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章

第 28 章

聽見聲音, 郁承禮也只擡眸看她一眼,接着關上車窗。

“離目的地還有多遠?可以啓程了。”

莫瑤微微有些尴尬,看出對方愛答不理的樣子。

但不死心, 還是湊上去敲了敲。

“郁先生,我是沈斯風的朋友, 去年剛給他投過合作意向的。您要回內地拓展工作新領域, 可以考慮考慮以後和莫氏合作。”

溫氏被他們經營。

如今, 早已快更名為莫氏。

郁承禮也只看手裏那張名片,耷拉下眼皮,接着笑了, 摁下車窗,扭頭和她說:“你知道自然界哪種動物最惡心人嗎?”

他笑意和煦, 莫瑤不懂是什麽意思。

但感覺應該不會是說她的。

像郁承禮這種人,怎麽會把難聽的話拿表面來。

“嗯, 哪種?”莫瑤真像個認真聽講的小朋友,身子還附和着往前傾了傾, 離他只有一步之遙。

“我平時最喜歡小動物了,郁先生可以講講。”

郁承禮溫和笑笑,看起來好相與至極。

“确切來說, 它稱之不上是尋常動物,因為它長得真的很惡心,是一種軟體水生活物, 也是一種吸血環節動物。在平常的自然中, 可以說是人們看着都覺得避而遠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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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瑤心頭砰砰一下, 隐約感覺他不會說什麽好話了。

“那是……”

可郁承禮那張臉離她太近, 靠坐車後座的姿态太雍容貴氣,黑色襯衣凸得他這人過于禁欲。

要是再戴一副眼鏡, 甚至都會是絕殺了。

可他扭頭挑眸看她,溫柔笑着,話又說得冰冷至極,要人不寒而栗。

“螞蟥,知道嗎?就像你一樣,在家裏只知道吸血,惡心得沒什麽分別。”

“剛剛飯局上我的态度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能要你再湊上來,你覺得,我是什麽沒品的人,什麽人都要?”

但要是這會兒周圍有人,只會覺得他們是探讨什麽有趣事物讨論得起了勁頭。

郁承禮待她态度謙和溫煦,沒有任何攻擊性。

甚至可以說是眉眼柔和。

只有莫瑤聽見了他彎唇說的那句話語:“滾遠點,知道嗎?”

話說完,那輛邁巴赫疾馳而出,只留了一臉汽車尾氣給莫瑤。

她站在那兒,遍體生寒,還沒從郁承禮那種極致反差裏走出來。

“剛剛那是誰的車?”溫頌坐後邊車裏也問了。

樓笑今天過來接她,遞了財報上去,“不知道,看着像是輛邁巴赫,不過現在邁巴赫市面上也多見,正常。”

溫頌才一張張地翻看着,聽見這句邁巴赫眼皮條件反射跳一下。

“這會兒就別說這晦氣話了吧。”

樓笑知道她介意,也只說:“話說回來,您為什麽跟郁總關系那麽不好啊,其實他皮相不錯,年齡又正好,就像新聞裏說的,他簡直是結婚的完美對象啊。”

自從知道了她和郁承禮的隐婚關系,樓笑是最八卦的那個。

溫頌真就這個問題好好想了想。

可是之後,她打了個冷戰,想到郁承禮那張臉後背發了下麻。

“算了,還是不說這話了。不錯什麽,招着他就是我的不幸。”

“為什麽,您真的跟他那麽不對付。”

“我跟郁承禮是這輩子也不會好的。”

“為什麽?”樓笑是真的好奇,隐約覺得他倆氛圍不對,又說不清什麽感覺,不懂來龍去脈。

溫頌閉眼,也問:“如果,你玩了一個男人的感情。”

“你覺得,對方會跟你和好的幾率有多高?”

樓笑簡直不敢想象,又想了想。

“可是,您和他結婚,不是當初他自己主動來找你麽。”

溫頌也想到,當初她公司出事,莫陽彪方面全面壓制她,企圖把她退路逼斷這事。

其實這事有內情。

郁敏博收了好處,想一同瓜分溫氏。

不論他對她表現出好還是壞,溫氏永遠是他的最終目的。

郁澤爆出那種醜聞,她商業判斷失誤身上也一下背負了六百萬欠款。

她起初不知道這些,去找過郁敏博。

“博叔,這事,你幫幫我好不好。”

溫頌說:“不是說我嫁給郁澤,您把我也當一家人。”

“溫頌啊,不是我不幫你,是這事兒呢,實在八字沒一撇。”

“再一個,原先我們郁澤願意娶你,是因為你背後有溫氏那點權力,現在你什麽也沒有了,我們還要什麽呢。”

從溫氏分一杯羹和掌控溫頌這麽個人,前者好處多多了。

可惜,沒人想到她背後能有人幫助,重新起勢。郁敏博的主意也打回她身上。

思緒收攏,她也只翻翻文件,說:“這事兒,是有條件和約束的。”

“他單方面放權讓我賒欠,到時候我會都還給他。”

溫頌說:“他對我,從沒有男女之情。”

也不知道是自己也想讓自己相信這話還是怎麽,溫頌翻看着文件的手,那一剎那輕捏了捏紙頁。

接着輕輕松了勁兒。

-

“你挺會玩的。”

郁承禮在郁敏博面前坐下時,周圍忙事的也都嚴陣以待,忙事的忙事,沏茶的沏茶,就連家中管家也匆忙來幫郁承禮接衣。

他那輛黑色邁巴赫就停在外邊庭院裏。

雨後初霁,車輪軋出輪胎印,刻在泥土裏。

紅木家具前,底下人就連郁承禮腳邊的地板都重新拖了一遍,生怕哪裏沾着這位爺,惹他不高興。

郁敏博同樣如臨大敵,前一秒還在書房和客人談事,哪知道他會突然不請自來。

“七弟,你這。來這麽突然,也不提前打個電話,我這做大哥的招待不周,西湖龍井不知道愛不愛喝,我叫人去沏。”

“不用了。”郁承禮眼睑沒動,看也沒看對方,只戴着素戒的中指輕輕點了點沙發把手,“本身也不是一個親生父親了,不用這麽客氣稱呼我。”

“你這什麽意思。”郁敏博道:“我自認也沒哪裏惹到你,咱們講話也不用這樣夾槍帶棒吧。”

郁承禮扯唇笑笑:“什麽叫夾槍帶棒,大哥,我講話這麽溫和,這麽客氣,陳述事實,有哪裏說錯了麽?”

郁敏博戰術性後撤端起旁邊茶水喝了口,也是鎮定心态。

他知道郁承禮今天會過來肯定是有事,但具體因為之前老爺子面前那事兒,還是商務上的,無從得知。

“你有什麽話可以直說。”

郁承禮:“既然大哥這麽講,那我也不兜圈子。我今天來只是想問問,前段時間,溫頌那邊發布出去的相關輿論,是你操盤的吧。”

郁敏博心口一震。

端着的茶水都差點嗆出來。

“你開什麽玩笑,承禮,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講。我怎麽就操盤了,操盤什麽了?”

郁承禮長腿疊着,也不急。只接過一份文件丢他面前:“半年前,你跟你的同僚一起聯絡外頭的人想吞郁家自己的産業,那個項目我記得是黎榮她媽在做的,你這樣搞,也不知道把我們自家人放哪個位置,回頭又為了一個溫氏股份去和莫家聯合,大哥,你這倒打一耙的手藝,我倒真是不知道怎麽和老爺子講了。”

郁敏博心中大震,終是意識到這事嚴重性。

但看看郁承禮面上的淡笑,他慢慢鎮靜下來,也笑。

“不知道你在講什麽,我知道,你和溫頌最近有聯系,你想娶她,這事,當然是要向着她說話的。”

“我跟溫頌認識七年,不止你想的那麽淺顯。”

“你……”

郁敏博不敢想他會把事情說這麽直白。

“你真的是對她存的那種心思。你什麽時候和她認識的,什麽時候領的證,還有多少我們自家人也不知道的。”

郁承禮笑笑:“那就不是大哥您可以關心的了。”

旁邊有人把茶水呈上來,最新鮮的綠茶,溫度适宜的開水沖泡,此刻茶香四溢,青煙缭繞。

他手指伸去随意玩了玩邊上盆栽的葉子,也道:“要是說我狼子野心呢,也成。”

“在我這兒狼子野心壓根不是什麽貶義詞,我有這個能力,你們能認可,我很高興。”

郁敏博胸膛起伏片刻,壓抑住這情緒。

他們自認盡心盡力把溫頌撫養到大,這半路卻給郁承禮給截了胡。

還是個身份地位那麽特殊的人。

這事,不論是放郁家還是外邊,誰接受得了?

“那你想怎麽樣?事情已經發生了,初為人父,我們總要為自己子女打算。”

“溫頌好歹也是在你們家養了那麽多年,你怎麽不多為她想想?”

郁敏博笑了笑:“那你呢,身為郁家叔叔。做這樣大逆不道的事,不怕外人說。”

“那就說。”

郁承禮長腿交疊,姿态懶散,可那黑色皮鞋,顯出的不只是他作為貴公子的松弛。

更是對一件事,一個人勢在必得的拿捏。

他笑笑:“我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也只是簡單說說,做不做随你。但當初你為難她的,具體多少錢,可以自己打過去,還有,郁澤在她身上做過的一些過分事……”

“你今天,你今天只是來為了她打抱不平?”

“不。”郁承禮沒說完,只挑起眼皮,看着對方笑了:“不只是。”

“都是郁家人,我和溫頌的婚事自然也是走規章流程,走禮節的。一周後我們訂婚宴,還請哥哥參加。”

直到這時,郁承禮那邊的人才遞上一份請柬。

看到內容的郁敏博心中大震。

而那份婚禮請柬上,新娘的名字是溫頌。

新郎的赫然是。

郁承禮。

出去時外面的梨樹開得正好,白色的小花,如紙屑一般,卻素淨唯美。

男人肩披着黑色西裝外套,平常那般清冷寡淡的,此刻經過這顆梨樹卻也是站于底下,伸了伸手。

一朵細碎小花瓣落于他手心。

純白和他身上氣壓形成鮮明對比。

趙莆也忍不住問:“太太曾經,把您的真心,踐踏成那樣,您為什麽還……”

溫頌不知道。

夜襲溫公館之前,郁承禮甚至還只是在去往【】國際會議的航班上。

國內外有時差,可他還是趕了航班,直接來見她。

溫頌和郁承禮曾經不相熟。

別人只以為只是一面之緣,可很少人知道,溫頌18歲時和他還是挺熟。

那個女孩,主動找到先生說資助她,可後來,她卻自己因為一些原因跑掉了。

再之後,再見面就是在郁澤身邊。

先生素來最讨厭欺騙,那一刻,他覺得自己受到了欺騙。

郁承禮不是會彎下腰主動和人說事情的。

那一刻,他也只是要趙莆去問個答案。

但不知道緣由,趙莆也連溫頌本人的面都沒見到。

那一年,她只有一句。

“告訴七叔,算我對不住他,往後就老死不相往來吧。不用管我的事,我也當我們沒有認識過。”

趙莆說:“小姐,希望您三思,您知道先生是個什麽性子的人。”

她這樣說,這段話語一傳遞過去,這段關系算是完了。

郁承禮信過一個人,不會再信第二次。

溫頌沉默了下,也說:“你告訴他就行。”

四年,僅僅因為這麽個誤會,他們四年沒聯系。

再聯系就直接是那晚,繞是誰,也不可能做到直接沒有嫌隙,可以和平相處。

所以,先生和太太能隔了半年就有眼前這個關系,身為下屬的趙莆看了心裏還有些感慨。

“踐踏這個詞,該用到什麽地方呢。”

郁承禮也只道:“起碼,不是我們之間的。”

-

那兩天,溫頌一直忙着公司新發展選址的事情。

公司辦公地點好選,随便找個商務區,租個幾百平的辦公區。

問題來了,她要考慮成本,考慮實際用處。這問題把她頭疼了不輕,到處看地方也沒挑好的。

“說實話,如果行政辦公區對我們來說工作占比不是很高的話,也許可以稍稍潦草一點。”

樓笑跟着說:“要我說,高新區,地雖然離市中心遠了點吧,節約成本啊,租金低。”

小蝶跟着說:“老板娘,我倒是覺得,要不中央商務區,寸土寸金的地,象征着的是咱們新羅的臉面啊,以後不叫新溫氏而改名了的話,在客戶眼裏不得正規點。”

“辦公區高大上,客戶看得起。”

溫頌想了想,都說得有道理。

只是她确實這種事情拿不定主意,要不是親自操手各種事情太難,她都想問問郁承禮。

再不濟問問他身邊的人才趙莆也成。

只是剛把手機拿出來瞧了眼微信界面,她又猶豫了。

那男人自從上次飯局離開後,他倆又是好幾天沒見,不知道在忙什麽。

只不過也是那天結束了才知道莫瑤找他搭話被拒。

路邊邁巴赫停得穩穩當當,女人拎着裙子前去隔着車窗搭讪,也不知對方說了什麽,離開時那臉色難看得。

溫頌就差沒一臺清晰點的攝影機給錄下來。

這也是後面認識的人透露的小道消息,沒親眼目睹莫瑤吃癟的樣子,還真少一大樂趣。

“诶,老板娘,咱有個新主意您要不要聽聽。”

樓笑眼睛亮了亮,溫頌耳朵也湊了過去。

“什麽?”

“您老公那麽有錢,直接要他幫忙選個地呗。”

幾人也是開玩笑說的話,樓笑侃道:“大金主資本家哪缺這點錢啊,要大老板直接給咱買棟樓,一棟樓他不會送不起吧?”

“買棟樓?!”溫頌背脊一下聽直了。

接着閉眼,無奈地給氣笑了。

“你這話認真的嗎。”

“資本家,媲美天王老子的人物,難道沒有在這麽個虞城買樓的能力嗎。”

溫頌:“可是可以,但你信不信我要是現在給那男人發這個消息,他回去鐵定把我吃了。”

不是生理意義上的吃。

是各種意義上,她死字不知道怎麽寫的呢。

樓笑調笑:“那不是正好了嗎。你是跟我開車呢還是認真的,吃是哪個吃?男女關系身體意義上的那個吃,還是……”

眼見着屬下表情逐漸八卦,溫頌趕緊叫停:“停停,是資本家吃人不吐骨頭的那種吃,懂嗎。”

她找了個地方躺下,也側過身子去拿手機,臉頰已是有點微微泛紅。

但可能是跟樓笑談論到這事兒,溫頌拿了把旁邊國風紋繡扇擱手裏扇了扇,又往後這麽一靠,心裏也開始有點盤算了。

想給郁承禮發個消息。

幾天沒見,上次好老公又那麽心善地給她爆金幣。

那不得照常關心關心?

其實,她對郁承禮還是有一些好感的。

不論曾經還是現在,他作為成熟長輩上給她的引領還是男人張力,亦或是現在關系近了你打我鬧這樣互相對弈。

說實話,她不讨厭他。

只是,她從沒有主動私下找過他,發消息也好還是打電話,想關心,又怕顯得奇怪。

思緒是這麽想,微信已經被溫頌給點開,找到郁承禮那條早已經被各種消息壓到最底下的聊天框。

她和郁承禮平常不聊天。

微信記錄除了半年前領證好像要辦個什麽東西需要他發地址。

她重新把聯系方式和他加上。

結婚這麽半年。大半年,她和這位名義上的老公竟然是零交流。

溫頌靠躺椅上盯着手機屏幕,來自半年前他給她發的那條虞城新區民政局定位信息記錄,眉頭也認認真真皺到極致。

時隔半年,她真的很認真地在想要不要給郁承禮發一句關心。

可是,她這回竟然會有些猶豫……

可能是在意了,竟完全沒有上次做這件事無所顧忌的随意感。

正想着,樓笑又忽然驚呼一下:“我天,老板娘,今天爆了條熱搜,是郁承禮的!”

溫頌身子一彈,下意識坐直了,看過去。

就見樓笑震驚着,也驚呼說:“兩小時前熱榜第一,說什麽邰含煙和郁承禮夜會飯店,疑似初戀舊情複燃。”

“老板娘,你被綠了?!”

啪嗒一聲。

溫頌盯着對方,手裏手機也掉到地上。

別說她界面上那條消息沒發出去。

曾經某一刻的感受像突然卷土重來,那一秒,溫頌怔怔坐那兒好幾秒,心裏也有個什麽東西咔地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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