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章
第 38 章
有些人就是碰到了也無法好好說話。
溫頌覺得郁承禮就是那樣的人。
“郁總怎麽有空大駕光臨, 來這兒看我喂魚。”
男人目不斜視,身正不怕影子斜。
“工作視察。”
四個字,言簡意赅。也只剩汪嘉慕在那邊跟她遞眼神表示這男人他惹不起。
眼下倆人要麽趕緊溜, 要麽換個位置聊,不然, 那得下次再約。
溫頌跟郁承禮本就幾天沒見, 他飛了趟法國, 那對溫頌來說本就沒什麽吸引力的地方。可去了趟這藝術之都,男人好像都被那兒的文化氛圍給熏陶,給變得更冷冽不近人情。
他要忙公務, 那她也不是閑着的呢。
“郁總去凱旋門合照被人摸了錢包心情不佳,還是最近工作壓力這麽大, 火氣也大呢。”
魚竿暫時被溫頌收了起來,她本來過來就是忙正事。
沒那麽多閑工夫跟人玩, 正好碰到她那位名不見經傳,忙起來又上下沒影的死鬼老公。
當然好好陪着。
溫頌把手裏錢包遞給一旁小助理拿着, 皮革外套也暫且被披到肩上,她一邊望着池裏的翻紅湧綠的樓蘭錦鯉,一邊也欣賞這庭院裏的綠植景觀, 跟他走到一起。
“早說了去那邊要穿廢土風,最好是一點兒商務精致做派也不能有,吃虧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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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承禮今早剛結束一場國際線上會議, global call.後立馬緊接一場常駐友商的授權儀式, 他最近在接觸的國民品牌工程實體中心, 全程用法語交流。從前天淩晨三點開始到現在基本全天無休。
下了航班, 有人來彙報鷺華和友商競标出現的一些問題摩擦。
薊家旗下有生意在跟他合作,也是去年的事了。今年他投資失敗, 虧損不少,目标轉至房地産,本來跟他算沒有利益沖突,現在有了。
“你一定要這個點特意來怼我麽。”
溫頌跟陪服務沒進行一會兒就察覺出了男人的狀态,好像沒那個興致跟她嘴炮。
她也認真了點:“怎麽了,真去法國被偷錢包了?郁總,別那麽不開心,沒錢了我給你,沒小費了,我給你。”
人貧時,起碼不質疑真心。
溫頌眼神真誠了點,郁承禮也多睨她一眼,道:“在乎我,收拾收拾準備來參加會議。鷺華新一輪地标競拍會,你也來參加。”
“……”
溫頌真沒想他會動真格的,要她現場打工:“什麽,可我也才剛得知這邊的事情,還沒……”
可很快這位閻王資本家的第二句話也發了。
“帶兩千字述職報告,以及競标書和你的分析報表。”
“……”
郁承禮在工作上的嚴苛魔王程度她有所領略,年紀輕輕的拓展了那麽大版圖的商業帝國,溫頌絲毫不懷疑他一件事情沒辦完時淩晨五點爬起來寫文檔的可能性。
否則,她這位老公也不可能任她婚後在他眼下那樣作。
他也拿不出那麽多資本和金錢來寵她。
所以,他忙一點沒關系,賺錢麽。但帶着她忙,手把手領着甚至是監督着她溫頌就渾身難受了。
做這位資本家的打工人,那痛苦的不止一星半點。
很快,鷺華的總結議會就在高層舉行。溫頌壓根沒做提前準備,別說述職報告,她連自己在這裏的職業定位都沒搞清楚。
述職,她覺得自個兒就是來當老板娘的,要什麽述職?可她那位魔鬼老公明顯沒有放過她的打算。
溫頌到達會議現場的時候鷺華及背後幾位股東、高層總監經理全都到場了,為這位幕後大老板的到來嚴陣以待。
至于她,簡單換了身職業套裝。
報告一字沒寫。
來之前,汪嘉慕還調侃了她一陣。
“其實我覺得你這位老公也算是用心良苦。”
汪嘉慕趴剛才那欄杆邊釣魚,溫頌那會兒不知道哪薅來一魚竿,他之後自己倒撿着了,就在酒店池子裏裝樣子起來。
魚釣沒釣起來不知道,反正溫頌他是要調侃兩句的:“接班人不趕着時間湊緊了要,反而擱這兒培養現有的。可能未來他偌大的産業接班人就是你吧。”
溫頌:“你那魚還釣不釣,不釣別把我池子水搞髒了。還有,錦鯉不許釣起來。”
跟他倆人在那調侃,換了汪嘉慕一大白眼。
直到真坐到會議室裏,溫頌望着那投影儀上天文一樣的數據,還有坐主位靜聽人彙報,以及自己時不時就會議低冽說幾句的男人,她覺得自己這位老公還真有點姿色尚存。
她想到了汪嘉慕那會兒跟她說的話。
她家老公,莫不是真把她當接班人培養?
-
一下午都在忙競标事宜,溫頌也順帶着插空了解了下,原來鷺華原本和薊家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沒有利益沖突。可今年年後,薊玉書的兄長想擴張發展,進軍房地産。
同時鷺華旁邊那塊地成了香馍馍,鷺華上邊的股東會以及高層BOSS有想法競拍下地産進行開發。
這一下,兩家瞄準了同一塊地,同一片商業區未來五年發展。
因此,有了些摩擦。
溫頌實在聽得頭疼,沒多時回了酒店房間休息。
她沒參加他們內部會議,畢竟不是她主管的事宜。
路過酒店經理随便找了個腰痛的理由,回了套房。
今天沒心情點香薰,也就是勉強在貴妃椅上躺下蓋了條毯子。
旁邊放了杯雞尾酒,看着外面天色漸晚,整個酒店也落下夜色的帷幕中。
不知道男人怎麽來的,又是什麽時候來,反正上一秒室內還安安靜靜。
再一睜眼,一件整潔挺括的西裝被人随手放到自己頭頂的靠背上,再就是捋起袖口的輕微聲音。她只聽見室內很安靜的風聲,再就是靜谧幽深的氛圍。
男人就立她面前,一邊理袖口一邊斂眸睨她面孔。
剛遲到會議、以及會議上發呆出神,And現在臨時回房間抽空躲懶的溫頌後背莫名發麻,默默坐直了。
“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在你躲懶偷跑回來二十分鐘以後。”
……
溫頌閉了閉眼,第一反應想了下自己在他面前是先好好嘴甜一下還是索性躺平擺爛随意。
但沒想郁承禮沒先說她不認真搞會議文件的事,只是随手把長桌上的文件合同輕掃到一旁。
接着,後腰輕靠到上邊。
“溫太太是不準備勵志做女強人了,打算安心躺平做這個金絲雀,待在家裏享福?”
男人平常說話聲線低冽很有格調。
入耳很是動聽。
這一點剛才在他的日常會議上溫頌就有所感受。她和他的工作內容不怎麽接洽,但很不巧的是,公事上遇一回看不對眼一回。
男人在他的事業安排上極為嚴謹嚴苛,談論事情起來可以說是另一個人。能用最溫柔柔和不帶髒字的語調,把人批得一文不值。
頂級pua,資本大老板的一貫準則。
太有張力了,以至于,這會兒在她面前這麽放松的他。
她都說不清是這男人欲揚先抑來的溫柔炮彈,還是說,他真的有表揚的成分的。
想了許久溫頌腦子才回到正題。
“請問是誰讓你喊的這句溫太太?”
他調侃她不都是用郁這個字麽。
“怎麽,平時那個稱呼習慣了,換回你自己的姓不适應麽。”
郁承禮:“不是看你平常好像也不是很喜歡冠夫姓。”
“……我哪有不喜歡過。”
溫頌勉強翻了個身,也好好坐起來,有一點彙報商談的那個态度。
“我平常重心都放在新羅那邊,生意你也知道難做,還要顧設計。酒店管理這一方面,确實沒太顧全面。”
“嗯,理解。”
“所以,你剛那麽突然給我交代任務,我還沒進入狀态,暫時有些跟不上你進度。而且我剛跟薊總那邊的人商量完,思緒沒回來,理解嗎?”
郁承禮像是才真正注意她。
很正視的,平常打量的,不帶一絲歧義。
那突如其來的視線掃描,忽然讓溫頌有一點不适應。
“怎麽了,我有哪裏話說錯?或者,你要是想讓我做這個闊太萬事不管只管享受,我也不是不樂意。”
“畢竟,當初剛從顧女士那兒接手這家酒店時,那我也以為只是做甩手掌櫃呢。”
嫁進來前以為是享福的。
這她找誰說理去啊?
說了半天,沒等來男人的回應。
溫頌正要回頭去看,腰上忽而落下一手。
冷白的手指,約摸快有十公分的手指長度,那熨帖上來微燙的溫度席卷她的時候,溫頌下意識彈起了一下。
跟膝蓋連鎖反應一般,想躲,可人已經被巧勁按了回去。
她一愣,可微微吸氣回首看男人。
他只垂眸視線落自己後腰處。
“別動。”
溫頌當下就乖乖不敢動了。靜默感受空氣的寂靜,以及男人……手指的動作。
頗有醫生風範一般的,令她能想起自己十五歲時摔傷了腰去看中醫。
-《醫宗金鑒》裏一般把腰痛分為了九種。腎虛腰疼、風濕骨痛、氣滞,你是哪一種?那時候給她看診的是老中醫的首徒,一面容年輕秀美的男生,那時她還不懂事,覺得被異性碰腰都很是羞赧了。
對方食指一摁,她疼得不行,咬牙不吭氣,哪還曉得那些。
再說成年後智齒發炎去看診,那帶了口罩的青年醫生又是身長溫柔的,手術器械往嘴裏一貼,輕聲一句沒關系放松點,她心跳都能飙一百三去。
溫頌好像天生對那種行事游刃有餘,處事松弛有度的男性格外上頭。
以至于今天郁承禮在工作時點她的不是,看她的彙報,只是淡冷一個眼神。
她覺得都好像回到小時候讀書時。
被監督,被視察,那感覺微妙又特別。
“腰痛沒休息好,具體是痛的哪裏?”男人說話就不像科室裏那些醫生了,也沒有穿白大褂。只白色襯衫,那也有性格張力,對人稍冷淡點,溫頌覺得她呼吸好像有點要繃不住。
“痛,也沒有痛哪兒。”
她想了想,白天會議室裏那理由都她自己搪塞随便找的。
她哪有腰痛?頂多就是出去泡吧熬夜要麽看會不會把腰給閃了的。哪有他郁承禮年歲大了,身子骨都有堪受損。
當然,這話她不敢拿郁承禮面前說的。
“好像也還好。大概是沒睡好。”
溫頌這句本就說得心虛氣短,忽然覺得腰上手勁放重了點。
她皺眉,壓低聲輕嘶一聲。
“郁承禮,你要麽就好好上個酷刑讓我直接招了,要麽,就好好給我按個摩讓人放松一下。不要把人吊在那裏不上不下,也揣測不出您心事好麽?”
您是今天想做一回中醫看我腰呢,還是資本家踐行呢。
氣不過,心裏話也直接說了出來。
郁承禮也說了心底話:“不裝弱了?今天會議裏,裝得病恹恹的,好像還挺真實。我還真擔心你是不是身體有問題。”
才怪!
溫頌在心裏讨伐,他到底知不知道她那不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麽。
想折磨她就直說!
她:“……您到底對我有什麽意見。”
郁承禮已經收回了手,輕慢抽出一旁濕紙巾淡淡擦手。
他那快比女生長的眼睫斂下,皮相漂亮起來絲毫不遜色娛樂圈大咖。
“我以為溫小姐在自己事業上到底有多意志堅韌,搞半天,也是紙老虎。”
溫頌坐起來,閉眼:“你到底對我有什麽意見可以直說。”
不然也可以直接罵她兩句,總比這樣陰陽怪氣要她覺得自己是個廢物要好。
“新溫氏的招标做得怎麽樣了,對賭協議簽了出去,拿未來一年的營業額來做賭,市場的進場率做得怎麽樣。能達到合同要求麽。”
鬧了這麽久,他第一次很語重心長認真地和她說起跟莫氏簽對賭協議的事。
原來的溫氏,現在更名為莫氏。
剪彩儀式下周舉辦,作為如今虞城乃至京區紡織生意占比最大的貿易公司,他們其實早已經轉型了,主營進出口方面。溫頌手底下的活,那是借了一部分莫氏的名分,等于是利益牽扯關系。
拿了資本、借了市場,當然要做出成績。
不然,莫陽彪那群人不可能輕易要她好過。
賠本一億,光是虞城小報上個一周,足夠那群人笑她半輩子。
她知道薊玉書有些話說得在理,郁承禮的問候……也确實合情合理。
只不過,這男人冷硬認真起來。
也确實是很是帶感。
她道:“我肯定有自己安排想法,我會顧好。”
“顧好,指的是,在外邊和纨绔子弟釣魚?”
他一句問題,要溫頌察覺出一點不對味。
他不會,從一開始就有點想法,真有點介意?
再擡眸朝男人看去,可郁承禮已然從工作中抽身出來,走到吧臺那兒,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瓶身不算特別考究上格調的,溫頌簡單看一眼,幹紅。
酒櫃裏的知名名酒都是輕易不動的,要麽是酒莊天然窖裏珍藏的極品,要麽是有錢人拿來會客。
郁承禮偶爾有喝酒習慣,工作後自己卧室內小酌,只用不到100毫升的量,提前要人醒醒酒,獨自一人也格外有些特別情調。
但今天他沒提前醒酒,拿了倆高腳杯。
倒了一小杯液體,也往溫頌面前放了一杯。
“所以,今天會議上都沒怎麽發言參加的。要不要現在給我也做個簡單的事項彙報。”
郁承禮:“怎麽說我也算投資你的大老板之一,不談私情,工作彙報總該有的。”
溫頌看看這眼下的氛圍,男人除去平常工作時分那懶散松弛的樣子。
有幾分白天人前那清冷寡淡樣子。
她這樣做彙報?怎麽做彙報。
哪怕股東會議做審批、給領導遞文件,那也該正正式式的,溫頌又看看自己這衣衫不太整,起碼完全不合法合規的樣子。
勉強壓了下想抽嘴角的沖動,道:“我理解您作為最大資本商,了解底下各項投資營收效益是很正常的事。”
溫頌:“……但能不能換個地方換個條件。”
郁承禮視線挑來之前,她也提前預知地心虛移走了視線。
這紅酒香薰套房格調下,別說她現在把兩千字述職報告給他寫好了。
那就算是兩人認認真真面對面會談也保證不了能坐懷不亂的,卧室,是能談事的地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