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章
第 7 章
過去的很多年裏,溫頌對上那雙眼眸,大多是寡淡的、淺薄的。
他的視線從不落她身上,也從不對她有多青眼。
溫頌住在郁澤父母家,可身為童養媳,她在家中地位身份并不怎麽好。
郝鳳把她待女兒,那也是在郁老爺子面前。溫頌除了有基本的上學權益,吃穿用度一度還沒有郁家雇傭的下人好。
第一次聽說郁承禮,還是她念高中的時候。
在她身陷人潮只知抱着書本埋沒在做不完的難題裏時,商業人物回國,那位獨攬大權如霜清冷一樣的年輕男人抵達。就像如今很多人對他的态度一般遙望着他。
溫頌深受溫家沒落帶來的限制和困擾中。
就連在學校,也基本都是受那些少爺小姐排擠打壓的境況。
那時候,她極需要權利,極需要幫助。
溫頌有過一段時間,注意力曾打在那個她逢年過節也見不到一面的郁家男人身上。
他有着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年齡,奪魂攝魄一樣的面容,他的面孔甚至是比她收藏的那些海報男模還要帥。溫頌沒有資格見到他,卻偶爾也要跟着別人喊他一句:七叔。
他在郁家排行老七,是年齡最輕的那個。
可他的行為準則是一點也不稚嫩。
溫頌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他的勞斯萊斯經過她們大學城,她恰好下晚課背着包出來,無意瞥過他那冷白且寡淡的面龐,勾心,就像他那輛車能帶來的價值一樣叫人心動。
可是此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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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已不是那個平凡學生溫頌,她是被寄托了希望的溫家小姐,是如今新溫氏賦予厚望的唯一底牌。
溫頌呆愣在那兒好久才意識到自己在哪兒。
而那個穿着黑襯的男人就坐她對面的沙發上,雙眸本淡睨着她。在溫頌醒來以後,他終于有了動作,站起身,拿過桌上杯子放好,倒了一杯溫開水在裏面。
“你怎麽會在這?”
溫頌緩釋很久,才慢慢問。
“這個問題不該問你自己麽。”
郁承禮眼皮也沒擡,只淡淡看着那水流落入。
法蘭大廈有一部分是郁承禮的産業。
在這兒,他有特別的處置權。
也有特級的VIP休息室,通俗易懂地說,他是這兒的總裁,享有獨裁一切的人。
他挑起眸來看她:“我還不知道,我的太太身體竟弱成了這樣。不是我秘書來說,我還不知道你能直接倒我公司前邊。”
溫頌才知是自己剛才低血糖直接衆目睽睽之下倒了。
可正常來說她是暈在車旁邊,又不是他公司。
她助理正常情況不是該直接送她回溫公館。
再怎麽樣也不會來這。
“我不是來你這兒碰瓷的。”溫頌猶疑:“我不知道這是你公司。”
他扯唇漫不經心笑笑:“你是碰瓷也沒關系。”
修長指節只把那杯水靜推置她面前。
“喝點水吧。”
結婚以來,他很少對她這麽溫情,确切來說領證以來,他倆見面次數也寥寥無幾。
溫頌只記得上次在酒店,也唯獨那次他倆不一樣。
暗光下的賓利後座夜裏一點光也透不過,哪怕是跟再緊的狗仔鏡頭也照不到裏面。溫頌半年來第二次見到郁承禮,以他隐婚妻子的身份,隔着車門,溫頌一眼看到男人那雙染情透紅的眼眸。
就連黑色襯衣衣領微微敞着都透着汗水痕跡,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麽,反正那時他看她的眼神很不一樣。
溫頌猝不及防撞見她,空氣都好像是濃稠如墨的,感官也被奪取。
她快要不能呼吸。
“七爺好像被人下藥了,太太,您看這……”
糜叔當時是送郁承禮來的人,就在那家酒店。後面還有狗仔跟着,溫頌剛忙完工作,甚至客戶都沒走完。
她盯着眼前面頰酡紅眼眸卻冷如霜的男人,好不容易敢微微伸手,手腕卻被他扣住。
她人一下被拉陷到車裏邊。
他力道還是那樣大,那麽骨節分明的手,扣着人卻如桎梏一樣,好像她的人都在他鼓掌之中。
他唇上的雨珠都快要滑落到他敞開的衣領裏了,筆直且秀長的腿蘊藏暗勁,那黑發的眼眸好像能奪人心魄。溫頌僅僅是那麽近距離跟他對視,心都要跳出來。
一度以為回到了好久以前那個晚上。
媒體報道的那個夜晚确有其事。
他被爆疑似結婚的新聞。
郁承禮似随意搭車窗上的那手腕,是因為溫頌。
當時車裏,他另只手正扣着溫頌的後頸在強吻她。
再度想起這些,溫頌不僅思緒像那晚一樣發燙,就連被他扣住的位置也好像隐隐作痛。
“在想什麽?”
他淡瞥過眸。
溫頌思緒拉攏,也從床上坐起來:“沒有什麽。今天糜叔那個外套,是你要人送去的。”
“作為丈夫關心關心妻子,不是很正常麽。”
郁承禮聲線很低冽,并不完全的沉。
更符合當下男人成熟卻年輕的那種,帶有蘇感。
拿圈內那些女人的話說,足以要人耳朵懷孕的聲線級別了。
溫頌只近距離看他擺弄茶杯的動作:“可我以為,你早已經把我給忘了。”
郁承禮:“你在跟我欲求不滿抱怨?”
溫頌臉色微微一變:“我沒有。”
郁承禮勾勾唇。
溫頌只側過臉問:“今天是法蘭年選現場,那麽多女星和名流都在的,你不去支着場子?”
“和我又沒有什麽關系。”
雖然郁承禮也在貴賓邀約名單內。
但作為法蘭這塊地的老板,他想出席什麽場合也都是他心情說了算的。
溫頌一眼就從名單裏看到那兩人的名字。
郁澤,談冰瑩。
談冰瑩作為今年年度星選小花,在圈內頗有美名。一場堪比國民初戀臉的現身,一段片場視頻流出,她靠着那部劇收獲不少粉絲,一度把不少人壓下去。
溫頌的團隊前兩年是專供明星區服裝和妝造特供的。
也是因為那兩年有這些交涉,如今談冰瑩攀上郁家少爺郁澤以後才更盛氣淩人。
也特別針對溫頌。
對此郁澤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像是注意到溫頌在看對方名字,郁承禮道:“在意他們倆?”
溫頌才發覺郁承禮一直在注意她神色。
她回避:“沒有。”
作為郁澤的七叔,郁承禮和郁澤之間關系一直就那樣。
距離方面,郁澤離郁承禮段位太遠,遠見和成就方面遠遠達不到他那樣優秀。
扪心自問,溫頌也覺得他這位七叔确實比他好不少。
“那你一直看着他的名字。”郁承禮淡道。
“今天他們和我說你暈倒的時候。我以為是被他氣的。”
前幾日郁澤跟幾個模特上虞城緋聞時,正好帶着溫頌上了熱搜好多天。
溫頌是溫家獨女,在虞城,怎麽說也算是有點身份的人。即使這個身份是負面的。
她要開口解釋,男人卻忽然伸手,修長指節就那麽扣住了她裸露的肩。
溫頌動作止住,呼吸也連帶着停滞不少。
郁承禮手指很白,且纖長,他食指中指指腹會帶一些薄繭,那是來自男人的歲月和閱歷。他每次扣住她後頸時,溫頌還能感受到那薄繭摩挲過她耳後的感覺。
像帶電一樣,人體筋脈都是發麻的,半天不能回過神。
“醫生說你吃過藥,這是什麽意思?”
郁承禮那雙眼就居高臨下輕緩地看着她。
指腹來到她鎖骨,又劃落至她下颚,輕輕挑起她下巴。
就這麽一個動作,溫頌不得不擡頭起來看他,面對他視線。
一些小心思也在他面前無處遁形。
呼吸也像灼燒了,像冰涼着,微微帶顫。
“上次我回郝溧水灣收拾東西。郝鳳剛好也在那裏,她看到了我在那兒。”
溫頌說着話,或許是皮膚接觸到室內溫涼的空氣,又或者是外面那些時不時經過的腳步像加緊警鐘,她聲線都帶着虛意,像是怕人随時推門進來看到這一幕,又或許是這段關系也見了光露了底。
她聲音微微延頓。
“上次工作特別需要,我需要生理期延遲,吃了一顆避孕藥。”
郁承禮視線就那麽落她那張清透漂亮的臉上。
看不清神色,更不覺得他對這句話有什麽特別反應。
可溫頌不敢說話。
只補充:“醫生說過,身體健全一次藥不會造成什麽影響。”
“所以這次暈倒也是因為這個?”
“不。”溫頌說:“我從小就容易這樣了,七叔,難道你比別人還不懂這些嗎?”
她是在示弱了。
溫頌有心悸,是打小起離開溫家後犯的毛病。
那場雨夜,溫公館被貼了封條,溫頌就坐在郁家的車裏慢慢駛離那條街道,她懷裏還抱着從小陪伴到大的兔子玩偶。
父母死亡給她帶來不小的心理創傷。
此後溫頌适應不了過于緊張的環境。
每次緊繃久,她都容易産生一些身體連鎖反應,無法控制。
郁承禮确實比任何人都懂這些,因為不會有人比他清楚溫頌的這一特性。
他們的第一次打交道,就是源于溫頌心悸。
那已經是很多年前。
“知道了。”
郁承禮松了手,可指腹上好像還遺留着她體溫痕跡,像黏膜一樣消散不了。
要他不免多關注一些,視線也落回女人那白皙純淨的臉頰上。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那些。”
他聲線這次淡冷卻又沒有語調。要溫頌思緒不免也往那上面回溯不少。
她家裏還有些避孕套,可是那一次,他們在那家小旅館裏。
意亂情迷,情難自禁。
婚後兩人就再也沒有見過了,可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種地方。語言還沒有進行交涉,身體先一步進行了交流,深刻的,徹底的。
她承認那确實是很刺激,可是清醒之後……難免尴尬且微妙。溫頌甚至還有點後悔。
“怎麽會呢。”
她既然是已經選擇嫁給郁承禮,那麽肯定會承擔起該盡的責任。
只是這性生活方面的确實還沒有那麽濃重的經驗。
但原則性問題,她不會犯。
“所以,你不在意郝鳳那些人對這事的态度?”
郁承禮又到桌邊去了,拿起上邊擺件茶壺,掀起杯蓋,随意倒了點茶水進去。
清流水聲響起,室內也無形跟着多一絲熱氣。
溫頌看着袅袅往上升的水霧。
“他們上月還來求我辦事,想買虞中那塊地。”郁承禮:“給他們兒子做娶妻備禮。”
溫頌臉色變了變,心坎某個地方也像被人踩中。
一時虛了不少。
郁承禮側目朝她望去,也正看到女人這個反應。
他沒多說。
“那……你給了?”
“還沒談,我有幾項跨國會議要在法蘭參加,就在十分鐘後,VIP會議室。”
溫頌才知道他今天來這兒還真不是為那些嘩衆取寵的活動。
是他自己的商務要事。
可這麽忙了,卻要為她這件事短暫離場,一直待在這兒。
溫頌看看周圍景象:“那你現在……”
“不急。”
像早知道她要說什麽,郁承禮先回了。
手裏茶水還冒着熱氣,蒸騰在他那漂亮的手指上。郁承禮會品茗,也會泡茶,他的一些手藝同級客戶都會稱贊的程度。
經他手出的茶水,總是少幾分澀意。
可是,虞城沒幾個人喝過他的茶。
沒資格,也沒身份。
接着,溫頌也看他連杯蓋拿那杯茶水放置她面前。
指尖也泛紅了,不比女人遜色幾分的皮囊。
可他那眼睫一直沒擡起過,也沒看任何人。
“今天法蘭活動上有幾個你們行業的人,待會兒我會讓糜平把資料給你,你可以具體去商談。”
溫頌緘默幾分,也問了:“剛剛我說那些,你不生氣?”
這問題其實從剛才就憋她心裏了。
揣測,又不敢提。
吃避孕藥,換做任何男人,早該動氣了。
她不信郁承禮聽見那些的第一反應,是沒有任何想法。
沒想郁承禮只是道:“如果你真的吃了,是因為工作需要,你個人需要,我不會生氣。”
溫頌心微微提了兩下。
也見郁承禮那狹冷眼眸淡淡朝她望來,明明沒有神色,卻生生要人肢體涼幾分。
“但如果你是因為我,因為那天晚上才吃,我會尋你的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