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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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休沐日,戎秋留在學院內陪姚枝雪練習禦馬。

騎馬上的人不少,姚枝雪萌生了退意。

“這裏人好多。”

戎秋當然能帶她去更好的地方練習騎馬,但是不久之後就要小考,多熟悉熟悉場地對她有好處。

“就在這練,考試的時候人比現在還多,你要學着适應。”

他吩咐韓值将馬帶上來。

“這是我特意為你選的,你放心好了,這匹馬性子溫馴,你慢慢來,不會摔了你的。”

姚枝雪聽他這麽說,勉強放心了一點。

她繞到前面看了一會。

在她看來,這些馬都一個樣,無非大小顏色不同了些。

戎秋帶來的這匹馬通身雪白,個頭也比其他的矮上一些。

她伸出手摸了摸它的脖頸,提心吊膽道:“一會我輕輕的,你也要乖乖的。”

戎秋在一旁看着,被她逗得差點沒笑出聲。

“好了,先上馬,我帶着你走兩圈。”

好歹上了半個月的禦馬課,姚枝雪左腳踩着腳蹬,右手扶着馬鞍的後鞍鞒,翻身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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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作不能說飄逸,只能說十分笨拙。

好高……

她無助地看向戎秋。

這一眼看得戎秋心裏癢癢的,他清清嗓子,“你別往下看,看前面。”

幫她調好缰繩之後,戎秋也上了自己的馬,“別怕,你放松一點。”

他引着姚枝雪的馬慢慢走,“你要相信它,握緊手裏的缰繩,不會有事的。”

姚枝雪白着一張小臉,僵硬地點了點頭。

兩人騎着馬并行,一圈下來,姚枝雪才漸漸找到了感覺。

戎秋見她适應,徹底松開了她的缰繩。

“我就在你身邊陪着你,你自己試試?”

她有些不安地看着他,“那你不能離我太遠。”

姚枝雪鮮少用這樣命令似的語氣說話,戎秋聽了還有幾分新奇。

“你放心吧。”

恐懼感已經消散了不少,姚枝雪深吸一口氣,自己騎着馬慢慢前行。

小半圈之後,她才發現身側不知什麽時候沒了戎秋的蹤影。

她心裏一慌,忍不住回頭找他,結果動作幅度太大,過緊的缰繩讓馬扭了下身子。

突如其來的颠簸讓她有些驚慌失措,“戎秋!”

戎秋一直跟在她身後,打從會騎馬開始,他就沒騎過這麽慢的馬。

他緊緊盯着姚枝雪,她晃一下,他比她還要害怕,心驚肉跳地跟在她身後,生怕她從馬上掉下來受傷。

比他自己學騎馬的時候還要害怕。

他學騎馬的時候年紀很小,彼時淮北王尚未離京,記憶中自己從馬上摔下的時候,他也只是很冷漠地看着。

他攔住想上前扶他的姨娘,聲音裏像是摻着寒風,“讓他自己起來。”

戎秋那個時候還有些懵懂,他以為父親只是不想将他養得太嬌氣,都是為了他好。

直到今天,這件被遺忘了許多年的小事毫無征兆地被他記了起來。

哪有什麽為他好,說到底根本就是不在乎他。

否則他怎麽會毫無感情的冷眼旁觀?

姚枝雪的驚呼聲将他從回憶中帶離,他連忙上前,伸出手扶住她亂晃的身子。

“我在這呢。”

他力氣很大,這是姚枝雪一早就知道的事。

很奇怪,當知道他在身邊的時候,她就一點都不怕了。

身下的馬也不再亂動,姚枝雪這才吐出一口氣。

“我以為你走了。”

“沒有,我一直在跟着你。”

戎秋看出她有些累,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背。

“你剛剛騎得很好,現在要不要休息一會?”

姚枝雪剛剛被吓得不輕,點頭應下。

她下馬的時候還有些脫力,戎秋扶着她坐到樹下。

他早派人備好了涼茶糕點,微風掠過,姚枝雪這才發現自己出了不少冷汗。

騎馬的時候太緊張,她這才發現場上的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得差不多了,大概是因為害怕戎秋吧……

只有一個人還在騎馬,左搖右晃的,偏偏身邊還一個人都沒有,看上去很讓人擔心。

姚枝雪定睛一看,那人正是陶青。

陶青老早就看見了他們兩個,他想起姚枝雪之前說的因為一個人而來的書院,這個人是誰,不言而喻。

現在看見他們兩個休息,他便下馬向這邊走了過來。

“好巧。”

自從上次向陶青“請教”之後,姚枝雪對他便有了莫名的信賴。

“你也在練禦馬?”

“嗯。”

戎秋現在是看他哪哪都不順眼,想出言諷刺一下他的騎馬技術,又想到姚枝雪沒比他強多少,只好作罷。

姚枝雪斟酌片刻,道:“你一個人,感覺有點危險。”

她看向戎秋,“不如我們和他一起吧?”

戎秋哼了一聲,沒說同意不同意。

“還是不了,”陶青有些不好意思,“我的馬可能脾氣不太好,很不聽我的話,萬一再傷到你們就不好了。”

脾氣不好?

姚枝雪再看向他的馬,竟然覺得那匹馬變得兇神惡煞起來。

“那你不如騎我的吧,我的很聽話,我們可以錯開練。”

雖然她不太懂這些,但既然戎秋說脾氣溫馴,那肯定錯不了。

“真的可以嗎?”陶青眼睛都亮了起來,片刻後他又遲疑道:“可這是殿下送給你的吧?殿下一定不願意別人碰……”

“?”

雖然确實是這樣,但是這話戎秋聽起來感覺怪怪的,沒等他反應過來,便聽姚枝雪道:“沒關系的,殿下才沒那麽小氣。”

說完她又看向戎秋,“是吧?”

戎秋還能說什麽?

他只能同意。

認真起來之後日子過得飛快,到了考試的前幾天,休了大半個月假的劉添福竟然又回到了學院。

他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上次落水的事對他的影響很大。

劉添福醒來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派人把那幾個搶錢的人丢進淮江,淮江裏處處都是暗礁險灘,僥幸活下來的人也不敢來找他。

即便如此,他也仍是覺得有一口惡氣徘徊在胸。

自從嘉貴妃得寵之後,他何時受過這等窩囊氣?

戎秋說到底不過是一個被遺留在燕京的挂名世子而已,淮北王的手伸的再遠,還能伸到燕京不成?

偏偏當今聖上對戎秋好得不像話,他家裏更是又把他打了一遍,就是為了給聖上表明态度。

即便心中再氣,他也不敢在戎秋面前表露半分,除去上課的時間,都是繞着戎秋走。

可上次的事讓他丢盡了顏面,劉添福在學院的時候,總覺得他們在背後嘲笑自己,就連那個總是在他面前奴顏婢膝的陶青,都敢數次出現在他面前,又視他如無物。

對。

說到底,他上次被戎秋按在水裏,還是因為陶青。

劉添福決定把氣撒在他身上,可當他攔住陶青之後,陶青眼底卻沒有半分懼色。

“劉少爺,上次的教訓您還沒受夠嗎?”

這個賤種!

劉添福氣得牙根直癢,“你敢這麽和我說話?”

陶青看眼天色,戲谑道:“這個時間,不出片刻戎世子就會路過這裏,我有什麽不敢的?”

這簡直就是在往他傷口上撒鹽,但劉添福又怕戎秋真的會從這裏走。

仔細想想,他在學院裏找他麻煩的那兩次,都碰上了戎秋。

這小子,真的有點邪門。

到底是不敢賭,劉添福帶着自己新換的一批小弟離開了此處。

陶青看着他離開,笑了一聲,大搖大擺地去了騎馬場。

此後的幾日,陶青總是會很巧合地出現在他面前,每每等他要發火之時,戎秋又會路過此處。

一而再,再而三,劉添福終于忍不住了。

家裏是對他三令五申,不許他在學院裏惹事沒錯,但戎秋他招惹不起,一個陶青他難道還教訓不了嗎?

一個毫無身份背景的賤民而已,原本他只是想把他趕出燕京,但這一次,他要他的命。

-

小考的前一天,姚枝雪還在練習平射。

日暮西沉,只能隐約看見靶子,安維均拿着箭跑回來。

“如何?”姚枝雪期待地看着他。

安維均支支吾吾道:“射是射中了,但又掉了下來。”

“……”

“小姚,其實你進步已經很大了。”他試着安慰。

姚枝雪笑得有幾分牽強,“謝謝。”

戎秋過來帶着她往前走了約十步的距離,“你再試一下。”

姚枝雪擡起弓,又放下。

“我看不清。”

“我看得清。”戎秋站在她身後,微微俯着身子,将她的弓擡了擡。

“就這個方向,射。”

姚枝雪應聲放箭。

戎秋的聲音帶着幾分笑意,“九環。”

果然,安維均跑了回來,“是九環!”

其實多日的練習,她已經能達到平均七環的水平,唯一的問題是箭紮得不穩。

戎秋就着這個姿勢,在她耳邊道:“明日平射就是這個距離,我已經和院長重新商議過了。”

姚枝雪吃驚地看着他,“真的?”

戎秋在她面前沒擺過什麽架子,她都快忘了他是個世子了,降低考試難度這種事,也不過就是他一句話而已。

戎秋輕哼一聲,“我還會騙你不成?”

他站直身子,裝作不在意地看向遠處,“而且我還命人換了明日禦馬考試的香,這種香燒得更慢,你明日肯定能過。”

姚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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