手背上劃了一下。

他這才驚醒一般地甩開她。

“我我還有事!”

說完快步離去,背影瞧着像是落荒而逃。

離開前他還嗔怪似的瞪了她一眼。

知道她喜歡他,就不能克制一點嗎?

光天化日,還有這麽多人在,動手動腳的,成何體統?

掌心發燙,他攥緊又松開。

他太緊張,手心都出了一層薄汗。

也不知道她剛剛摸到沒有……

他調查了她很多次,一點可疑的地方都沒有,姚家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商戶,二十年前搬到燕京,與各方勢力沒有任何關系。

倒是她那個哥哥姚欽南,瓊林宴後被六公主盯上,但姚欽南好像一直沒松口,整日泡在翰林院裏,家都沒怎麽回。

……她剛剛怎麽說的?

一見鐘情。

他嘴角想壓都壓不下去。

算她有眼光!

-

到了晚上補習的時候,安維均苦着臉對姚枝雪告了個假。

大意是他今日練箭過度,胳膊都擡不起來,實在拿不動筆。

雖然有點誇張,但姚枝雪表示理解,并讓他好好休息。

畢竟他今日被戎秋折磨得确實很慘……

這樣一來,今晚就只需要給戎秋補習,姚枝雪想了想,直接抱着書去了他的寝舍。

姚枝雪來得早了點,戎秋才沐浴完,頭發還沒幹透。

她總是來,門口的人也從來不攔她,戎秋瞧見她還慌了一瞬。

“怎麽沒人通報。”

他拿起束發的緞帶咬在嘴裏,兩只手随意抓了抓頭發,系好後發現姚枝雪還站在原地。

“坐啊。”

他快速低頭掃了一眼身上,确認沒什麽不妥之後才在她身邊坐下。

大概沐浴之後總是格外的放松,他長臂搭在椅背上,坐姿散漫,聲音裏隐隐帶着笑意。

“你準備教我什麽?”

離得近了,姚枝雪好像能感受到他身上的水汽。

便是與自家兄長也從未如此親近過。

她定了定神,“你把這些做了,之後我看一下。”

上面都是些考題,戎秋挑了下眉,“行。”

他完成的時候姚枝雪還在看書。

她拿過他的答案,看了一會,驚訝地看向他。

最難的明算他全對,簡單的明經他反而沒怎麽寫,至于其他的,他寫得雖然很少,但幾乎都在點子上,稍加潤色定能得甲等。

“你明明都會,為什麽?”

他若是好好答,怎麽也不會被分到己班。

戎秋看着她詫異的表情,笑了一下。

“能有為什麽,懶呗。”

小時候他就明白了,不管他做得多好,他爹都不會滿意。

那還不如什麽都做不好給他看。

于是他就收到了他爹厚厚的一封信。

雖然上面都是罵他的話,但是竟然比他之前收到的信加起來還要厚。

透過這些信,他好像看見了他爹暴怒的臉。

第一次,他對着他爹的信笑出了聲。

于是他四處惹是生非、興風作浪,反正會有皇帝為他兜底。

直到上一次他爹回京述職,将他吊起來打個半死,他這才收斂了點。

不過他才不是怕他。

要不是……他非将他氣死才開心。

姚枝雪看着他的卷子,大概也看出了他根本就沒想好好考這件事。

她躊躇片刻,問道:“這次小考,你會認真答嗎?”

戎秋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我都答應你了,肯定會去甲班的。”

既然如此,姚枝雪也沒再多說,起身準備離開。

戎秋拉住她,“不教我了?”

“你答得很好,我沒什麽可教的。”

……早知道剛才答錯幾個好了。

他之所以一反常态的答題,是想讓她知道,他雖然算不上多麽學識淵博,卻也和不學無術沾不上邊。

戎秋想和她多待一會,便道:“我字寫得醜,你教教我好了。”

這可不是他藏拙,他是真的讨厭書法。

字嘛,能認得出不就好了,寫出花來又能怎樣?

姚枝雪想了想,坐回在他身邊,“好吧。”

戎秋坐好,裝模作樣地懸腕提筆。

他等了一會,筆尖的墨都滴落在了紙上,姚枝雪卻沒什麽動作,只是坐在他身邊看書。

他不滿地将筆放回去,“你就只是坐在這?”

姚枝雪一頭霧水,“這裏有字帖呀。”

他臨摹不就好了?

戎秋:“……”

怎麽回事,為什麽和他想的不一樣。

難道不應該是她站在他身後,抓着他的手教他寫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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