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除夕夜宴

除夕夜宴

一年将近除夕夜, 嘉瑞大雪兆豐年。

大宣今年不太平,但對于皇帝來說,然州的兵權被收回, 宣安王被收押待開春問查,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對裴平這皇帝有益, 自然身心舒暢。

這不, 早在臘月二十九, 宮裏就傳來聖谕, 凡皇室宗親和三品以上官員,攜家眷入宮參加除夕宴, 與天子同樂。

“半春?”顧清宜一早便聽爆竹聲響, 掀簾起身。

“吱呀——”門被打開, “姑娘醒了?昨夜姑娘将近醜時才睡, 怎麽不多歇息歇息?”

“外面熱鬧, 連我也沒多少困意了。”顧清宜走到了一側的梨木架上拿了件外裳披了起來。窗外又下起撲梭梭的小雪, 将樹枝屋檐都覆上了小小一層雪白。

“姑娘今日穿哪身?”半夏幾人推門走了進來。

她掃了眼幾人手上端着的衣物, “今日是除夕, 那就喜慶些, 穿這身芙蓉色繡春櫻花的交領小襖罷。”

“诶!奴婢也覺得這件不錯, 這領口圈了一圈細軟的狐毛, 今日就算在宮裏待到天黑, 也暖得很。”

半春跟着接話:“老爺身體尚未大好, 咱們顧府可只有姑娘一人去撐場面,是得穿的喜慶金貴些。”

幾人一言一語, 等顧清宜用了午膳,再去正院看望了一眼父親, 就上了馬車進宮了。

上一次來這皇宮,還是她主動受鞭笞之刑的時候,正經算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了皇宮內院。

除夕的宴席設在禦花園邊的攬春殿,攬春殿如其名一般,攬看春景,春風迎樓。

攬春殿的正對面就是禦花園和一汪河池,左側是高聳入雲一般的榄春樓,等今夜守歲還可以移步到攬春樓看滿皇城的煙花。

“姑娘,前面那好像是四姑娘。”坐在馬車前的半春看見皇城門口熟悉的上馬車,連忙提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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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表姐?”顧清宜連忙掀開上竹簾,可不正是裴汐。

雖然還是申時十分,但東門早已擁擠起來了,察覺到馬車緩緩停下,她連忙踩着腳蹬下了馬車。

“哎呀,方才還說你多久過來,顧府離皇宮最近,沒想到你竟是最後到的,莫不是在家躲懶了?”裴汐笑着走過來。

她今日穿了身深芙蓉色的衣裳,挽着飛仙髻,帶着額飾流蘇,那紅色瑪瑙紅如火似的正好催在她額間,唇色緋紅,越發将她的明媚襯托出來了。

“汐表姐今日穿這麽好看?當真是讓我站在你身側都有些自慚形穢了。”顧清宜眨眨眼,話語打趣。

裴汐輕哼一聲,伸手點了點顧清宜:“旁人說這話就算了,你倒是也會打趣我了,誰能遮得過去你的氣質。”

許知節很早就被外派青州,昨日不容易趕回來,她......自然是想給人留下好印象的,畢竟二人等春三月就要成親了。

站在郡王府馬車邊的裴溫和裴汐走了過來,裴溫語氣親近了很多:“表妹,有好幾日沒見了,瞧着氣色好了不少。”

裴溫對顧清宜的态度轉變,不單單是她兄長裴霄言對她有心思,更因為顧闌回來了,從前是個無依無靠寄人籬下的表姑娘,現在可是三品大員的獨女,更是聖上下旨親賜的清平鄉君。

秉着寧願多個朋友,少個仇人的想法,裴溫在顧清宜面前也收斂了鋒芒。

“溫表姐也氣色紅潤許多,向來是最近也是身心舒暢。”所為伸手不打笑臉人,顧清宜禮貌回道。

裴溫的笑容微微一僵。背上的傷口也有些若隐若現的疼了起來,姨娘前幾日又對她動手了。

潭姨娘會對裴溫動手發洩一事,只有顧清宜一人知道,而顧清宜聽了裴溫的警告冷諷,選擇了守口如瓶。

“對了,姨母呢?”顧清宜擡眼掃了眼周邊,不見李娥的身影。

“母親要去正宮拜見皇後娘娘,先進去了,我看時辰也不早了,咱們也先進去罷。”

“好。”顧清宜跟上裴汐的腳步,有些欲言又止,最後佯裝随意問道:“對了,那幾位表哥呢?”

裴汐的嘴角立馬揚了起來:“是問我的三位哥哥,還是獨獨問我大哥一人?”

“......自然是問所有人了。”顧清宜面色微紅,掩飾道。

“大哥今日一早就去衙署了,都大年三十 了,前兩日就聽休沐了,今日臨了又有事忙了。”裴汐看顧清宜神色有些失落,連忙補充道:“不過你放心,今夜除夕宴,他一定會來的。”

“嗯。”顧清宜點點頭,前面走着別家的姑娘,個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倒是喜慶,驀地,後面傳來一個熟悉又很陌生的呼聲:“顧姑娘——”

她腳步一頓,與裴汐幾人順着聲音往後看去:

一年輕的美婦人挽了百合髻,頭戴着玉簪和珠花,穿着一身交領的天青色襖裙,盈盈燦爛的笑顏上,還有兩個酒窩。

而她身側一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相貌偏為正氣,二人舉止親密。

她面露疑色,待人走近了些,她才看清那熟悉的眉眼,驚疑出聲:“妙聲姑娘?”

王妙聲抿唇一笑:“我現在已嫁做人婦,還說什麽姑娘不姑娘的,清平鄉君不嫌棄,喚我妙聲就好。”

顧清宜看着她燦爛的笑顏和酒窩,有些晃神,當年那膽怯內斂的王家三姑娘,竟然變成了如今這模樣,難怪她一時認不出來。

“豈敢,王......葵夫人如今是刺史夫人,我能無禮直呼夫人之名。”

一邊的裴汐聽着雲裏霧裏的,這王妙聲什麽時候和清宜這般熟悉親近了,納罕得很。

王妙聲親昵的拽了拽葵安林的衣袖,葵安林神色鄭重,拱手一禮:“夫人在上京的經過早已告知我,安林在此多謝清平鄉君的指點,才換的我與妙聲的姻緣。”

他的聲音很溫厚真誠。

顧清宜早在他見禮時就後退一步:“葵大人是大宣官員,我豈敢受您這禮,實在折煞。”

裴汐從葵安林的三言兩語中,輕易就明白了發生何事,她連忙對裴溫和裴汝招招手:“前面右轉便是攬春殿,你們二人先行過去,我們一會兒就到。”

王妙聲走近些:“當年我深陷困頓,多虧顧姑娘指點迷津,讓我得以遇到葵大人,琴瑟和鳴,這一拜你受得。”

王妙聲擡眼看向身側的葵安林:“夫君,您不是要去尋裴都護,你先過去,我與清平鄉君說會兒話。”

葵安林看了眼幾人,輕聲道了好。

“當初我也猶豫許久,清平鄉君的話聽着膽大妄為,要我代替長姐換嫁,更是難如登天,好在我下定了決心,不然,我當真如你所說,随意嫁給什麽達官貴人為續弦或妾室,蹉跎紅顏,一輩子困在上京那一方天地。”

“夫人本就心懷青青志,風霜橫不渝。若當真是軟弱之人,哪會因為我一言一行就改變得了的,夫人更該謝的是自己。”

王妙聲聽言笑意越濃。

早知道顧清宜會說話,今日又領教了。

可顧清宜心中當真作此想法,王妙聲能在王家讨生活這麽多年,既不像王妙雲那樣迎合附會,卻能讓王家的主母高看一眼,她本就有與王家其餘人不一樣。

“我當初說服了王妙語,替嫁青州,想必早已得罪了王家和太後了,可今聖上突然召回夫君,怕是日後要做成事,還需要裴都護的幫忙了。”

王妙聲笑笑,看向的是裴汐,更是顧清宜。

顧清宜察覺到這視線,心底一咯噔,她與裴霁回......王妙聲是如何發現的?

當初王妙聲離開上京的時候,她可是剛與裴霁回到安州,那時二人可尚未确定關系。

知道她疑惑,王妙聲輕笑一聲:“在行宮的時候,我無意間見到了清平鄉君深夜從裴都護的院中出來。”

她解釋。

“其實更要的是,夫君身為青州刺史,需要向裴都護這上峰述職,他有意與裴都護打好關系,可當他向裴都護送了些青州玉石的時候,卻被拒了。”王妙聲看向顧清宜:“裴都護反而問夫君,為他留一方風水好的青州的官墓。”

顧清宜神色一滞。

王妙聲跟在王夫人身邊多年,各家的密辛自然知道,這顧清宜的外祖母可不是什麽李家姨娘,而是正經人家的姑娘,遭遇天災家鄉被夷為平地,輾轉才來到上京。

況且,當年顧清宜的母親為什麽離開李家,也是想将雲姨娘移回青州安葬,很顯然,裴霁回這青州官墓,是為了顧清宜才提出來的。

“......好了,我瞧瞧這時辰也不早了,夫君未曾來過宮中,我瞧瞧他這是跑哪去了,我就先告辭了。”

“嗯,夫人慢走。”顧清宜淡淡一笑。

待她走後,她微微神色放松下來,原來,每關于她的事,不管她說沒說,提沒提,裴霁回都會記挂在心,默默替她辦好。

心底被巨大的暖意火苗蒸燒着,讓她嘴角也不自覺的揚了起來。

“清宜啊清宜,你膽子也太大了。”裴汐的話打斷了顧清宜的思緒。

“當初你怎麽會敢插手到王家之事的?你那些時日不在上京,不了解當時的情況,王妙聲是庶出,本不夠格做刺史夫人,但兩姐妹卻瞞着太後和王家所有人,來了個偷天換日,那時尚書令可發了好大的火。”

不但讓上京所有人看太後和王家的笑話,還毀了王家的布局,換了王妙聲,這刺史夫人可就不是王家的棋子了。

“可表姐不覺得這樣的安排,才是皆大歡喜嗎?”顧清宜笑着反問。

王家狼子野心,她若是沒猜錯,皇帝下一個想動的,就是外戚。不然,怎會突然召葵安林入京過年節。

同是外戚,鄒家謹小慎微,王家卻張揚擅權,即便聖上再如何淡權無心,也不容許這樣久待。

可看葵安林要找裴霁回的樣子,裴霁回估計就是裴平的一把刀,先割宣安王,再鏟王家。

這上京城的官場,當真步步詭谲,她有些佩服裴霁回,自始至終都擺在他該擺的位子上。

可得到重用,也許不是因為他的才幹品行,而是......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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