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28

戎秋從裏面出來的時候,李蘊然險些沒敢認。

一身明豔如火的衣裙,腰間金閃閃的細鏈,再往上看,一張精致又略顯傲慢的臉。

看上去就是個不好招惹的少女。

半晌,李蘊然委婉道:“這樣是否有些太誇張了?”

出乎意料的,戎秋好像對這些全然不在意。

他在裏面占盡了便宜,別說是幾樣首飾,現在姚枝雪讓他從樓上跳下去那也是絕無二話的。

當然,前提是換了這身衣裳。

他多少還是想留些臉面的。

“沒事,越像女人越好。”

戎秋裙擺一撩,像往常一樣坐在椅子上,他私下裏一向散漫,雙腿微微岔開。

李蘊然有些不忍直視,別開臉,權當自己沒看見。

周玉林猶豫片刻,問:“行動會不會有些不便?”

這一點戎秋在裏面研究過了,确實繁瑣,不過只需他一扯就掉了。

“不必擔心。”

時間一到,負責人上樓來找戎秋,甫一見面便大吃一驚,嘴裏連聲喊着了不得之類的話,帶戎秋下樓時還頻頻回頭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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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前,姚枝雪喊住他。

千言萬語,她只說了一句話。

“我等你回來。”

戎秋笑笑,捏了一下她的臉頰。

此次壽宴,王文義請了不少江陵裏有頭有臉的人物,戎秋跟着幾人進府。

府裏雕梁畫棟,各種名貴的花草數不勝數,連角落裏一個不起眼的瓶子都大有來歷。

“看什麽看,快走!耽誤客人你負得了責嗎?”

戎秋:“……”

忍!

等到了表演的時候,戎秋手裏抱着琵琶跟在後面上了臺——他當然不會彈琵琶,負責人說了,用不着他真彈,手搭在上面就可以了,唱歌的時候也是,張張嘴,做個樣子,反正他的位置在角落,并不顯眼。

小不忍則亂大謀,戎秋學着姑娘的樣子上了臺。

臺下不乏有打量的目光,他通通視而不見。

若是被他爹知道他扮成個歌女,怕是要被氣死。

有了這種想法,好像女裝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的事。

完成之後,戎秋借口要去上茅廁。

走出去沒多遠就察覺到有人跟着自己。

腳步虛浮無力,略顯沉重,應該是一個普通男人。

戎秋放慢腳步,身後的人果然看準時機向他撲過來,他一個側身,男人撲了個空。

“美人,我看你許久了,你歌舞不精,不如跟了我吧?我保證讓你吃香喝辣。”男人不懷好意道。

戎秋聽後,掐着嗓子為難道:“可是,班主早已将我許了人……”

“誰?”

“這人的名字我不敢說,你過來些。”

男人不疑有他,靠了過去。

戎秋一個手刀向他後頸狠狠劈去,男人沒等反應過來便軟綿綿地倒在了地上。

此處偏僻,戎秋扒了他的外袍給自己套上,正好是深色的衣服,便于行動。

府裏的地形圖早被他熟記于心,戎秋隐在樹上,暗暗計算着巡邏空隙,沒一會,便順利地潛入了書房之中。

與此同時,前廳。

周玉林帶着幾名陵海書院的學生一起在門口鬧事,今日畢竟是壽宴,且接待的都是大人物,王文義本想讓人那些錢将他們打發走,誰知他們聲音竟越來越大。

擔心影響聲譽,王文義還是把幾人接到了客房。

“你說說你們,都是讀過聖賢書的人,怎麽能無故毀我清白呢?”他坐在上方,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看上去格外好說話的樣子。

鹿鳴一“呸”了一聲,怒道:“你這孫子,在這裝什麽裝?我只恨自己沒有學武,不然早就提着刀來砍你了!”

他表情足夠兇神惡煞,然畢竟年紀尚小。

一個半大孩子在此處大放厥詞,王文義被他逗得笑出了聲。

“你這毛沒長齊的小子,說起話來還真是天真可笑。”

“你!”自己的威脅不但沒有吓到敵人,反而成了笑料,鹿鳴一惱羞成怒,恨不得沖上去讓他見識見識自己的拳腳。

周玉林攔住他,“大人,您克扣朝廷發給陵海書院的錢數年,當真以為此事天衣無縫嗎?”

王文義笑眯眯地,“孩子,你們讀書人,可要為自己說的話負責啊,凡事都講究證據,你空口無憑,又來此處大鬧一場,真以為我不會把你怎麽樣?”

他慢悠悠地抿了一口茶,“不過你們也不用怕,今天怎麽說也是大喜的日子。”

“去,拿五十兩銀子來。”吩咐之後,他又看着周玉林道:“小小心意,替我慰問一下楊院長。”

“誰稀罕你的錢!”鹿鳴一大聲道。

“哦?難道你們不是為了錢來的嗎?”王文義笑道。

“我們、我們是想拿回屬于我們的錢!你的臭錢我們才不稀罕!”

“不識好歹。”一而再、再而三地被頂撞,王文義也逐漸失去耐心,“壽宴結束前,你們就好好待在此處吧!”

“王大人!”周玉林高聲道:“難道您真的認為我們不是有備而來嗎?”

王文義停住,回身打量他幾眼,“你什麽意思?”

周玉林不卑不亢道:“我等為此事奔波許久,費勁心思,也算有所收獲。”

他微微一笑,“王大人,您的賬簿可是在我的手裏呢。”

王文義面上驚疑不定,很快反應過來,周玉林手上如果真有賬簿早就去燕京了,他這麽說不過是想詐他而已。

他冷笑一聲,“我勸你們還是別耍歪心思,乖乖在這等着。”

然而出去沒走幾步,心裏又忍不住開始多想。

都說功夫不怕有心人,周玉林都能查到賬簿的事,說不定哪天真的會把賬簿偷了去。

腳下一拐,王文義走向了後院書房。

“可有人來此處?”

“回大人,沒有。”

“嗯。”王文義沉着臉進去。

他拿起書架第三層最右側的書,密室随之顯露出來。

戎秋挂在梁上,一切盡收眼底。

片刻後,王文義離開密室。

與進來時不同,他面上又成了那副笑眯眯的樣子。

他離開後沒多久,戎秋輕飄飄落在地上,學着他的方式打開密室。

密室內只燃着一根蠟燭,懸挂在牆上,然而室內卻一點也不昏暗。

燭光映在金銀珠寶上,金燦燦的光幾乎能迷了人的眼。

想來這也是王文義故意安排的,倘若真的有人進了密室,一定是去拿這些金銀珠寶。

戎秋徑直走向最裏面,最後從一個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賬簿。

賬簿一被拿起,不知哪裏又響起了鈴铛聲。

戎秋臉色一變。

沒想到這間小密室裏還有這樣的機關,鈴铛聲一定是在提醒賬簿失竊!

既然已經暴露,戎秋也不再隐藏,外面的人破門而入,戎秋找準時機溜了出去。

不能戀戰,要速速離開。

一出書房,府裏的兵都圍了過來,戎秋一邊逃一邊應對。

王文義很快便收到了消息,很快便想通了其中關竅,“把那幾個學生給我抓起來!”

話音未落,又有人來報:“大人,那幾名學生縱火……”

“反了!真是反了!”王文義怒不可遏,“還杵在這做什麽?滅火!抓人!”

周玉林這麽一鬧,追在戎秋身後的人少了許多,他這才松了一口氣,不然這麽多人,他今天還真不好逃出去。

他這邊輕松下來,周玉林幾個學生卻被扭着押到了王文義面前。

“我還真是小瞧了你們。”王文義面色陰沉,“給我打。”

“是!”

周玉林掙紮着,想把鹿鳴一護在身下。

“急什麽?你們誰也逃不了。”

幾個板子下去,不少人哀嚎起來。

鹿鳴一哭喊着,“玉林哥,你不用管我……”

“慢!王大人,手下留情。”有學生扶着楊院長趕過來,楊院長外袍都沒系好,氣喘籲籲道:“王大人,孩子們小,您何必與他們置氣。”

這也是計劃裏的一環,姚枝雪會請他來府上救幾人。

楊院長德高望重,有他在,至少可以保下周玉林幾人的性命。

周玉林替鹿鳴一擋了好幾下,被打得直不起腰,用力擡頭看着楊院長。

“小?”王文義冷笑一聲,“楊敞,他們偷了我府上的東西不說,還放火燒我的宅子,本官身為荊州知府,豈能如此遭人戲弄?”

他回過頭厲聲道:“都停下做什麽?給我繼續打!”

挨打的都是跟在自己身邊的學生,楊敞嘴唇顫動,“別……別打啦!王大人,教不嚴,師之惰,老朽代他們幾人受過,您要打就打我吧!”

“老師!”

“老師不可!”

鹿鳴一也跟着喊,他淚花都被打出來了,“老師,我一點都不疼!嗷!不疼!我年輕,身體好,禁打!嗷——”

楊敞不知哪裏來的力氣,将扶着自己的學生拂退。

他年紀大了,前幾年去京中上訪,已經耗光了他的精力,大夫勸他平日裏要修身養性,少勞苦。

可學院已經連付給夫子們的銀錢都快拿不出來了,他怎麽能歇息?

楊敞有時會想,如果自己再年輕個幾十年,砸鍋賣鐵,說什麽也要将王文義扯下臺。

可如今的他已經做不到啦。

他有那麽多任職的學生,官官相護,他們用他學生的前途威脅他。

什麽都不說,什麽都不做。

至少還能保護住他的學生。

可是,難道現在他連他的學生也要保不住了嗎?

楊敞想伸手去攔那高高舉起的板子,卻被那人推了一把。

只那一下,他重重倒在地上。

他已經不再年輕了,風燭殘年,已經活不了多久了。

可他的孩子們不一樣。

“王大人,求求您,放了他們吧。”楊敞顫抖着身子,慢慢跪在地上。

什麽文人風骨,什麽清高。只要能救他們,他什麽都願意拿去換。

“老師……”周玉林喃喃喊他。

王文義不為所動,“楊敞,本官也曾求見過你,那時的你可是高傲得狠吶,說什麽不屑與我為伍,就連我今日送去的請帖不也是派人給扔了嗎?怎麽,你也有求我的一天?”

他大笑一聲,“好啊,既然是求人,怎麽也要讓我看見你的誠意吧?”

楊敞身子重重一抖,手撐着地,竟是要去給他磕頭。

“不!”周玉林吐掉嘴裏的血沫,雙眼通紅,“你們就這麽看着老師受辱嗎?”

是他錯了,如果不是他,老師今日就不會被這個小人侮辱!

楊敞身後的學生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地去扶楊院長。

争執間,又趕來兩人。

“王大人,久仰大名啊。”

趙夫子像是沒看見屋裏的慘狀,笑呵呵地向王文義問好。

趙夫子身後的陶青看了眼屋裏,快步上前跟着扶起楊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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