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回上京

回上京

原本以為那麽大的陣仗, 要等到幾日才能知曉結果,可等翌日顧清宜幾人在院中用了早膳,卻突然來了位女官傳消息。

這消息還格外的出人意料:聖上吩咐, 要準備回上京了。

往年都是六月中旬才開始回上京, 如今行宮之行才過了一月,便要回了, 難說不是因為皇嗣被害的緣故。

顧清宜正接過丫鬟端來的瓷洗淨手。一邊的裴溫輕聲道:“今日我出去就聽見了, 聽說聖上喚了欽天監的大臣, 說是今年的......岩山的風水不大行, 恐會折損天家的龍運,這才讓內侍通知各院, 收拾物件便準備回上京了。”

“這些你打哪聽來的?”裴汐擡眼, 連她都不知的, 裴溫卻這般了解。

裴溫抿唇一笑:“四姐姐別不相信, 今日我遇到了許知善, 是她告訴我的, 反正回去時板上釘釘的事, 咱們趕緊吩咐人收拾東西才是, 我說這岩山也不吉利, 短短一月, 死了這麽多人......”

“姑娘?”半夏看向顧清宜, 只見顧清宜的手擱在這天青淨手瓷盆裏, 像抽了魂一般呆住了。

“哦......沒事。”她接過半春遞來的錦帕拭手, 轉身看向石桌邊坐着的裴溫:“那許知善又是打哪聽來的?就這般清晰欽天監說了什麽?”

裴溫沒好氣的白了眼刨根問底一般的顧清宜:“人家的主母是長公主,長公主與聖上關系最為親厚, 欽天監來的時候,長公主自然在場。”

顧清宜移開眼, 沒再追問。

這一動作在裴溫看來,好像示弱一般。她心底輕嗤兩句:估計她心裏也後悔和許知謹解了婚約了罷,沒攀上長公主這大樹。

裴溫臉上的笑意更甚:“我也不與你們多說了,等會兒我與知善表妹說好的,就要走了,等會我們要去觀星閣那邊多轉轉,便先去換衣裙了。”

顧清宜解了婚約,王家也沒有要和許家說親的動靜,這最開心的就是裴溫了。偏偏許知書看不上她,她只能與許知善交好,企圖能接近許知謹一些。

将她雀躍的神态放在眼裏,顧清宜嘴唇動了動,到底沒出聲提醒,許知善她自己都沒弄清楚底細,更不便聲張。

再且,自從上次多管閑事幫裴溫處理背後的傷疤卻被她暗諷時,她已經學會少管閑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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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不遠處還坐在石桌邊低調喝茶的裴汝将幾人的神色看在眼裏,看見那高興的恨不得蹦起來的裴溫,忍不住低聲輕嗤:

“蠢貨。”

... ...

此次岩山之行實在倉促,一大早消息傳到各個院落,算上算好的日子,也只有兩日的時間來安置行囊。

既然來行宮最開始核對名冊的是顧清宜的裴汐二人,這次也不例外,顧清宜當即拿了名冊去裴霁回的翠微小院。

彼時裴霁回正在屋中練字,聽見顧清宜帶人進來的聲音也未分心,倒是顧清宜有些熟稔地走近。

只見他脊背微弓,手上握着上好的紫雲狼毫,寫下的字體卻讓顧清宜微愣,像他這樣沉冷肅正,行至一筆規刻的模樣,寫的卻不是什麽管體行隸,而是不羁的狂草。

“好字。”

裴霁回的收了筆,擡眼看她:“來核對名冊?”

“嗯。”

“這次岩山我沒帶丫鬟,只有兩位五大三粗的侍衛,還要讓你多多費心。”他的視線掃了眼顧清宜手上拿着的冊錄。

聲音帶了些溫绻,顧清宜微微一怔,移開眼道:“表哥客氣,應該的。”

跟在顧清宜身後的半春眼珠轱辘一轉,方才大公子那話不同尋常的溫和還有些寬慰,她怎麽聽來覺得是什麽家主對操持內務的妻子所說的話。

顧清宜使喚半夏幾人小心的收拾起書房的擺件,她自己卻看向裴霁回的書案,沒有挪步。

“有話要問?”

“表哥可知道許知善背後之人......”

裴霁回卻微微搖頭,眸中也有些沉思:“沒那麽容易。”

“那這次太子妃的胎兒可與許知善和張側妃有關?”顧清宜咬唇,又問:“那些舞伶......”

裴霁回知道她什麽意思,從案桌後繞了出來,示意顧清宜坐在茶案另一側。

他邊斟茶邊道:“這次太子妃滑胎一事,确與那些舞伶相關,不過你放心,其餘無辜的人,都沒有事,今日就會放他們下山。”

“怎會?”

她驚訝的不是太子妃滑胎是舞伶所為,而是依照皇家這動不動連坐誅族的動作,竟然放過了一整個戲班,連什麽懲處也沒有。

當然,這顯然是天大的好事,可這也不符合裴平的作風。

“你應該聽過,當年有個舞伶夜宿正殿一事。”裴霁回細心解釋。

“嗯。”這些昨日裴汐與她說過。

“這舞伶相貌妩媚,聲如春莺,當年僅是在岩山上舞了一曲楚腰,就被聖上相中,本是背着人的,但王太後不知何故得了消息,帶着人去正殿抓了個正着。聖上自覺丢面,當即将一院子的舞伶趕出了行宮。”

顧清宜聽的認真,沒有出聲打斷。

“可事情壞就壞在,這舞伶那夜被聖上吩咐帶下去的軍衛......玷污了。”

“......什麽”顧清宜握着茶盞的指間一頓,像是明白了什麽:“昨日借獻花之機給太子妃下藥的人,是這舞伶?”

不然也說不清為什麽聖上突然大發慈悲。

“是,那女子親口承認為了報複才毒害皇嗣,昨夜已被秘密淩遲。”

顧清宜心中微澀,難怪,自己當年的風流債害了如今的之孫,裴平才這麽不想聲張,更不敢當着史官的面,下令斬殺百餘人的戲班。

事情雖已過去,可顧清宜心中還有疑慮,這舞伶被玷污已經是兩年前的事,這兩年戲班也不是沒有上岩山獻祭舞,怎麽去年不動手,今年就動手了?

還是将仇恨放在一個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也許是先入為主的想法,我總感覺這舞伶也許與張側妃也有什麽聯系。”

她想到的,裴霁回自然也想到了:

“我昨夜已經派幸橋去探查,看看這舞伶昨日可有接觸什麽人,太子妃有孕是這些時日才有的消息,舞伶是臨時才入行宮,還要嚴格篩查搜身,知道太子妃有孕且給舞伶藥的人,一定在行宮。”

顧清宜點點頭,幸橋打探消息向來厲害,她又提前知道了張側妃會有動作,這次定能發現蛛絲馬跡。

可她卻沒想到,結果這麽出人意料。

兩人話音沒落多久,門口幫着半春擡箱籠的幸樛探頭進門道:“大人,幸橋回來了。”

“讓他進來。”

裴霁回語氣沉冷,話音才落,顧清宜就見門口走進一身勁衣束袖的幸橋,他像是有些意外顧清宜坐在裴霁回對面飲茶,腳步微微一頓挫,緊跟着如常上前見禮:“大人,表姑娘。”

“可查到什麽了?”

“屬下是打探到了一個意向不到的人。”

顧清宜緊跟着看向他:“什麽人?可與張側妃等人有瓜葛?”

幸橋面上有些猶豫,看了眼一邊肅正沉穩的主子,裴霁回輕輕點點頭。

得到裴霁回的授意,他也不隐瞞:“都不是,這些舞伶是卯時入行宮準備的,在這期間,沒有任何可疑的太監宮女接觸過他們。”

顧清宜微微皺眉,她看了眼對面面色不改的裴霁回,也咬牙耐下心來。

“屬下自覺此事蹊跷,便将守着關卡接觸過舞伶的軍衛也查了個遍,倒是......”

“倒是什麽?”

“尋常軍衛倒是沒有異常,倒是那軍衛長,周磊,私下去見了這舞伶兩次,但屬下也沒有什麽證據證明就是周磊所為,可就只有他一人接觸了這舞伶了。”

裴霁回放在桌上的手微微摩挲,是他慣來思索的動作。

“大人恕罪,此次是屬下探查不力。”幸橋抱拳領罪。

“與你無關,這背後之人足夠謹慎。”裴霁回擡擡手,示意幸橋先下去。

顧清宜颦眉:“這軍衛長周磊,我倒是有印象,上次外湖發現龐嫜屍身的時候,是跟着太子妃一起來的,怎麽會害自己的主子......”

“他是東宮的軍衛長,原先是跟在太子身邊的,去年才指給太子妃,往日忠心随護,瞧着忠心耿耿。”

周磊......

心中暗暗記下了這名字。

... ...

此次回上京,雖然還是夏日,但最炎熱的時節也過去了,接連下了幾日的雨,這酷暑就降了下來,一路上趕馬回上京,倒是不算難捱。

等到了郡王府,已經是三日後了。

李娥才下馬車一聽老郡王妃難得出了小佛堂,又馬不停蹄的忙活起夜裏的家宴。

顧清宜沒什麽能幫得上忙的,便打算先回自己的溪萸閣。

她看了眼前面走着的裴霁回,剛要出聲叫住人,另一道聲音率先從她背後傳來:“清宜表妹留步。”

是裴霖章的聲音,她回頭禮貌一笑:“二表哥。”

他們如今在正圍繞着春江湖走,湖邊有幾處臨湖的觀景亭,種滿了遮陰的垂柳,柳樹下還種了些晚季的芍藥,如今正花團錦簇,與春江湖中的菡萏風荷争輝。

不消片刻,裴霖章就走到了顧清宜身側。

他還沒說話,就率先觀察了前面穩步走着的男子,不知什麽時候裴霁回已經放慢了腳步,不知在等什麽。

裴霖章看着裴霁回的背影一笑:“方才才進了側門,就瞧見溪萸閣的茱萸樹已經開了黃花探出牆頭,不知什麽時候可方便去表妹院中一覽茱萸美景。”

顧清宜沒覺得不妥:“自然可以,不過今日舟車勞頓,晚膳又有家宴,不如等明日。”

她看向裴霖章,卻發現裴霖章有意無意的看向正前方,眸中有探究。

幸樛看了眼身側的主子,抿抿唇抱着劍走遠了些。

少女清泠好聽的聲音和男子溫潤的笑聲從背後傳來,讓人難以忽視,裴霁回面色漸冷,停步看向身後的裴霖章,有暗暗的警告之意:

“這些時日府中事務繁忙,聖上請了相國寺的法師去宮中,國子監應該一連幾日都沒有休沐的日子。”

更沒有時間去閑着賞花。

顧清宜看看身側的裴霖章笑意不減,又看看前面的裴霁回聲音中也透着嚴冷,自覺氣氛不對:

“......那便等什麽時候有空了再賞,這茱萸花期長,我想着到時将府上的表姊妹也叫上。”

說話間,她看見了前面有條走進溪萸閣的小路,連忙道:“......我到了,兩位表哥,清宜先告退。”

說完,見了萬福禮,帶着人徑直拐去小路繞着走了。

裴霖章看了眼對面的兄長,早将裴霁回的反應收入眼中,心底微哂,看來他猜的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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