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 24、吻不夠
24、吻不夠
到了賓館, 沈暮堯把遲珈送到門口。
雨比剛才下得大了些,空氣中透着股涼意。
兩個人沉默不語,最後沈暮堯打破了僵局, 他從兜裏掏出來一個小方瓶子,遞給她。
淡粉色的瓷包裝, 瓷身是一個古代美人, 她手裏拿着蒲公英。瓶頂飄着無數朵蒲公英,很精致。
遲珈只看了一眼便知道這是蒲公英茶。
現在已經是蒲公英落敗的季節, 也不知道他從哪裏弄來的。
“走了。”他背過身,對她擺手, 整個人潇灑帥氣,随後走進雨幕。
遲珈在賓館前臺買了把傘,又跑到馬路邊追過去:“沈暮堯,等下。”
沈暮堯沒料到她會過來,他一回頭就看到沾在遲珈頭發上的雨珠, 皺眉:“回去。”
遲珈徑直把傘塞給他:“路上平安。”
說完, 她原路跑到賓館。
回到房間, 遲珈默默收拾行李,臨走前, 她摸着獎杯看了半晌才把它裝進行李箱。
打完車,她買了張回南城的機票,和沈暮堯一個航班。
可就像沈暮堯無意接到沈老爺子的來電是個開端,接下來倒黴事一件接着又一件。
去往機場的路上,前方突發事故,等遲珈到了機場, 才發現飛機已經起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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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趕上航班, 也沒能見沈暮堯最後一面。
遲珈坐在偌大空蕩的機場裏, 只覺得眼眶發澀。
她改下一航班,兩個小時後起飛。
坐了會兒,遲珈終于明白付閃閃所說那種想要傾訴的感覺是怎樣的,極度難受。
她從小就不是愛動,活潑的性子,也沒人會喜歡像她這樣無趣、呆木的人,她交不來朋友,更別提知心的。
兜兜轉轉幾圈,遲珈發現,她只有盛喃。
正猶豫着,盛喃卻是先給她打了電話,語氣焦急:“遲寶,你沒事吧?我剛才看到古城一條街發生暴.亂,你現在怎麽樣了?”
遲珈搖頭:“我沒事,武警官兵來得及時,現場無一受傷。”
“呼。”盛喃大呼一口氣,“那就好,真是吓死我了,你要是出事我這輩子都不能心安。”
遲珈頓了半晌,問:“喃喃,我有個朋友最近發生了點事情,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想問問你的想法。”
盛喃說:“沒問題啊,我可是感情小專家。”
遲珈也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畢竟這件事她誰都沒提起過。盛喃也沒問,只是靜靜等着。
“我有個女性朋友和她男朋友感情很好,但是由于各方面原因,男方家人找我朋友讓她提分手。”遲珈說,“幾年後,我朋友和這個男生重逢,經過一段時間相處,雙方對彼此都還有感覺,但是在這個時候我朋友又收到男方家人的警告,然後......我朋友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
遲珈一口氣說完,許是因為傾訴,壓在心底的那塊巨石仿佛輕了不少。
盛喃聽完,小聲問:“那你朋友的男朋友知道這事嗎?”
遲珈看向機場,隔着玻璃,外面全是黑的,她搖頭:“不知道。”
盛喃沉默了會兒,輕聲道:“遲寶,抱抱。”
遲珈不明所以:“怎麽了?”
“沒,就是突然很心疼你。”盛喃小心地問,“你這個朋友是你吧。”
遲珈緩緩“嗯”了聲,吸了吸氣:“其實......我是從福利院出來的,也不知道爸爸媽媽是誰。可我不明白,他們不想要我,為什麽要生下我,還把我生在愚人節那天将我抛棄。”
盛喃聽得難受,她用紙巾擦了擦沾染睫毛的淚珠,溫柔地道:“遲寶,那是他們的錯,你是無辜的。再說孤兒怎麽了,我們遲寶這麽優秀,年年拿攝影大獎,很厲害的。”
也是這場對話,盛喃忽然明白大學時遲珈為什麽不過生日,因為怕觸及心底裏的那道疤。
她明白為什麽上大學時遲珈沒有休息日,除了上課就是兼職,因為要賺取學費以及生活費。
她也終于明白為什麽前不久遲珈說她和沈暮堯是兩個世界的人。
盛喃想起大一那年遲珈和沈暮堯分手後,遲珈有兩個月是在混沌中度過的。
每天晚上,盛喃都能在寝室的偏僻角落聽到她隐忍的哭聲。
盛喃有次實在忍不住,湊上前問了句:“遲珈,你怎麽了?需要幫忙嗎?”
遲珈當時就坐在臺階上,聽到盛喃的詢問,她淡然扭過頭,笑了笑:“沒事,只是被風吹到了眼睛,有點難受。”
她這一回頭,盛喃胸腔大顫。
遲珈比入學時消瘦近兩圈,眼睛紅腫,皮膚透明到手背上的血管明顯。
那笑容,簡直比哭還要難看。
她的身子緊繃到僵硬,像是下一秒,就會被無數人用錘子打碎她的肋骨,敲碎她的骨頭,整個人被徹底分成七零八碎。
兩個月之後,盛喃再也沒見遲珈哭過。
她照常上課,下課外出兼職,其餘時間參加攝影比賽。拿獎,比賽,比賽,拿獎,恨不得一天24小時掰成48小時用。
現在想來,遲珈定是因為沈暮堯家人的找來,自尊心,自卑感嚴重受挫。
可她能怎麽辦?
只能用履歷來證明,她是優秀的,并不比其他人差。
......
盛喃回神,問:“遲寶,你為什麽不對沈暮堯說這件事呢?”
“也許對沈暮堯說過之後,他會有辦法的。”
遲珈不敢。
她就是這樣一個膽小,怯弱,缺乏勇氣,又渴望幸福的矛盾體。
這樣的她,活該得不到幸福。
可如果在沈暮堯能夠幸福與她失去幸福之間,她寧願選擇自己得不到幸福。
因為得到過又失去,情緒會更崩潰。
遲珈還記得她和沈志橋當年的對話。
大一放寒假期間,遲珈兼職打工,就是這個時候,她接到了沈老爺子身邊趙助理的電話。
遲珈赴約時很忐忑,在陸家幾年,她見過一身正氣的沈爸爸也見過溫婉的沈媽媽,唯有沈暮堯的爺爺未曾見過。
她被趙助理接到了沈家老宅,進門就看到了一個滿頭白發卻精神抖擻的老人,眉眼威嚴。
遲珈無所适從,但還是禮貌地上前打招呼:“爺爺好,我是遲珈。”
她将茶葉遞給沈志橋:“爺爺,沈暮堯曾說過您喜歡喝茶,不知道這款茶葉合不合您的喜好。”
沈志橋摸了摸她的腦袋,讓她坐下,神情看起來很慈祥,把茶葉放下後,他說:“謝謝你啊小姑娘。”
見沈老爺子态度樂呵呵的,遲珈也放松了不少,然而下一秒,他直截了當地開口:“聽說你是個孤兒。”
遲珈要說的話,頓時卡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像是有一張密閉的罩子将她牢牢網住,幾近窒息。
她嗓子幹澀:“是。”
沈老爺子掌管整個沈氏集團,行為舉止雷厲風行,他說:“既然你是孤兒,自然很明白無父無母也沒有家人是什麽感覺。”
遲珈渾身僵硬,像是有人将她丢進冰川,冷得她發抖。
又像是孑然一身站在一座孤島,孤立無援。
在沈老爺子的注視下,遲珈慢慢低下了頭。
她緊咬着牙關,指甲摳着自己的雙腿,用疼痛告誡自己不要哭。
不能流淚。
起碼在這裏,不能哭。
“阿堯爸爸因緝.毒犧牲,我現在只有阿堯一個親人,如果因為你,導致我和阿堯斷絕關系,你願意看到阿堯成為和你一樣的孤兒嗎?”
沈老爺子沒給她思考的時間:“即便阿堯不同意和你分手,跟我鬧。一天可以,兩天可以...時間久了,你能保證你們之間沒有隔閡,他不會恨你?”
遲珈揚起頭,眼眶泛紅:“爺爺,我不想和他分手。”
沈志橋熟視無睹,很平靜地握着拐杖:“不可以。”
他直視她,筆直淩厲,在那麽一瞬間,遲珈仿佛從裏面看到了沈暮堯的影子。
沈老爺子說:“你是知道的,阿堯從小的夢想便是和我兒子一樣當一名軍人。”
他眼神凜冽漠然,嘴角勾出抹嘲諷:“你願意割舍阿堯的夢想來換取阿堯和你的短暫時光?”
這句威脅的話如同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遲珈知道孤兒是怎樣的感覺。
所以,她不想沈暮堯失去沈爺爺。
也不願意因為她,導致他失去夢想。
遲珈僵硬地脖子發酸,最終選擇站起來,低聲說:“爺爺,我知道了,我會和沈暮堯分手。”
回學校的路上,遲珈接到沈暮堯的電話。
她怔怔看了許久,看着他撥來一遍又一遍,最終接過電話。
沈暮堯的聲音從話筒裏傳過來:“遲減減,你在哪兒呢,怎麽不接我電話?”
聽到沈暮堯焦急的聲音,遲珈憋了許久的眼淚終于砸了下來。
她努力控制情緒,故作輕松:“在學校,剛才手機靜音沒聽見。”
沈暮堯像是松了口氣,黑眸微眯:“下次手機再靜音,小心我過去收拾你啊。”
遲珈輕聲說:“以後不會這樣了。”
因為他們不會有未來。
沈暮堯低笑:“快過年了,你不是想看煙火很久了?等跨年夜我帶你到南橋廣場看煙花。”
遲珈鼻子倏然酸澀,眼前一片模糊,心髒堵得難受。
她想告訴他,爺爺來找她了。
逼着我和你分手。
你能不能求求爺爺,讓他喜歡我啊。
我從很久很久以前開始喜歡你,我不想和你分手......
可遲珈不能,只“嗯”了聲,便挂了電話。
即便和沈暮堯說了這件事又如何。
她那麽喜歡他,怎麽舍得沈暮堯在沈爺爺與她之間為難。
她明白,有親人,有家人,是一件多麽幸運的事。
但她更害怕的是。
沈暮堯知道後,會不會和她親生父母,福利院的院長媽媽,陸氏夫婦的選擇一樣,毫不猶豫地将她抛棄。
她不敢賭。
她怎麽敢和他有血緣關系的親人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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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南城,盛喃早已到機場。
遲珈恢複平靜,臉上完全看不出半點崩潰的模樣。
可是這樣的她,更惹人心疼。
“沒事啊遲寶。”盛喃眼眶泛紅,伸手抱住她,安撫地拍了拍她纖瘦的後背,“睡一覺,什麽事都會好的。”
“大不了,咱們換男人啊!世界上男人多的是,你人長得美,條件又好,肯定能找到比沈暮堯更好的男人。”
盛喃握住她的手:“現在的人結婚哦,就喜歡對方沒父母的,這樣還輕松呢。遲寶你現在的條件可是非常吃香的。”
遲珈沒忍住,被她逗笑,笑了會兒,她眼眶漸熱:“謝謝你啊喃喃。”
盛喃:“沒事,我們是朋友,你這樣其實我挺高興的,不然我總覺得你要憋死了,跟悶葫蘆一樣。”
南城的雨不比山市小,遲珈擔心盛喃開車危險,便邀她來家裏住。
加減乘除看到遲珈回來,喵嗚喵嗚跑來撒嬌。
盛喃得知這小黑貓是沈暮堯的貓,恨屋及貓,沒給加減乘除一絲好臉色看。
“诶,遲寶,你這個阻門器看着不錯啊,有鏈接沒?”盛喃抖肩膀,“前幾天看新聞說咱們這兒居然出現闖空門案子,吓死了,還好當時那家戶主沒在家,不然被小偷發現,說不定還有生命危險。”
遲珈頓住,看着眼前的阻門器,眼前浮現男人認真給她講如何使用阻門器,為她檢查門窗的情形。
遲珈抿唇:“沈暮堯給買的。”
盛喃:“......”
她翻了個白眼,以手代刀看向自己胸口:“絕了,我這邊被你倆虐狗,沈老爺子那邊拆散你們這對苦命鴛鴦,可真行。”
簡單洗漱後,盛喃躺在床上抱住遲珈:“要不,你再試試?你現在這麽優秀,沈老爺子肯定會松口的。”
黑暗裏,遲珈看着天花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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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遲珈收到沈暮堯的微信。
【S:爺爺沒大礙,什麽時候回南城】
遲珈沒回,只是在下午的時候,她給趙助理打了通電話。
遲珈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重。
在她以為電話即将挂斷的時候,對面接了。
“是遲丫頭吧。”
聽到沈老爺子的聲音,遲珈嘴巴動了動:“爺爺好。”
遲珈在昨晚已下定決心,可真當這個時候,她的這顆心髒紊亂又猛烈地跳動着,緊張到甚至說不出半句話來。
半晌,她鼓起勇氣,聲音幹澀:“爺爺,六年過去了,我還是很喜歡他。”
說完這句話,遲珈紅着眼,眼淚怎麽控制也控制不住,掉了下來。
“我有存款,房子雖然我現在沒有,但我以後有能力肯定會買的,我不需要沈家任何幫助,我也不從沒想過要沈家的錢,我只想要沈暮堯。”
她嗓音顫抖:“我這裏有我拍過的所有攝影作品,獲獎的獎杯,爺爺,您......要不要看一下,看一下其實我和普通人是一樣的,甚至,比他們優秀。”
沉默許久,沈志橋嘆了口氣:“遲丫頭,你不太明白,爺爺我并不在意你到底是不是孤兒,而是一一”
他說:“你很優秀,爺爺一直知道。”
沈老爺子像是回憶起什麽,倏然變得嚴肅:“只是我現在只有阿堯,我們沈家不能再出現任何一個能夠傷害阿堯的女人。”
“阿堯媽媽是一個。”
“而你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對阿堯的影響太大。”
他語氣悲痛:“爺爺不想再看到幾年前被他媽媽傷到失魂落魄到不成人樣兒的阿堯了。”
遲珈耳旁嘟嘟嘟聲不斷,良久,她終是把電話挂斷。
......
晚上,唐周柏病徹底養好,叫上沈暮堯和溫時淮到酒吧喝酒。
溫時淮淡然地喝着茶水,“沈老爺子沒事吧。”
沈暮堯從進了包廂便是低頭看手機的姿勢,聞言,他坐直,肩背挺拔,顯得整個人落拓不羁。
他淡聲道:“沒事。”
唐周柏胳膊搭他肩上:“那咱們堯爺怎麽看起來要死不活的模樣啊。”
沈暮堯俯身,從茶幾上摸出煙咬上,語氣懶洋洋的:“想女人了。”
“卧槽!”唐周柏瞪大了眼,拍着他肩膀啧啧出奇,“鐵樹開花啊,是前幾天電話裏說要泡你的那姑娘?”
“誰啊,哪家的姑娘,長得美嗎,身材怎麽樣,性格呢,弄過來給兄弟瞧瞧呗。”
沈暮堯撩起眼皮睨他一眼,一腳踹過去,輕笑出聲:“老子的人,你看什麽。”
唐周柏:“......”
我去,這麽小心翼翼的。
“還是不是兄弟了!?”
沈暮堯倒了杯水,想到心裏那姑娘,嘴角扯出漫不經心的笑容,半晌,他啞着嗓說:“是挺漂亮的。性格,像我家貓,又慫又膽小又窩裏橫,逗起來好玩。”
他忽地笑了起來:“不說她了。”
一說,就想她。
作者有話說:
沒寫完,先發吧...最近的章節太難寫了TOT
對于沈爺爺後面的話是鋪墊,暫時沒寫出來,後面會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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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2-05-06 00:47:46~2022-05-07 00:12:1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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