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其實能和郁承禮的人見到是個意外。

溫頌見到他司機的時候還有些沒想到,下意識往漆黑車窗內看,沒看見他的人。

“先生說他最近要談事,讓我來接您,您想去見見薊玉書麽。”

他的司機這樣說。

溫頌沒做他想,拉開車門上去了。

轎車慢慢平滑于城市繁華濕漉的大道上,從外看去低奢無聲。

可從車內看外面的世界,一片灰白。

“他不忙麽?”

“郁家最近有家宴,太太還回去麽?”

溫頌透過後視鏡看到司機那熟悉的臉。曾經她住在郁家上學時,就是這位郁家司機經常接送自己。

那時候,她和郁承禮的交集還沒那麽熟。

她在郁家,也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女學生。

而現在她一邁成為郁承禮的太太。

即使這個身份于外是隐婚的,可碰見曾經熟悉的人,溫頌多少會有些尴尬。

“不了,我去道個謝禮吧。二叔生辰我由衷感到高興,到時會讓人提個字,送去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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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頌停一下,道:“我就不去了。”

司機從後視鏡看她一眼,女人純白的面孔在車內仍顯得像栀子一般。

在他們郁家人面前,客氣,疏離。

但永遠不會像至親一樣。

這也源于曾經郁家一次大的危機,那時溫頌剛住入郁家三年,寄人籬下,家中人都待她很好的時候。

外面不知怎麽傳出消息,溫老爺子溫寒冽,曾經和郁家老爺子的原配,曾經年輕時有過一段風流韻事。

那可是大事了。

那個時代不論是郁老還是溫老,都是圈子裏數一數二的大人物,郁老和他原配妻子情比金堅,這要是有什麽,那得追溯到年輕時,郁老和溫老還是兄弟時的事了。

兄弟同争一個女人,那得是多大的新聞。

也有人說,郁老那麽鐘愛溫頌,她家人出事後把人當自個兒親孫女一樣看待。

也是有幾十年前那場恻隐之情在。

這事情一出,郁老爺子直接氣得快進了醫院,郁家上下動蕩——也确實,溫家出事時,最先牽連的就是郁家。

那段時間風聲鶴唳草木皆兵。

沒多少人願意接溫頌這麽個燙手山芋回來。

如果沒有郁家,或許,都不會有現在獨當一面知性秀麗的溫頌。

“先生說,薊玉書那邊的資源永遠向您開放,您想談什麽,可以直接去。家宴,他會參加。”

提起郁承禮,溫頌眼睫難免擡起。

“他沒有說些什麽別的麽?”

“沒有了。問候了一下家中人的近況。”

郁承禮在郁家從來不是個會随意露面的主,哪怕別人想見他,他不會有那個空。

事實上,郁家那些人倒還想攀附見他一面。

起碼,可以解決很多問題。

溫頌還記得半年前他們去領證的那次,兩人生疏且客氣,可确确實實是去把證領了,把兩個人的生活融合到一起。

直到現在,她也仍忍不住輕輕摸了下自己無名指上的鑽戒。

-

溫頌大學學的是設計,但這兩年由羅姨張羅着複出。

她希望溫頌作為溫家的後代可以重新操持起她爺爺原先的産業,所以羅姨那邊的人都是無條件支持她的。只是溫頌這邊要打入資本市場還是過于稚嫩,少了太多助益。

特別是郁家這邊的阻礙。

溫頌當初是以童養媳的身份才名正言順住在郁家的。

郁敏博和郝鳳他們夫妻倆,就不太想溫頌出去單幹事業。

在他們心裏,溫頌早是他們的兒媳婦,最該的就是嫁給郁澤,相夫教子。

要不是他們兒子年前鬧出那事,或許溫頌和郁澤早該結婚了。

溫頌到達郁家主府時,虞城的這場夜雨下得更大了。

豆大的雨珠砸在玻璃車窗上。

溫頌下車時和司機道謝,撐傘進屋。

屋內其樂融融,是和白天在外截然不同的氛圍。

郁家人多,上次溫頌來時接待她的幾位這會兒正在客廳聊天了,幾位嬸嬸家裏的小孩樓上樓下跑,歡笑聲十足。

傭人在茶水間給他們沏茶。

會客室,溫頌換完鞋進去經過那兒一眼看到裏邊沉靜寡淡、商務沉斂的氛圍。

眼角餘光隐約瞥見那黑衣皮鞋的男人,長腿交疊,指間夾煙。

坐一群中年男人之間,整個形象年輕又客氣。

家裏妹妹黎榮拉着她輕聲說:“老七回來了。”

其實關于郁承禮的稱呼,家中幾位不怎麽稱名諱,也不稱七叔。

比他晚一輩的,類似黎榮。

她母親跟郁承禮關系好,也就稱一句老七。在家中,郁承禮待親人也還算客氣的。

也只有郁澤他父母那邊,算是郁家另一派陣營的。

客氣點喊七爺。

“他有提前和你說過嗎?”黎榮還比較擔心她,早聽說溫頌生病了,從溫氏那邊出來跟幾個老股東對峙完,直接低血糖暈了過去,“這次他回國,有來找過你嗎。”

低血糖,這是她身邊親近人給她找的理由。

溫頌這也不是一次兩次,以前都知道她身子虛。

原先郁家還有人開玩笑:這郁澤的小童養媳哪是給他沖喜的啊,身子骨這麽虛,別是吸郁澤的福氣來了。

調侃、打趣,每次這時候黎榮總會跳出來給她說話,講一句:去你的。

可是現在,她更在意溫頌和郁承禮之間的夫妻關系。

溫頌嫁給郁承禮,那是合約,是他們之間心照不宣的婚約。

對外,沒人知道這消息,黎榮也不知道郁承禮現在對她到底是個什麽态度。

“老糜說你被老七接過去了,他跟你見面了?這場夫妻關系,你們沒有冷着了?”

溫頌只道:“沒有。就生意上的事聊了聊,他跟進了一下我這邊華新市場的事情,想我去聯絡他的商業夥伴薊玉書。”

溫頌神情平平,可黎榮八卦得緊。

還是沒忍住問:“他身為你老公,就一點也沒關心你啊?”

可能是這句老公說得突然,溫頌心頭有塊位置忽的砰砰跳了一下。

看一眼茶幾上的玉盞瓶。

額筋跳跳,思緒也忍不住回到他剛回國卻突然找上她的那晚。那被媒體拍到的極夜雨幕,暗影綽綽,他們身影交頸難纏。

床榻,窗簾,所有都好像是濕漉的。

她被掌控,像沉浸在一片水霧裏,視線不清晰,可是,一切又那麽清晰。

她想到了郁承禮在她耳邊低語的一句:“頌頌。”

-頌頌,我真想你。

-四年,你記起過我嗎?

記憶都是發麻的,連帶着溫頌指尖也是,她甚至不敢去細想,那到底是她心裏所盼夢見,還是那晚他真的有這樣說過。

關心,他對她的關心。如果一定要說,那麽,這次她暈倒被他接過去,又有他恻隐之心給她開那麽大的後門,這算是那個男人另種意義上的關心嗎。

“沒有。”溫頌:“我們之間挺正常的,遇見也是商務場合,沒怎麽說話。”

黎榮看她的眼神更詫異了,接着又是關切和擔憂。

她看了一眼那邊郁家人的方向,低聲道:“郁敏博和郝鳳那兩人又不知在盤算什麽了,他們覺得你這兩年單出去做生意這事不好,大學畢業脫離了郁家又接手溫氏産業,他們覺得掌控不了你了。”

“再者,他們還想郁澤娶你,想履行婚約。再就是別的人那兒,也都去外公耳邊吹風,說老七的不是,我真不知道怎麽說了。”

話說着,溫頌注意力也不忍跟着往宴廳人聚攏的地方看去。

燈光下,這個大家庭下的氛圍只是樂活、融洽,人與人之間好像說不完的體己話。

可人後,郁家這個大家族,遠不比外邊人眼裏那麽和諧。這分裂得,也就差哪天老一輩走了,那些叔伯們也就趕緊分割産業走人。

而這個節骨眼,原本就是外來人的溫頌在這兒就更顯局促尴尬。

郁家的晚宴沒有安排得多奢華,這次是老四家生辰,大家一家子說難得聚,就特定了一天阖家團圓。

就在郁宅內的後廳設宴,滿打滿算擺了整七桌席。沒邀圈外的一些狗仔或親朋,這次本身就不是為輿論而立,重要的一個,還是就家權分割一事。

郁家家大業大,分支下去邊緣的人也多。太多人想來攀附,也想分一杯羹。

作為郁家的當家主母,郁家老一輩已是在這問題上頭疼不已。

而今郁承禮也回國,那麽大家再辦事說話就不得不考慮這位的面子。

庭院外各種低奢轎車停滿,郁承禮的那輛黑色邁巴赫也更是明顯。

身為商務人士,他并不愛特別華麗的豪車,商務款、帶特标,這也就夠了。

其次,這次家宴也跟家中小輩的一些事業分配有關。

郁敏博在老爺子說郁澤到年齡了,想着溫頌……或許也是時候和他成婚。

大家心思各異,而坐宴席上的溫頌也沒由來地出了一會兒神,不止因這濕冷天氣,也因裝着滿腹的心事,昏昏沉沉,搖搖欲墜。

她爺爺欠郁老爺子的恩情她要還。

但一些事要是搬明面上,她不一定能妥帖做很好。

不止她如今擔憂的事情,更是,她半年前私下和郁承禮領證這事……

如今,她的處境倒更為被動了。

正是在席邊站着發暈冒汗之時,那邊忽然有人輕聲喊一句七爺來了。

溫頌擡眸朝後院門望去,一群人裏,确實是他。

男人身型颀立,那張臉龐抓眼,人群中年輕卻又秀斂,同人談笑着,低頭寒暄着。

別說他私下那張揚做派。這種會客場合,郁承禮面上做得一般是很妥帖。

起碼,體面、周全。

這詞是可以拿來說工作時分的郁承禮的。

“老七快上座。這今個兒是特意找的好酒,你二叔一定要說你回國了要你試試的。”

溫頌昏沉間只聽到這句,她本來就站那兒,長輩間的客套,她理該讓讓。

她腳步往旁挪了挪,卻不小心碰到一旁的花瓶,發出輕微響聲。

她微驚一下。

也察覺周圍人朝她看來,同樣包括郁承禮。

那沒多久前才見到,那般親密且熱絡、火熱卻又拉扯的氛圍。

他還叫人給了她一封房卡信。

郁承禮狹長眼眸淡淡朝她挑來,視線注目處好像只有她。

可溫頌那一刻卻忍不住想。

他要人給那房卡她時,一定也是這樣的神情,這樣故意要打趣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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