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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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姚枝雪的話,第二天一早,戎秋便将陶青的舅舅一家請到了王府。

好在安維均之前便将三人安頓好,找起來也算方便。

趙子華等人一大早上便被韓值請了過來,現在一下馬車,看着牌匾上的淮北王府四個大字,只覺得兩條腿開始忍不住的打擺子。

京裏的彎彎繞繞他們不懂,但這王府兩個字卻是明明白白,難道趙子華暗暗思忖,莫非自己無意中招惹了什麽貴人不成?

他想了片刻,咬牙從荷包裏摸出一塊銀子,偷偷遞給韓值。

“這位大哥,能否行個方便,不知究竟是誰要見我們?又不知是因為何事?”

韓值一雙鷹眼目光銳利地停留在他身上,趙子華腰都不自覺彎了下去。

再看他身後的趙一德夫婦,兩人互相攙扶着,見他視線掃過來,連忙低下頭。

趙子華遞的錢韓值看都沒看,意味不明道:“見你們的人是我們世子殿下,無論殿下問什麽,你們只需如實回答即可。”

趙子華一聽見“世子殿下”幾個字,臉色都白了不少。

他雖然來京中沒幾日,卻也聽聞過戎秋的大名,最是嚣張跋扈、不可一世。

他擦了下額頭的冷汗,“是、是。”

三人由韓值領着,過了重重疊疊的拱門,這才來到了正廳。

幾人看見有人在廳中喝茶,直接跪拜在地,嘴裏喊着,“拜見世子殿下。”

李蘊然輕笑一聲,蓋碗撥了撥茶葉,“你們拜錯人了。”

随後未發一言。

他不說話,趙子華卻也不敢起身。

這人能在王府裏面出現,誰知道又會是哪位貴人。

只不過跪了一會,初到的緊張不安稍稍散去了些,趙子華偷偷看了一眼。

入目便是月牙色錦靴長袍,腰間束着玉帶,神态優雅從容,再看那張臉,瞧着比他還小上一兩歲,渾身氣度是他裝也裝不來的矜貴。

李蘊然輕輕掃過來一眼,趙子華連忙低下頭,不敢再看。

守在門口的韓值卻有一分意外。

他常年跟在戎秋身邊,對李蘊然也算熟悉。

論脾性,李蘊然雖然淡漠些,也勉強算得上溫和守禮,今日這般看上去,倒像是在故意為難人。

凡事只要李蘊然想,都能做得滴水不露,就連他也是前段時間才知道李蘊然竟然是皇四子。

他視線不留痕跡地在跪着的三人身上掃過。

聽說這三人去書院鬧事的時候,話裏話外對陶青都很是不滿,莫非李蘊然是在為自己的同窗好友出氣不成?

思忖間戎秋已經趕了過來,略過跪在地上的三人,直接坐到了上方。

昨夜睡得太晚,現在頭還有些痛,戎秋捏了幾下眉心,動作間發冠上系着的長纓随着馬尾搭在肩上。

“你們是來找陶青的?”

下方的趙子華還在猶豫是不是該再行跪拜禮,聽見戎秋發文,忙回道:“是。”

戎秋聽見聲音,動作一頓,這才撩起眼皮看他一眼。

那天的事情着實把他氣得不輕,以至于他一眼便将趙子華認了出來。

轉念一想,也是,姚枝雪總不會無緣無故讓他來見陶青的舅舅。

戎秋與李蘊然對視一眼,笑道:“別跪着了,都起來吧。”

從小到大,戎秋做的混賬事不少,然每每皇帝都不忍苛責于他,一來是皇帝對他心存憐惜,二來則是戎秋是個很會讨好賣乖的人。

他嬉皮笑臉地鬧上一會,皇帝便再也生不出氣,連對親兒子都沒對他那麽好。

三人見戎秋這麽個笑模樣,都松了一口氣,覺得傳聞畢竟是傳聞,世子殿下哪裏就那麽可怕。

道過謝後,戎秋又道:“幾位莫要緊張,實則陶青乃是我同窗好友,這才替她招待一二。”

他話鋒一轉,“只是似乎卻從未聽她提起過幾位?”

趙一德性情懦弱,從知道要見自己的人是皇親貴胄之後就連話都說不利索,再說陳玲,雖然為人潑辣,但畢竟是鄉野村婦,目光短淺,生怕自己說錯話惹惱了貴人,也就一直閉口不言。

幾個人彼此對視一眼,皆從對方眼裏看到了震驚。

誰也沒想到陶青居然會和這樣的人成了同窗好友。

趙子華解釋道:“表妹自幼便離開了家,我們關系并不親厚,許是因此才未提及。”

戎秋“唔”了一聲,“既是如此,不知幾位特來京中找她又是為何?”

趙子華躊躇片刻,“表妹年幼時曾定下過一樁婚事,婚約在即,這才特來京中尋她。”

說起來他們一路打聽,雖然在陶青的老師那裏吃了個閉門羹,但到底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讓他們找到了文頌書院。

只不過……文頌書院竟然能收女學生嗎?

這麽想着,上方戎秋冷笑一聲,示意韓值道:“帶走。”

韓值二話沒說,與另外兩名侍衛上前,拖着幾人就要走。

見戎秋翻臉比翻書還快,趙子華連忙大叫:“世子殿下!這是何意?!”

戎秋卻并不理幾人,還是李蘊然悠悠站起身,“慢。”

三人陡遭變故,吓得抱作一團。

李蘊然好心解釋道:“陶青女扮男裝私混進學院,已在聖上面前犯下欺君之罪,你們既然是她親朋,便只能跟着一起入獄。”

“不是的!”陳玲尖叫幾聲,“世子殿下!我們并非是陶青的親人,陶青是我小姑子撿來的!”

戎秋動作一頓。

本來只是想随便吓這幾人一下,沒想到會問出這樣的事。

這兩天被姚枝雪身世的事弄得腦子都亂了,便有些草木皆兵,下意識覺得也許陶青的身世也有什麽秘密不一定。

正待他欲仔細詢問,李蘊然先道:“你且仔細說說。”

陳玲聞言狠狠掐了趙一德一下,“你快說呀。”

趙一德這才抖着身子道:“我妹妹與妹夫膝下無子,聽聞南方有座寺廟很靈驗,于是便去了南方求子,誰知道回來的路上撿了個孩子,那孩子就是陶青。”

李蘊然長眉微擰,問道:“可是十六年前?”

趙一德心裏算了一會,“正是。”

李蘊然先前雖然對姚枝雪早已被換走一事并不知情,卻也知道姚姨母一家一直在暗地裏找一個孩子,他甚至還私下裏派人幫忙找過。

他恍惚片刻,又問道:“陶青鎖骨下面,是不是有一個紅色胎記?”

“是,約莫拇指大小。”

戎秋已從李蘊然的神色中察覺到不對,走到他身邊,低聲問道:“怎麽回事?”

良久,李蘊然才道:“陶青是我姚姨母的女兒,也就是當年被換的那個孩子。”

他這邊心神俱震,戎秋心思卻已經轉了好幾個來回。

既然陶青是和姚枝雪換了之後失蹤的,那就說明陶青的失蹤是受人暗算,甚至幕後黑手很可能就是嘉貴妃。

只要有了這個證據,謀害皇嗣,難道還不能将三皇子徹底拔除嗎?

他一顆心劇烈的跳着,奔走多日的事情總算要有個結果,他強壓下心中的狂喜,問道:“口說無憑,你可有證據?”

“這……”趙一德回憶片刻,“當年妹夫曾給我們寄過一封信。”

此刻李蘊然也反應過來,目光緊盯着幾人。

“信可帶在身上?”

趙一德點點頭,“在客棧裏。”

此番他們來找陶青,為防止陶青詭辯,他們将有關陶青身世的東西和那封信全都帶了過來。

“韓值,你去将東西全都拿過來,不得有誤。”

“是!”

等待期間,李蘊然問了幾句陶青的事,趙一德俱如實相告,言語間将自己一家與陶青撇了個幹幹淨淨,生怕會因陶青一事入獄。

光是從他們的态度中就能知道陶青在他們家過的是什麽日子。

李蘊然拳頭握了又松,冷笑連連。

如果不是陶青,那落在這幾人手裏的就會是姚枝雪。

但不論是誰,都讓他心中憤怒無比,暗自盤算着事後如何處置幾人。

韓值動作很快。

戎秋先是拿過信,一目十行。

信的內容簡單,交待了撿到陶青的時間和地點,又說是冥冥中自有天意,一定是上天将這個孩子送到他們身邊,他們這才決定收養這個孩子。

戎秋看過後又接過另一個包袱打開,裏面是當時的襁褓,還有一個珠翠。

他拿起珠翠,“這是什麽?”

趙一德不敢隐瞞,“聽妹妹說,這個珠翠是在襁褓裏找到的,許是遺棄孩子的人不小心落下的。”

上面沾了血,瞧着不是很值錢,陳玲這才沒有将它賣掉。

他們不識貨,但李蘊然卻一眼看了出來。

他看了一眼戎秋,眼裏的欣喜同樣明顯。

“是宮裏的東西。”

宮裏的東西來路分明,只要一查就能查到。

想來那時正值混亂,棄嬰之人疲于逃命,這才無意中将珠翠掉進了襁褓中。

有了這封信,還有這支珠翠,不愁他們沒機會扳倒嘉貴妃。

實際上,就算沒有珠翠這個決定性的證據,為保萬無一失,戎秋也會僞造一個證據出來。

将近日整理出的所有證據整理到一起,暮色時分,李蘊然帶着東西入了皇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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