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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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之前一直有在暗中收集證據,想要短時間內扳倒三皇子,依舊沒什麽勝算。

還差一樣關鍵的罪證。

這幾日幾人忙得焦頭爛額,戎秋更是站着都差點睡着。

安維均從宮裏出來之後,無論任何人問起發生何事,他都是三緘其口,畢竟從小就學着審時度勢,什麽話該說,什麽話不該說,沒人比他更清楚。

至于幫姚枝雪和陶青一事,他雖有心卻無力,這幾人要麽是皇子,要麽是世子,出事了能有人給兜着,可他頂破天家裏有幾個臭錢,想幫忙也幫不上。

“戎哥,我給你帶了點吃的,”安維均把食盒打開,裏面都是戎秋愛吃的幾樣菜,“我知道你們忙的都是大事,再忙也要顧忌身體不是?”

戎秋懶洋洋地斜他一眼,重油重辣的幾樣菜他也沒了胃口,看了一會,反倒拿起一塊點心吃。

那是姚枝雪最喜歡吃的一種。

不知道她現在怎麽樣了。

诏獄畢竟是诏獄,他想見她一面都難。

“你別太擔心,”安維均低聲道:“那邊我托關系打過招呼了,吃喝上面不會受委屈的。”

這種事情他做起來很順手,有很多戎秋都沒想到。

安維均看他神色,斟酌片刻,道:“昨天有人來學院找陶青,自稱是她舅舅,鬧了好一會,我将人安排進客棧了,你要是覺得對你有用的話就過去看看,萬一能幫上忙呢。”

戎秋揉揉額角,“你有心了。”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

莫說安維均知道的不多,以他的視角來看,姚枝雪與陶青就是因女扮男裝觸犯天顏才被關了起來,這種情況下,一般人忙着甩脫幹系還來不及,他能做到如此,已經是情深義重了。

午後還有課,安維均沒就待,坐了會就離開了,他走之後沒一會李蘊然趕了過來。

擺在桌子上的飯菜沒怎麽動,戎秋手裏還拿着幾本姚欽南昨天送過來的卷宗。

“你看看這幾本,都是他黨羽草菅人命的證據,這些夠不夠?”他問。

李蘊然拿過看了幾眼,沒說話。

其實戎秋也明白,這種證據就算再多也還是無法動搖根本,對方随便找個人頂罪,他們也只能幹看着。

李蘊然拍拍他的肩膀,“父皇說晚上的時候我們可以去诏獄看一眼。”

這算是這麽多天裏唯一一個好消息,戎秋激動地站起身,“真的?那我們這就走!”

“急什麽。”李蘊然拉住他,無奈道:“還沒到時間,你不如好好打理一下自己。”

戎秋一愣,“我現在很難看嗎?”

他跑到內室,翻出鏡子照了照。

眼睛通紅,眼下青黑,還有不少胡茬。

于是他又火急火燎地洗了個澡,整理好後才跟着李蘊然出門,一路上還在不停的問,“我頭發亂了嗎?這樣可以嗎?身上沒什麽奇怪的味道吧?”

李蘊然一一答過之後,戎秋猶豫道:“見到她之後你怎麽說?她身份的事,要告訴她嗎?”

李蘊然沉默。

半晌,他喃喃道:“還是別讓她知道這些吧,知道了又能怎樣,還不是平添煩惱。”

-

雖然是诏獄,安維均的打點也并非全無用處,至少她們二人吃住都改善了許多,至于這背後是不是有皇帝的授意,就不得而知了。

獄中昏暗,時不時還能聽見哭嚎聲。

陶青問獄卒要了一盞燈,又要來了紙筆,沒事就坐在地上勾勾寫寫。

姚枝雪對她的敬佩已經難以言表,她坐在一旁端詳,“你寫的是什麽?”

陶青頭也沒擡,“遺作。”

姚枝雪:“……”

她想了想,委婉道:“我覺得事情還沒嚴重到這種地步吧。”

陶青“嗯”了一聲,拿起紙看了看,又将不滿意的地方勾掉。

姚枝雪看了幾眼,“這好像是律文?”

“是我的一點建議,只是還有許多不成熟的地方。”陶青道。

左右在牢裏待着也是無事。

“你看看怎麽樣?”

姚枝雪很少看這些,陶青所提的不足之處多是些針對平民的律文,許多她都不知道。

她如實道:“我不甚了解,你所提之法看上去可行,至于其他的,我也看不出來了。”

陶青本也只是随便給她看看,她将寫完的疊好,其餘不滿意的,就着燭火點燃了。

姚枝雪抱着腿坐在她身邊,“陶青,和我說說你的事吧。”

“我?沒什麽好說的。”她平靜道。

姚枝雪盯着燭火,“可我覺得你很厲害,我才是沒什麽好說的。”

兩人誰都沒說話,诏獄深處偶爾傳來鐵鏈的聲音。

大概是氣氛着實有些滲人,陶青咳了一聲,緩緩開口道:“我是被爹娘撿回家的,他們離世前,我過得還算不錯,爹娘膝下無子,全心全意的對我,還讓我去女夫子那裏去讀書。”

“後來他們的地被鄉紳占去了,對方指着律法,說他們不交出地就送去報官,那之後爹生了場大病,家中耗盡了錢,還是沒能救回來,娘就帶着我去了舅舅家裏,沒多久娘也走了,只留下我一個……後來的事你就知道了。”

下诏獄之後,兩人身上都穿的是囚服,陶青身子瘦弱,衣服穿在身上有些松垮。

姚枝雪盯着她領口處無意中露出的胎記,一動未動。

她驀地伸出手扒開陶青領口,那胎記完完全全地露了出來。

其實胎記的位置并不算深,只是陶青平日裏為了遮掩身份一向将衣服裹得很嚴實,這才一點都沒露出來。

陶青掙開她的手,死死拽住衣服,“做什麽?你不是喜歡戎秋嗎,難不成還有那種癖好?”

姚枝雪一愣,紅着臉解釋道:“我只是看見了你的胎記,能讓我再看一眼嗎?”

“想看不會說話?哪有上來就扒人衣服的……”嘴上這麽說着,陶青微微仰着臉,鎖骨下方的胎記給她看。

姚枝雪湊近觀察。

“你們在幹什麽?!”

戎秋一趕過來就看見這一幕,整個人都不好了。

本來他還為陶青是女人松了一口氣,現在這口氣又被他提了起來。

陶青沒想到會被人抓個正着,雖然有些尴尬,卻還是鎮定地整理了一下領口。

姚枝雪沒想到他們兩個會來,驚喜過後又緊張道:“你們不會是偷偷進來的吧?”

戎秋将她上下看了個仔細,“聖上特準我們進來探望,你……還好吧?”

裏面有安維均送來的新被褥,甚至還有書案紙筆,看上去還算可以。

姚枝雪伸出手摸了一下他的臉頰,“你看上去比我還不好。”

戎秋抓住她的手,“我們都在想辦法,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

這邊兩人含情脈脈,另一邊李蘊然和陶青就有些尴尬了,陶青想到之前的事,道:“想不到你還在皇上面前提起過我。”

李蘊然挑眉,“怕我說你壞話?”

陶青笑笑:“我行得正,坐得直,你有什麽好說?”

李蘊然從懷中拿出一卷畫遞給她,“還給你。”

“還”這個字說得很微妙,陶青剛要打開,李蘊然按住她,咳了一聲,“等我們走了之後你再看吧。”

陶青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你早就知道了?”

李蘊然坦然道:“只是有所懷疑,畢竟有姚枝雪做對比,顯得你高明許多。”

姚枝雪聽見之後,才想起剛剛胎記的事,問道:“陶青,我能問一下你舅舅的名字嗎?”

陶青雖不解其意,還是道:“趙一德。”

果然如此。

看見她胎記的時候她就想到了。

沒想到竟然真的會是這樣。

陶青才是爹娘的親生女兒。

如此說來,前世未有她進到書院一事,陶青最終被劉添福等人趕出書院,于是又投奔她當時正在嶺南的老師,恰巧被姚母遇見,這才又将陶青接回燕京。

兜兜轉轉,她們竟然遇到了一起。

受這些苦的人本該是她自己才對,憑心而論,如果兩人沒有被換,她自認為不會比陶青做到更好。

從那樣的家裏走出來,來到燕京,進到學院,背後的艱辛與付出的努力絕非常人能夠做到。

……不知道陶青和她入獄,會不會陰差陽錯之下影響到陶青和爹娘相認。

戎秋見她神色有異,問道:“你提她舅舅作甚?”

姚枝雪想了想,道:“如果有機會,你可以去見一見她的舅舅。”

畢竟戎秋見過她表哥趙子華,也許能發現什麽不對也說不定。

其餘的戎秋再問,姚枝雪也一句不說。

轉眼時間已到,戎秋和李蘊然只好跟着獄卒離開,戎秋一步三回頭,好險被絆倒,最後還是被李蘊然硬給拽走的。

兩人走後,姚枝雪更是心事重重,陶青以為她是因離別而難過,便沒再多說,而是将李蘊然“還”給她的畫打開。

畫卷展開之後,陶青才明白他為什麽要用“還”這個字。

因為這本來就是她畫的畫。

姚枝雪也看見了。

“這是在陵海書院,你為我們畫的那幅畫。”

陶青未發一言。

姚枝雪“咦”了一聲。

這幅畫上面本來只有她和戎秋與李蘊然三人,現在畫上還多了一人。

李蘊然在三人的旁邊,還補上了陶青。

一身素衣,換回女子裝扮的陶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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