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誤會
誤會
衆人寒暄誇耀都散得差不多了,顧清宜才走近這馬兒,先前馬兒的不服訓沒了,瞧見她靠近她的腦袋,還溫順的眨了眨眼,晃了晃腦袋。
顧清宜攤開掌心任它蹭了蹭,神色卻有些肅冷發白,不用顧清宜仔細觀察,就輕易的看見馬匹靠近右眼的地方有些狹小的針口,她看得心顫,用手在周遭按了按,左手擡手摸了摸馬兒安撫:“別怕,我給你瞧瞧......”
驀地,她迅速的拔出那長針!馬匹再次揚天嘶鳴——
侍衛長聽到動靜,連忙看過來:“顧姑娘,怎麽回事?”
“......沒事。”她伸出絹帕擦了那傷口處轉而冒出的血珠,冷靜回話。
不等侍衛長再過來,身後響起了腳步聲,顧清宜回頭看,冷笑一聲:“信王世子。”
将軍府靠近馬場的東側有一處竹林,青石板路延伸至林中深處,不等裴屏玉帶着她再往前走,顧清宜停住腳步:“夠了,就在這裏罷,信王世子還請物歸原主。”
裴屏玉停住腳步,笑着反問:“怕我?”
像是聽到了什麽好笑的話,顧清宜反唇譏笑:“難道我不該怕嗎?”
她身後就是開闊的石板路,要是這裴屏玉當真有什麽危險的舉動,她能及時呼聲叫人。
裴屏玉定定的看着她,從袖口掏出絹帕:“本世子自來是說話算話之人,這次,算你命大,我要是知道你将今日竊聽之事洩露出去半個字,你一定不想死得太難看罷?”
看着面前放狠話的裴屏玉,顧清宜越發冷靜:“究竟是什麽讓世子認為,這絹帕一定是我落下的?難道世子這麽容易就被诓騙了,既然如此,那我對此當真是無話可說。”
“呵,本世子的近侍挨個探查,巳時的時候,只有你和王四姑娘消失了将近一個時辰的時間,王四姑娘有人作證,而你,可沒有哪個姑娘瞧見你,甚至許二都不曾與你在一處,你說說,本世子冤枉你了?”
顧清宜看着裴屏玉的眸光,他胸有成竹的模樣,她咬咬唇,垂下的眼沒留意裴屏玉變化的神色,冷聲回道:“自然,今日申時的時候,我與裴家大表哥一起,正好在雲然湖的涼亭遇到,聊了半時辰的時間,不信,世子就去尋裴家大表哥,也就是都護大人作證。”
她聲音擲地有聲,卻說不上來哪裏不對,面前的裴屏玉明顯愣了愣,他嘻笑:“哦?哪還用尋,這不是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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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屏玉往她身後揚了揚下巴示意。
顧清宜眼底浮現驚慌,忙轉身,就看見一臉神色冰冷和一臉耐人尋味的裴霁回和鄒寓。
對上裴霁回那漆如點墨的眼眸,她一股涼氣直從腳跟竄上後背。
裴屏玉打定主意以為她在說謊,看熱鬧一般的看向讓他有些怕的裴霁回,“表哥,那時,你當真與顧姑娘在說話?”
裴霁回看了眼顧清宜就移開視線,看向裴屏玉時,是沒有絲毫收斂的森寒:“你在審我?”
簡單的幾個字,卻反問得人心一慌。
顧清宜咽了咽,身側裴屏玉讨好的聲音響在耳邊,讓她第一次如有實質的知道,面前這男子,當真有讓人生怕的權勢,也正是如此,她才說方才與裴霁回在一處,她料定了裴屏玉不敢莽撞去找裴霁回證實,不料卻撞上了當事人。
“表哥莫要生氣,是.......我與顧姑娘有些誤會,方才她的話你也聽到了,這才想向表哥求證......”
“是。”男子冷沉的聲音打斷道。
“啊?”這疑惑來自裴屏玉,也來自她身側微微張大了嘴的鄒寓。
“我說,是。”裴霁回再次強調,眸光也有些不耐。
裴屏玉斂下驚色,難道,他當真錯怪了,他是聽說這顧清宜與郡王府的人不算親厚,這裴霁回是保皇一派,沒道理作假才對。
裴屏玉側身對顧清宜道:“......顧姑娘,是我之過,還請不要記挂在心。”
顧清宜看向他:“世子言重,我自不會。”最後幾字暗暗加重,她看得出,裴屏玉眼底還有幾絲疑慮,但基本上是信了裴霁回的話,“但小女子還請世子好好查清,究竟是什麽人,不要到時候再次冤枉了人,或者放走了什麽人,不是人人都是我這般運氣好多過,且無權無勢不敢追究。”
裴屏玉自知尴尬,沒有回話,對着裴霁回拱了拱手便走了。
人一走,鄒寓就閑不住了,搖着那沒有換的破竹扇:“诶,要不......我也回避?”
“不用。”裴霁回冷聲開口。
他往前走了幾步,逼近顧清宜,那前不久才聞見的氣味驟然靠了過來,不等她退步做出反應,裴霁回冷笑出聲:“我倒是第一次知道,你是會順着杆兒爬的。”
先前一時手軟救了她,眨眼就擺了他一道,也是今日是裴屏玉那毛沒長齊的孩子,加之他面上只擁護聖人,否則,當真是在這上面吃虧了。
顧清宜咬舌,讓聲音穩下來:“寧扶旗杆,不扶井繩,今日多謝大表哥願意幫忙,日後若是我能幫忙的,定不會推辭。”
裴霁回看了她一眼,先前內斂低調過頭,倒是第一次知道她這般伶牙俐齒,他沒說什麽,擡步往顧清宜身後的竹林走去。
鄒寓本抱臂站在一側,見狀連忙跟上,路過顧清宜時,那桃花眼一眯,友善的笑笑。
兩人走後顧清宜驟然卸了力氣,茫然的眨眨眼,今日可真是......讓人精疲力竭。
竹林石板路上,周遭十分靜谧,就顯得鄒寓的聲音分外明顯:“裴霁之,你可不要忘了當初去雲山說的話.......君子不奪人所好,你與你家住着的那表姑娘,自然不......”
裴霁回掃了一眼,鄒寓結巴改口:“......自然不是不行,你瞧瞧你妹子的八字都已經合過了,庚帖也換了,但許家對這顧姑娘卻什麽動靜都沒有,說明什麽?說明——”
“鄒三兒,我與顧清宜沒有絲毫的幹系,日後在聽到你說這些”
“诶,明白明白,我這不是聽到你與人家姑娘說了半個時辰的閑話,一時震驚麽?”見裴霁回喚他的小名,鄒寓一時面僵,讪笑止住話頭。
... ...
日暮沉沉,霞光遍布天際,映得水面地面都是黃燦燦的。
溪萸閣,半夏拉住要進屋的黃嬷嬷:“姑娘剛回來,說是疲乏了,要沐浴,嬷嬷與我一起去燒水罷。”
黃嬷嬷踮腳張望了屋中,什麽也沒瞧見,只好應聲:“好。”
屋中,半冬坐在榻側,為顧清宜捏腿緩解些酸疼,同時也跟着支起耳朵聽半秋說話:“奴婢之後去尋許家的灑掃丫鬟,都說沒見着,但是路上卻遇到許四姑娘和許二公子身邊的小厮,她們都說,是親眼瞧見王四姑娘模樣鬼祟,去假山那邊轉了一圈。”
“王四姑娘?王妙雲?”顧清宜颦眉。
半秋點頭:“正是她。”
顧清宜往後仰了仰,輕靠在軟枕上,王家的子女,說是皇親貴胄也不為過,十多年前,大宣內亂,聖人尚且年幼,太後也和春和長公主一般手握實權上朝議事,只不過一人放了權勢嫁了将軍,一人現今還能插手朝堂之事。
王家這一輩連上嫡庶,總共四人,大公子就是今日假山裏放浪形骸的王紀,二姑娘是與她嗆了好幾次聲的王妙語,但顧清宜卻覺得她本質也許不壞,怎麽也不會是丢她帕子之人。
剩下的庶出三姑娘王妙聲,性子溫和,至于四姑娘王妙雲,她當真是自開宴久未見過。
“許知善呢?先前你去問許知善的動向,怎麽就遇上她了。”還讓她知曉了她們在打探之事。
“奴婢先前就問清了,許姑娘跟着嬷嬷回了園子,說是十餘個丫鬟都可以作證的。”
“那......”
“姑娘!幸栖姑娘來了!”外面丫鬟的聲音打斷了顧清宜的話。
顧清宜神色一僵,這才回來沒多久就要與她算賬了?
“請進來。”
幸栖腰上挎劍,跨步進了屋中,顧清宜穿上鞋,繞出了屏風後,見幸栖神情放松,顧清宜神色稍定,下一瞬又提了起來。
只聽幸栖道:“表姑娘,大人讓我帶着姑娘過去一趟。”
“......過、過去?”
幸栖回道:“渚白居。”
說話間,黃嬷嬷湊熱鬧一般,沒眼見的将熱水端了進來,去了隔間。
幸栖注意到她的動作,也适時的止住了話語,只道:“表姑娘要沐浴?我不急,就在外面的小亭等姑娘。”
說完,握着劍轉身去了園子,暮光漸收,清瘦高挑的身影帶着劍,即便是女子,也給人壓迫般的嚴肅。
黃嬷嬷将水放去了隔間,湊上來跟着看向園子中的背影:“咦呦喂,姑娘瞧瞧,咱們好歹也是女眷,就這麽帶着兵器來了,當真是渚白居,府上說一不二的地方,真是吓人,跟押犯人一樣......”
黃嬷絮絮念叨,讓顧清宜跟着心裏輕嘆一聲,可不是,得罪裴霁回,真快成犯人了。
黃嬷嬷嘴皮子不停,半冬暗自吐了一口氣,将人使了下去,關上房門道:“姑娘,還是先沐浴罷,今日跑馬,又是到處走的,洗去疲乏也好做打算。”
“呀!姑娘,這哪來的血?!”半春驚訝出聲。
顧清宜順着看過去,見她手上拿着的是那塊絹帕,她擦拭馬兒傷口留下的血漬,像是想起什麽:“還有一塊兒呢?”
半春正在整理換下來的衣物,聞言拿出了一塊一模一樣的絹帕,顧清宜腦子裏又想起裴屏玉那陰鸷的眼神,嫌惡道:“将這兩塊兒都拿去燒了。”
“啊?姑娘這是何意?”半春沒有跟着去宴席,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都燒了。還有,日後不許再繡這模樣的帕子。”
“是。”半春應聲,顧清宜叫住人:“對了,那硯臺,你可送去映林軒了?”
映林軒是三公子裴霄言的住處。
“今兒午間就送過去了,姑娘放心,但......三公子瞧着沒有多大的欣喜,只說改日登門拜訪,奴婢去的時候,還遇到了五姑娘,應該是病了。”
今日既是春和長公主的壽宴,又是裴霄言的及冠生辰,但府上這般冷落,顧清宜猜想也不會多喜笑顏開,但該有的心意她也送了,旁的就與她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