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吻不夠

3、吻不夠

直至浴缸裏的水溫變涼,遲珈才從回憶中脫離。

她走出浴室,躺在床上,閉着眼。

沈暮堯方才那張冷峻的面孔與少年時的輪廓漸漸重疊。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多年未見,他也只不過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而已。

這個世界上,也再不會有人護着她了。

......

接下來一周遲珈忙于工作,每天公司,拍攝場地,家三點一線,中途推了唐周柏的邀約,也就沒碰見那個人。

南城的六月炎熱,室內早早地打上了空調,冷熱交替下,遲珈感覺鼻子有些發堵,隐約有熱感冒的症狀。

隔天醒來,遲珈發現她嗓子疼腫,頭重腳輕,渾身開始發冷,病情再加重,身為社畜還是要工作。

中午拍攝完,遲珈從包裏拿出來保溫杯,摘下口罩喝掉半杯水,水潤進喉嚨有種撕裂的疼痛,火辣辣的。

流量小花看到她沒半點血色的臉,問:“你臉看起來怎麽這麽蒼白?”

遲珈喝完将保溫杯放進包裏:“可能有點感冒。”

聽到她微啞的嗓音,流量小花皺眉:“那趕緊去看看啊。”

遲珈:“不礙事,待會兒就去開兩天的藥。”

流量小花:“走吧,我送你去醫院。”

遲珈詫異地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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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麽表情?”流量小花将她推上車,哼了聲,“別這麽看我,我只是不想讓其他人覺得你的病是因為我折騰出來的。”

遲珈知道她是在關心自己,彎了彎唇:“謝謝。”

拍攝地點離醫院很近,開車大約十分鐘。遲珈下了車再次向她道謝,随後走進醫院。

最近正是季節交替的時候,感冒發燒的患者很多,醫院裏擠滿了人。

挂過號,遲珈剛要往前走,忽然停下腳步。

幾個身穿軍裝的男人迎面走來,每個人手裏提着箱牛奶或花束或水果,似乎是來醫院看望病人。

遲珈一眼看到被圍在中央的沈暮堯,他沒穿軍裝,簡單的黑色短袖黑褲,随性散漫,脊背挺拔,在人群中極其引人矚目。

“真沒想到能在這兒碰巧遇到沈隊。”年輕男人激動地道,“幾天沒見,我們都快想死你了!”

想起在特戰訓練基地被沈暮堯操練的日常,另外個黝黑男人嬉皮笑臉:“想沈隊的無影腳,一百個俯卧撐,還是繞操場跑二十圈?”

沈暮堯勾唇,一巴掌兜在他後腦:“我看你小子現在是想做俯卧撐了。”

黝黑男人在嘴邊劃了一道,示意閉嘴安靜。

“沈隊,參謀長的病房怎麽還沒到啊?咱們該不會走錯了吧。”

沈暮堯淡淡道:“參謀長的病房走到頭,右拐第二個。”

醫院裏嘈雜,邊上有個大約五歲的小孩子在走廊奔跑,許是地滑,小女孩整個人身子往前栽,就在摔倒之際,沈暮堯眼疾手快地把她抱穩放到地上。

他彎腰,對小女孩說:“醫院人多,別亂跑。”

小女孩仰頭:“謝謝帥哥哥。”

就在沈暮堯起身那一刻,似是察覺到什麽,他偏頭往這邊看。

遲珈的視線與他相膠。

男人的臉上還帶着懶怠的笑意,兩頰的梨渦淺淺。他這樣一副痞壞又乖巧的渣男長相,鋒芒畢露,足夠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兩人對視幾秒,沈暮堯唇角上揚的弧度消失,眼底恢複平靜無瀾,他率先移走視線。

遲珈在原地望着他背影,深呼一口氣,轉身走進呼吸科。

......

狹小的病房內站着五六個高大結實的男人,花束水果堆滿了床頭櫃。

參謀長指着:“都幹什麽呢,一個小手術不值當你們買東西,都拿走拿走,就你們那點死工資還不存起來,別到時候老婆本都沒存夠。”

沈暮堯給他倒了杯熱水:“徐參謀長,這些都是大家的心意,身子養好了才是正事。”

徐參謀長剛做完手術,氣色稍許蒼白,他接過水杯,看着沈暮堯久久嘆了口氣。

須臾,徐參謀長忽然眯着眼:“阿堯現在有二十五六了吧,給你介紹個姑娘?那姑娘是我一老戰友上将的閨女,出身好條件好,性格也不錯,雖比不上你們沈家,但也算得上門當戶對。”

沈暮堯歪在角落,長腿支着,瞧着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別,我還小。”

“噗,沈隊你還小?”黝黑男人笑個不停,暧昧地打量他某處,“那天底下誰還能比您大啊。”

病房裏的幾個人笑得差點岔氣。

徐參謀長聽着他們的渾話沒忍住喝了聲。過了半晌,他好奇地問:“還喜歡那姑娘?”

沈暮堯換了個姿勢,興致缺缺,從兜裏掏出一根煙。

見他這幅模樣,徐參謀長又問:“分手幾年了?”

黝黑男人勾着旁邊人的肩膀:“參謀長,您問沈隊和前女友分手多久這誰能記住啊,都是過去式了,誰還會吃回頭草?何況沈隊又不缺小姑娘追求,部隊裏多是喜歡沈隊這類型的。”

“是啊,問沈隊談了幾個對象,指不定他還能記住。”

沈暮堯唇間咬着煙,沒點燃,低頭把玩着打火機:“五年六個月零七天。”

病房裏一陣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連徐參謀長也怔住了。

得,破案了。

把分手時間記得這麽清楚,怪不得對上将的閨女不感興趣,原來問題出在這兒啊。

只是所有人都沒想到,像沈暮堯“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這樣的浪子,也會對某個姑娘餘情未了。

-

拿完藥,遲珈坐在休息椅發呆,面前人來人往,最後起身提着藥回家。

遲珈沒胃口吃飯,只想吃完藥躺在床上睡上個一天一夜,捂出來汗,感冒便好了九成。

一覺睡到黃昏,遲珈熱得難受,她手蓋住眼睛,縫隙裏看到窗外的光還恍惚看了眼時間,這才發現手機裏有幾個未接來電。

是唐周柏打來的。

遲珈剛要開空調,這才想起來空調壞了。她坐在床上緩了會兒燥意,随後給唐周柏回電話。

“喂,周柏哥。”遲珈倒了杯水,“我剛在睡覺,沒聽到手機鈴聲響,怎麽了?”

唐周柏喘着氣:“哎喲遲妹,你住的這地兒真是要人命,連個電梯都沒有。”

遲珈還未開口,唐周柏又道:“開門。”

她打開門,果然看到唐周柏。

他手裏還提着熱騰騰的飯盒,剛邁進來,一股熱浪拂來,他拽了拽領子,蹙眉:“遲妹,你家怎麽這麽熱,沒開空調?”

“空調的風扇不知道怎麽回事打不開,還沒來得及找人修。”

遲珈說完,這才發現唐周柏後面還跟着一個人。男人穿着灰綠色迷彩服,高大身影挺拔,面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眼神坦蕩。

看到沈暮堯,她愣了下。

唐周柏對遲珈家很熟,自顧自倒了杯涼水:“下午剛好碰到堯爺出任務,想着晚上咱們聚一下呢,給你打電話沒人接,結果堯爺突然說中午看見你去了醫院,這不過來看看你。”

“感冒,沒什麽大事,吃過藥明天就好了。”

遲珈看着沈暮堯走進來,空間逼仄狹窄,兩人無意碰到一起,她的指尖觸到他粗糙的作戰服布料,隔着薄薄一層也能感受到來自男人身體傳來的熱量。

睡了一下午,遲珈本來就熱,現在好像更熱了。

唐周柏出了一身汗,他瞅着身後,豎着大拇指:“還是堯爺牛逼,大熱天還穿着厚實的作訓服。”

沈暮堯斜靠在鞋櫃,嘴角扯着玩味的笑:“說明你虛。”

“你大爺!”

過了會兒,唐周柏沒忍住,跑過來:“堯爺,堯哥,你給看看空調啥情況呗。”

沈暮堯睨他一眼:“我是修空調的?”

“哎喲!”唐周柏說,“您什麽不會啊,跑車都能改裝一個小小的空調不會修?您行行好,你看我這汗吧嗒吧嗒地流都要蒸熟了,再說了,這麽熱的天,遲妹也得需要空調啊。”

“你舍得遲妹曬成鹹魚幹?遲妹最怕熱了,以前她一喊熱,哪次不是你手裏揣把扇子給她扇風的。”

談起以前,遲珈有些心虛。

任哪個男人被渣過,再聽到以前他對前任做過的事,都會無比後悔。

更何況沈暮堯天生是驕傲,恣意的。

果不其然,他牽唇一笑:“還有這事?”

“不記得。”

唐周柏用奇葩的眼神在沈暮堯和遲珈之間打轉:“不記得就不記得吧,你倆真不愧是好兄妹,連腦子都是魚腦子,七秒鐘的記憶。”

遲珈從小陽臺擡出來小電扇對着他倆吹,她坐在沙發的另一側小口小口地喝着唐周柏帶來的粥,額頭的碎發被汗浸濕。

沙發上多了兩個男人的重量,遲珈總覺得她整個人也朝着他們那邊傾斜。

她透過黑屏電視往左邊看,很清楚地看到沈暮堯靠在沙發,大刺刺地坐在那兒,手裏捧着手機,懶洋洋地玩着游戲。

“啪嗒。”他突然扔掉手機。

遲珈吓得驀地低頭,生怕他發現她的目光。

“堯爺你幹嘛呢。”唐周柏問。

沈暮堯眉梢透着不耐:“過來搬個凳子。”

“操!”唐周柏看着沈暮堯走到空調下面,激動地從沙發上站起來,“堯爺要開張了,您是不是也覺得熱得不能行?”

沈暮堯沒回他的話,站在唐周柏搬過來的凳子上,遲珈連忙走過去給他扶着凳子。

她家凳子的螺絲有點松,沈暮堯站上去凳子發出“吱呀”的響聲,四條凳子腿也因男人的重量往外擴。

遲珈使勁用手壓着凳子,擡頭看着沈暮堯。

窗外的落日夕陽落在他身上,勾勒出男人立體硬朗的五官,汗珠從側臉滑落,突出的喉結性感。

遲珈一時看得失神,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沈暮堯拆掉空調蓋子,手裏拿着扇葉跳下來。

男人身上散發着強烈荷爾蒙的味道,逼得遲珈往後退了好幾步,臉瞬間發起燙來。

沈暮堯個子極高,大約189,站在那兒,高大的身影像是将她親密地攏在懷中。

他瞥她一眼,眉梢輕佻,痞氣中帶着漫不經心:“哪兒來的兔子,又沒跳你身上,躲什麽。”

遲珈捕捉到他眼裏的戲谑,她呼吸一滞,慌亂地移走視線。

這麽多年過去,沈暮堯的一舉一動依舊能把她迷得要死,可他随随便便一句暧昧的話,也讓她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沈暮堯仿佛忘掉了那晚他們之間的争鋒相對,仿佛也忘記了他們之間的一切。

否則,他不會用這樣熟稔的目光看她,像對待其他女人一樣的眼神。

遲珈沒再給他扶凳子,在沙發上坐了會兒,空調“滴”發出聲音,扇葉上下擺動。

“牛逼啊堯爺!”唐周柏感嘆,“這技術擱外面也得是專業師傅。”

沈暮堯笑罵:“滾蛋。”

吹了會兒涼風,唐周柏接到一通電話,他站起來:“堯爺,走吧,該趕下一場了。”

“遲妹,我們走了啊,記得吃藥,過幾天時淮回國,咱們再約,這次可不能再推了。”

遲珈送他們出門:“知道了。”

等人走後,屋子裏又恢複到空蕩蕩的狀态。

遲珈坐在沙發上看着修好的空調,腦子裏卻是沈暮堯穿着軍裝的模樣。

她忽然想起他們談戀愛時,沈暮堯在國防科技大學,她在京大,兩人異地離得遠,只能視頻聊天。

那時,他剛結束訓練,一襲軍裝禁欲又迷人,明明扣子系得一絲不茍,卻勾得她臉紅心跳,眼睛絲毫不舍得從他身上離開。

屏幕裏,沈暮堯眉毛輕佻,湊近:“這就看傻了?”

“那這樣呢?”

他邊說,邊單手解開扣子,慢條斯理地勾下衣領,露出白皙性感的鎖骨,又緩緩地扯掉......

遲珈看得一愣一愣的,眼睛眨也不眨地順着往下扒。

那人看着她,突然笑了起來,聲音低沉磁啞跟低音炮似的,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顯得又痞又壞:“再往下看,就是收費頻道了。”

好大一塊肉飛走,遲珈失落地很,還有些生氣他故意逗弄她。

可沈暮堯穿軍裝的模樣确實撩得她心癢癢,遲珈眼睛濕潤潤的,對他說:“沈暮堯,如果你惹我生氣了,只要穿上軍裝站在我面前,我絕對上鈎,被你釣得死死的。”

後來。

那人年少輕狂,也肆意灑脫。

坐了幾個小時高鐵來京大找她。

遲珈被他撞在校園裏的樹上,手臂勒得她差點喘不過來氣,粗糙硬質的皮帶摩擦着她脆弱的肌膚,硌得她生疼,心跳聲熱烈又瘋狂。

樹葉落在他肩上,少年低頭撕咬着她的唇,又兇又狠的吻帶着灼熱的氣息,仿佛也沾染了落葉的清香。

......

“咚咚一一”

敲門聲打斷了遲珈的回憶。

她回神,有些失魂落魄地站起來,走到門口,語氣不太好:“誰啊。”

門打開,男人高大的影子疊在她身上,折在天花板。

沈暮堯斜靠在門框,一身軍裝襯得他落拓不羁,一雙漆黑有力的眼筆直地盯着她。

作者有話說:

“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出自《牡丹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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