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嬌嗔
嬌嗔
日短天寒, 過了冬至,陽氣漸漸上升,但對上京城來說, 還在下着大雪, 天地依舊銀裝素裹。
屋外天寒地凍,顧清宜的院子卻是暖意洋洋。進來她恢複得好, 今日臘月初一, 她一早就去了松柏院和長華堂請安。
不過毫無疑問, 老郡王妃今日依舊沒有開門見客。
想着好久沒有相聚了, 裴汐幾人跟着顧清宜回了溪萸閣,她寝屋的窗外是一處杏花小林, 如今光禿禿的挂着雪和滑溜溜的冰淩子。
裴溫最近這一月都跟着許知善, 即便是顧清宜回來了也甚少見到她, 她今日倒是有了閑心, 跟着裴汐一塊兒來了她的溪萸閣。
“诶?這昙花的品種我倒是熟悉, 總感覺在哪兒見過。”裴溫穿了一身淡藍色的交領冬襖, 最近整個人秀婉文靜了不少。
裴溫目光看向的是那胎薄透亮的白瓷裏的昙花, 是去安州之前裴霁回送她的。
“這昙花的......”
“這是母親松柏院也有的品種, 你忘了?聽說還是大哥哥從外州找來的呢。”
裴汝的話率先打斷顧清宜。她最近身量長高了些, 已經是豆蔻少女該有的身形了, 如今穿了身鵝黃繡黃鹂的夾襖, 帶着淡淡的笑意看向顧清宜。
“嗯, 正是。”本也沒什麽必要隐瞞。
聽言裴溫心底閃過幾絲古怪, 大哥的東西,只要他不想, 別說什麽珍稀的昙花了,即便渚白居的一片葉子也沒人敢拿, 除非這是他自己主動想送。
說話的裴汝目光沒離開顧清宜,雖然她年紀最小,其實心思卻很剔透。
一邊的裴汐早已坐在羅漢榻邊,伸手接過半春送來的湯婆子,笑道:“好了好了,一個昙花有甚好看的,快來各自拿着湯婆子捂捂手。”
屋中地籠燒得旺,但方才才在外面走了一遭,實在手凍腳也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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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顧清宜幾人坐下打葉子牌,裴汐的丫鬟明風從院外走了進來:“姑娘,那劉家的姑娘來找你呢,說是來郡王府找衆位姐妹玩玩。”
裴汐眉心一跳,這劉家的姑娘,還當真是下了功夫了,不時就來郡王府轉轉,目的自然是裴霄言。
裴溫聽言卻看向了顧清宜,潭姨娘已經跟她說了哥哥心中的人,還讓她好好的跟顧清宜打好關系,日後顧清宜若當真與郡王府說了親,那可就是她的娘家人,即便她嫁出去要娘家幫襯也要仰仗她。
“诶,位子還沒坐熱呢,那表妹,我就先告辭了。”裴汐邊說邊起身。
顧清宜卻拉住她:“劉姑娘,我還沒見過呢,不如讓明風将她帶來溪萸閣,正好咱們姐妹幾人都在這。”
“這.......那好吧,明風,将劉姑娘領來溪萸閣就是。”
劉浈性子單純,對喜歡的人和事都是赤誠的一頭紮進去,即便聽了裴霄言心有所屬的拒絕之言,她也不以為意,只想着多來郡王府,讓他熟悉自己。
屋外很快就傳來響動,顧清宜幾人紛紛往屋外看去,一位豆蔻年華的少女挽了雙丫髻,穿着毛茸茸的狐裘披風走了進來,肌膚白皙透紅,清秀可愛。
劉浈進了屋:“我最近閑來無事,想着來郡王府找汐姐姐打發時間,沒有打擾了幾位姐姐吧?”
顧清宜微微一笑:“自然沒有。”
擡眼卻對上了劉浈那帶着探究的圓眼,顧清宜微微一愣,友善的笑笑,可劉浈卻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眼,耳尖微紅。
原來裴霄言喜歡的姑娘是這模樣,別說她的性格和學識了,單是這外在的相貌也讓她移不開眼。
“劉姑娘,您可要湯婆子暖暖手?”半秋上前詢問。
“不、不必了。”劉浈正要坐下,想起袖口處塞的信箋。
她再次看向顧清宜:“顧姑娘,方才我在角門的時候遇到了一個人,他拜托我将這封信交給你。”
顧清宜神色一頓,看向她遞來的信封,上面的字跡和她自己的很像。
裴汝伸着脖子看了看:“信?是誰送來的啊?”
“哦,這是我院中之前的嬷嬷送來的,多謝劉姑娘。”顧清宜擡手接過,看向幾人:“我先失陪一下。”
她素白的臉上有幾分嚴肅,整個人冷了下來。
“我們不着急,這酒才溫着呢,你且去吧。”裴汐擺擺手。
顧清宜披了件披風,手上緊緊的攥着那封信,出了寝屋,轉身去了隔間的書房,書房沒有燒地籠,冷了很多。
半秋跟了出來:“姑娘,是有什麽急事嗎?”
顧清宜搖搖頭,坐在了案桌後的靠椅上,手上撕開了信箋掃了一眼,臉色掀起細微的波瀾。
“是誰送來的?”半秋問。
“.......宣安王世子。”
“宣安王世子?!”
宣安王雖然被關入宗人府,但是裴九竹和裴九安卻并未下獄查辦,只是被監視了起來。
這封信的外面是齡安的字跡,可信件的內容确是裴九竹所書,寫的是當年的舊事。
她卻越看越震驚,眼底的驚色收不住,甚至連裴霁回進了書房也不曾察覺。
“怎麽了,誰送來的信?”男子的聲音突然從屋中響起,将顧清宜的思緒拉了回來。
可裴霁回掃向的是一邊站着的半秋,在這漆黑又有壓迫的眸光下,半秋連忙道:“回大公子,是......宣安王世子。”
“裴九竹?”
顧清宜起身看向他,“是。”
裴霁回掃了眼顧清宜遞來的信,擡手接過,可下一瞬,顧清宜的手卻揪上了他的袖擺,指間蒼白,這一動作有些顯而易見的依賴:
“當年,我父親是齡安所救,他甚至為了我父親,也跳下了百裏線關的澗崖,殘了一雙腿.......”
原來那日她見的橫貫雙腿的駭人傷疤,是為了救她父親所傷。
裴霁回抿着唇,一目十行的掃了眼這兩張信件。
當年趙效早已經投靠了宣安王,後來得了顧闌的賞識,一直潛伏在顧闌身邊,伺機而動。
那匪患是慶吳州興起的,不過不是匪患,而是宣安王部下訓練最好的一隊軍兵,趙效和顧齡安當年偷了行軍的不布陣圖,目的是要置顧闌于死地,而顧齡安卻不知這目的。
百裏線關圍剿那日顧齡安知道了,卻冒着風險,救下了顧闌。他摔斷了腿,而被他護着的顧闌卻是沒有嚴重的外傷。
“可是......為什麽?”顧清宜喃喃輕聲道。
她第一次覺得顧齡安是矛盾的,明明當年是他冒死護住父親,救下他。可地牢囚禁父親的人,屢次欺騙她的人,也是他。
裴霁回唇角勾了勾,顧清宜不明白,但他作為男人,自然明白,顧齡安對顧清宜的情,從來不是什麽弟弟對姐姐的親情。
他眼中的占有,從裴霁回第一次見到顧齡安時就發現了。
“他讓你等會兒去春江茶樓?”裴霁回沉聲問。
“......是,原以為我不會再與他有任何交集。”可今日卻知道了,救父親的人是他,怎麽算來,他對父親都有救命之恩。
裴霁回手指漸漸收攏,看向垂着腦袋的小姑娘,她太容易心軟了。
“幼安,我心底也是會介意的。”
沉沉的聲音響起,含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顧清宜指間一顫,疑惑的仰臉看他,可下一瞬!她被男子握住手臂,一把拉入那寬闊溫熱的懷中。
“表哥?你.......”
她未完的話突然被堵在唇齒間,而男子一手攬着她,一手捏住她的後頸,讓她不得不仰頭,接受他唇間霸道的攻城掠地和占有。
那微涼的唇貼在她的唇上,兩人的氣息微亂,互相交纏,他的唇齒如同狂風驟雨一般在她的唇間侵占,直到察覺到她的乖順,裴霁回的動作和緩了下來,微微的含咬那花瓣一般的唇紅。
顧清宜漸漸的呼吸不上來,使不上力的雙腿全靠那有力的臂膀攬着,她受不住的推了推這溫熱的胸膛。
裴霁回淩厲的眉眼輕眨,緩緩松開,看清顧清宜的神色後,眼神一暗。
少女面如含春,眼眸濕漉漉的,眼睫輕顫,那唇上顏色越發明豔,如同敷了一層口脂。
哪還有半分外人口中的清冷冰美人,全是頰如三月春,連眉梢都染上一絲媚意,活色生香。
“......表哥,你怎麽突然”她紅着臉,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唇,但想起這唇上才被他吮吻,又頓住了這一細微的動作。
“我會介意,幼安,無論是顧齡安,還是霄言,我都會介意。”甚至心有戾氣,今日她又要去見顧齡安。
“你......”齡安她明白,可對三表哥他也介意是為什麽,難道是那日他們二人站得近了。
裴霁回神色很暗,手上還攬着她沒有松開,微涼的指間擡起來輕輕的觸碰了顧清宜紅如滴血的耳垂。
“別...”她有些異樣的酥麻,微微側開臉躲避。
可那微涼的指間沒有順着她的心意離開,反而順着耳後輕輕下滑——
酥酥麻麻的讓她有些受不住,臉色卻如紅霞一般,就在顧清宜要躲閃之際,那能握的劍又寫文章的手停在她的頸側和衣領的交界處。
暗啞的聲音問:“等會兒就要去見顧齡安?”
“嗯......诶?!”他驟然靠近,那微涼的唇貼在了她的頸側,激起她的一陣顫栗,難得百折不撓的嬌花,在他這有些過分親昵溫存的動作下,軟了腰。
... ...
一牆之隔的屋中,裴汐幾人邊溫酒邊打着葉子牌,早已酒過三巡也不見這溪萸閣主人的人影。
她推了劉浈邀她喝的酒盞,“你們先玩,我去瞧瞧清宜,怎麽還沒回來......”
可正當裴汐開了門,就撞見迎面走來的少女,面色緋紅,簪着的發絲微亂,連兩頰都是透紅的春色,眼眶還似含着水霧一般,半是嬌嗔半是惱怒。
饒是裴汐見的女子多了,也不竟微微臉紅,她輕咳一聲:“清宜,你這是去哪了,怎麽......”看她的手一直遮遮掩掩的捂着頸側,她疑惑:
“這脖頸怎麽了,怎麽一直捂着?”。說完還上前一步,想幫顧清宜查看一般。
可沒料到的顧清宜的臉色更紅了,支支吾吾道:“......沒、沒事,方才不小心被蚊蟲咬了。”
‘蚊蟲’本人緊接着出現在她身後,眼帶笑意的看向少女遮遮掩掩的背影,又對上裴汐震驚的眼神。
裴汐一看,這這這,難道是她想的那樣?!
“......表姐,我......我家鄉的嬷嬷有些急事要尋我,今日,是我待客不周了。”
“嗳,哪會,正好現在也是晌午了,我們也該回去歇歇了,你等着,我去跟幾位妹妹說說。”
看見裴汐離開的身影,顧清宜轉身看向厚着臉皮還站在這的男子,嗔瞪了一眼,可眼如含嬌,沒有絲毫的威懾力。
裴霁回的笑意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