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17

上午文考,下午武考。

先平射,後禦馬。

緊急加練了半個月,又有戎秋為她放低難度,她的平射成績甚至拿了乙等。

只要在前三等之內就不會影響分班,現在只剩下禦馬,姚枝雪不敢掉以輕心。

禦馬考試也是分批次考,考之前先給馬登記領去考場,姚枝雪在最後一批,現在是陶青在用她的馬。

然而考試的前一刻鐘,陶青臉色很差地找到她。

“我肚子突然不太舒服,可是已經登記好了,這一輪能不能你先上?”他一手捂着肚子,額角都是冷汗,快速道:“我問過夫子了,這種情況可以換人的。”

他瞧着就快支撐不住了,姚枝雪只好應下,離開前陶青拉住她。

“怎麽了?”

陶青松開手,“沒什麽,你慢一些,注意安全。”

“好。”

和夫子報備過後,姚枝雪去了場上,小白馬踢了下蹄子。

時間緊急,還是臨時更換,姚枝雪沒來得及和戎秋說,戎秋看見她在場上的時候還愣了一下。

原計劃是他和她在同一批考,這樣他還能護着她一點,而且她每一次練,都是他跟在身邊,現在她自己一個人,不知道會不會害怕。

戎秋想找人更換已經來不及,只能在場外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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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枝雪按照口令上馬,她像人群裏望去,一眼就看見了戎秋,只是隔得太遠,看不清他的表情。

遠處的人揮了下旗,随着一聲哨響,考試正式開始。

周圍的人飛快沖了出去,姚枝雪并不急,她的速度并不快,很明顯的落在了後面。

這也是一開始就商量好的。

禦馬考試只要在規定時間內跑完就好,她學藝不精,只求合格。

這個速度,只要堅持完全場,肯定沒有問題。

就在她放下心的時候,變故橫生。

小白馬忽地發出一聲凄厲的嘶鳴,随後失控般地向前跑去。

一切發生的太快,有人在大聲喊着什麽,可她一句也聽不清。

會死在這嗎?

她怎麽甘心。

她猛地想起前兩天,陶青曾問過:“如果馬受驚了怎麽辦?”

那時戎秋怎麽回的?

身體微微後仰,蹬緊馬镫。

它的速度好像真的降了一些,一片混亂中,戎秋的聲音響起:

“松手!”

下一刻,她被戎秋攔腰抱到了他的馬背上。

他的右臂緊緊箍着她的腰,有些疼,卻讓她感到無比安全。

姚枝雪抱着他,把臉埋在他胸前,耳邊是他急促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甚至好像比她的心跳得還快。

下馬之後,不少人都圍了過來,幾位夫子更是不停問她有沒有事,姚枝雪還有些恍惚,她感受了一下,一遍遍回應着自己并無大礙。

戎秋不知怎麽被人擠到了外面,方才那一遭十分危險,也有許多人圍着他檢查。

他随便拍了拍身上,拂過胸前的位置時動作一頓。

那裏濡濕一片。

是她的眼淚。

她哭了。

-

有驚無險。

姚枝雪被送回寝舍的時候還在擔心自己的考試成績,趙夫子沒好氣道:“過了過了!回去好好歇着吧!”

好在這一次沒受傷,她服下安神藥之後沒多久,困意上湧,便直接在寝舍休息。

再醒過來天已經黑了,房間內只留了一盞燈。

室內靜谧,燈光熹微,姚枝雪側過頭去看。

戎秋就趴在她床邊的書桌上,側臉埋在臂彎裏,額前的碎發落下,半遮住他阖着的眼。

白天人太多了,她想問他的情況也沒找到機會,不過現在他睡在這,應該也沒受什麽傷。

她慢慢坐起來,這時才感到疼。

是腰間那一圈,可能是他當時太用力勒到了。

她看眼戎秋,确認他沒醒之後,慢慢解開衣帶,借着燭光看了一眼。

白嫩的腰間多了幾道紅痕,她輕輕碰了一下。

倒也不算嚴重,一兩日就能消下去了。

真沒想到他會救她。

如果在前世他也能來救她,那該多好。

她系好衣帶,側過身去看戎秋。

……他剛剛睫毛有這麽抖嗎?

她屏住呼吸湊近去看,半天也沒看出個所以然。

錯覺吧?

她坐好,輕聲喚他。

“殿下?”

戎秋這才慢慢睜開眼,一副醒後睡眼惺忪的樣子。

“殿下怎麽睡在這裏?”

戎秋目光閃躲地側過臉。

“我來看看你,不小心睡着了。”

姚枝雪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自己的書桌。

不小心睡着還記得幫她收拾書呢?

戎秋現在腦子裏有點亂。

他一睜眼就看見她在解衣帶,他發誓他剛剛什麽都沒看見!

……

雖然是看見了一點,但他很快就又把眼睛閉上了!

她應該沒發現他在偷看吧?

不對不對!

他那怎麽能叫偷看,他又不是故意的。

是意外!

剛剛等她多喊幾聲再睜眼好了,也不知她有沒有起疑。

在他胡思亂想的時候,油燈“啪”地一聲熄滅了,房間內昏暗一片。

姚枝雪輕呼一聲,伸手抓住他的手臂。

戎秋起身撥了下燈芯,明亮的火光重新寖滿房間。

他低頭看她,“怕黑?”

姚枝雪松手,緊繃的身子放松下來。

她沉默許久,“是有一點。”

她怕黑,也怕狹小的空間,所以睡拔步床的時候她不敢放下床帳,睡覺時也總是留着一盞燈。

更準确的說,她是怕前世那個困死她的棺材。

她那時還未氣絕,使出渾身的力氣去拍,厚重的棺材板隔絕了一切聲音,她看不見一絲光亮。

那時的絕望現在回想起來還會讓她遍體生寒,她看着戎秋,猛地伸手抱住他。

有戎秋在,她絕不會重蹈覆轍。

她抱得很緊,身子軟軟地貼着他,讓他動都不敢動一下。

他甚至能看見藏她耳後的一顆小紅痣。

也許是這個位置過于隐私,竟讓他有一種發現了什麽秘密的感覺。

再開口時,聲音都有些發緊。

“怎麽了?我再去點幾盞燈?”

“不用。”

許久,姚枝雪松開他,她眼睛裏閃着細碎的光,像是裝滿了天上的星星。

“我還沒好好謝謝你,你能來救我,我好開心。”

“咳,這沒什麽。”

再說如果不是為了他,她也犯不着進這個書院。

她沒說話,只是這麽靜靜看着他,眼裏像是多了一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誼。

明明她什麽都沒做,可戎秋莫名臉越來越熱,連耳朵也通紅一片。

他不敢再看她眼睛,語調急促。

“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

說完倉皇離開,出去時還被門檻絆了一下,惹得他低低罵了一聲。

他這麽一鬧,到讓姚枝雪心情好了許多。

她笑了一會,并未接着入睡,而是靠着床頭翻看書。

亥時正,陶青準時回了寝舍。

僅一個對視,陶青就知道她已經知曉一切。

“怎麽不睡?”他從容不迫地将書放好,笑容溫和,“在等我?”

姚枝雪并未回答,而是問道:“你的武考過了嗎?”

陶青道:“今日出了這樣的大事,餘下人的武考挪到了明天。”

姚枝雪聞言點點頭,“那你可要好好考,不然我這罪是白受了。”

陶青沉默片刻,“你不怪我?”

“怪你什麽?”姚枝雪語氣沒什麽變化,“你之前不是告訴過我了嗎,會不惜一切代價的留在這裏。”

陶青頻頻出現在己字堂周圍她不是沒有發現,只是今天她才明白。

怪不得他屢次出言挑釁劉添福,他是想逼劉添福出手,而後将禍端引到她身上,最後借由戎秋的手将劉添福徹底趕出學院。

難怪哥哥說作畫之人已經有了破局之法,原來這破局之法就是她啊。

陶青有些意外,“你竟還記得……”

他長嘆一聲,“只怕戎世子不會善罷甘休。”

姚枝雪聽他這麽說,笑了一聲,“你如果怕,就不會這麽做了。”

陶青也跟着笑,“你如今倒是懂我。”

什麽腼腆怯懦,都是他的僞裝而已。

“所以你是想讓我為你遮掩?說說吧,你的條件。”

陶青斂了笑意,緩慢道:“我并沒有什麽條件。”

姚枝雪:“……”

燈光下,他依舊是那副瘦弱的樣子,他盯着姚枝雪,撩開衣袍,慢慢跪在她面前。

陶青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在趙夫子眼中,他聰慧勤奮;在哥哥眼中,他隐忍堅韌;在安維均眼中,他性情堅定……

可姚枝雪也明白,他同樣自尊自傲,數次拒絕過她的好意。

這樣的人,現在卻跪在她面前。

他道:“少加孤露,寄養在親戚家中,稍有不順便是淩辱打罵,幸得恩師另眼相待,助我離家。功名未就,我愧對恩師。”

他彎腰低頭,将額頭貼在地面上。

“求你,給我一個繼續留在書院的機會。”

姚枝雪沒想到他能做到如此,忙從床上下來,想把他扶起來。

她氣急敗壞道:“你這人,就不能好好說話嗎?”

搞得她像什麽惡人一樣。

難道被人算計了還不允許她生一下氣嗎?

“你先起來。”

陶青站起身,沉默地看着她。

“如果那個劉添福給你下毒怎麽辦,難道你會把帶毒的東西給我?”

“不會,劉添福雖為非作歹,卻膽小如鼠,這個檔口,他只敢設計一場意外。”

……他對劉添福倒是十分了解。

姚枝雪又問:“你之前說的那位恩師,是怎麽助你離家的?”

陶青一頓,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問題。

“恩師德高望重,收我為關門弟子,将我帶在身側,親戚不敢上門讨要。”

姚枝雪聽後眼睛亮了亮,斟酌片刻,她道:“我會為你遮掩,日後有機會,也請你為我引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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