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抵達邯鄲
第8章 抵達邯鄲
秦國将派遣使臣來趙,一日之間就在邯鄲傳了個遍。
這樣的消息本也沒什麽轟動的,但若加上質子宴上的事情,至少在趙國的朝廷人盡皆知。
趙政這小孩也機警地發現了一些變化,每日遲到的飯食能按時送來了,雖然依舊十分寡淡,但至少是熱乎的,他質子小院的大門外還站了兩個趙國士卒,阻止那些扔石頭恐吓他的趙國百姓。
據說是仁嘉王後回去之後,依舊悲痛不止,讓人扶着去趙王那裏說了些,大概就是她看到秦國那質子的處境就像看到了他們的兒子,每每憶及便哽咽得險些暈厥。
趙王倒是沒什麽反應,倒是下面的人在對待趙政的事情上謹慎了不少,誰也不知道若是公子嘉在秦國出了事,上面會不會覺得是他們苛待趙政導致秦人報複的結果,誰也不敢擔責。
趙政以前都只敢躲在自己的房間裏面,最多也就趴在破了個窟窿的窗子上向外偷看,現在他即便走到小院曬曬太陽,甚至伸出腦袋向外面張望,竟然也沒人管他或者阻止他。
小小的一點自由,卻讓趙政得到了天性的釋放一般,每天都抱着那面名叫透骨鏡的地母器皿小嘴叨叨。
他最喜歡和鏡子裏面的仙人聊天了,雖然大部分時間仙人都不說話。
範雎這幾天倒是過得不怎麽好,因為他沒辦法從周宥身邊獲取物質了,每天都吃的一些最簡陋的食物,對于一個現代人來說,算是一種艱難,畢竟民以食為天。
還有他的手機和相機也沒有電了,只能擱在挎包裏面,當成一個擺設。
盒子世界。
範雎看着周宥的一舉一動。
在範雎看來,周宥是真的狗,每天都查看監控。
周宥最近不知道哪來的興趣,樂此不疲地研究着他得到的那本泛黃筆記和那些老舊照片,以及……
他發現他那後媽的兒子周浩,最近變得有一點不對勁。
自從周浩上次感冒去醫院以後,人倒是沒什麽,但行為和以往有了一些差別。
周浩買了一輛誇張的新車,買了很多名貴的手表,最近也不出去找範雎了,而且看到他也愛答不理。
他這後媽的兒子,從來到他們家,處事向來敬小慎微,甚至有點如履薄冰的感覺。
規矩,聽話,有禮貌,從不做越矩的事情,更不會像現在這般大手大腳的花費。
甚至搬來這裏住,也是以照顧他起居為由。
這麽多年,周浩給人的感覺就是這樣。
但突然,一個人就好像變了,周宥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人明明還是那個人。
周宥正想着,這時大門外周浩正開門進來。
難得的周宥這大少爺主動問了一句:“範雎找到了?”
周浩瞟了一眼,甚至嘴角還帶着一絲嘲諷,不搭不理地上了樓。
周宥:“?”
嘿,平時對他客氣不像話的人,剛才那表情是在譏諷?
周宥沒好氣的起身,因為周浩進來連門都沒關。
周宥将門帶上,鞋櫃上是周浩落下的一張廣告單:R源針劑,治療感冒有特效。
上面是一個白大褂的微笑的男性醫生。
周宥也沒在意,只嘀咕了一句:“看來病得不輕。”
盒子世界,範雎也有些詫異,周浩似乎有什麽不一樣。
但他能看到周浩的機會實在太少,也不好說什麽,畢竟從周浩的母親二婚搬走後,他們真正見面的時間十分有限。
三分鐘的時間很快過去,範雎依舊一無所獲,他現在唯一的機會就是周宥洗澡的時候,畢竟周宥還沒有變态到連浴室都安上監控,但周宥的洗澡時間不固定,他這僅有的三分鐘未必能剛好遇到。
範雎準備好行囊,再次上路。
比起一開始時的迷茫,範雎對現在的處境适應得多。
路邊被盜匪搶劫哭泣的商人,流離失所的百姓,他也能像旁人一樣跑過去看看熱鬧,刀劍無眼死于路旁無人理會的俠客,他若有空也會挖個土坑掩埋。
他現在對挖坑特別熟悉,估計這個世界不熟悉挖掘的人很少。
還有兵荒馬亂的士兵,以及各種各樣白霜感染者的奇聞轶事。
麥穗和墓碑,豐饒與死亡,随處可見,泥濘小路,鄉間說着三晉雅語的百姓,這一趟旅途,終生難忘。
走出河套平原後,愈發靠近邯鄲,那些麥田裏,一個個散發腐臭的稻草人,“驅趕”着天空的飛鳥。
若是靠得近了就會發現這些稻草人有些獨特,腐臭就像發朽的皮肉,再靠近一些,會發現,的确是一些人皮。
整個稻草人,都是披着人皮的,皮囊之下塞滿了麥杆。
倒不是什麽封建的儀式,而是這些人死前,自己将自己塞成了這樣的稻草人,挂在麥田之中,守衛……他們一輩子賴以生存的耕地。
這樣詭異的死者,都是被白霜感染後的離奇死法。
範雎拿出紙筆,将這種死法記錄了下來,他真的在寫一本《死因百科書》。
這個世界的信息的傳播條件有限,關于白霜感染的研究更多的是局部的認知和一些共識,并沒有籠統的答案,希望他的記錄能夠更靠近真相,白霜是什麽,總得有一個答案。
當然,作為一個學者,揭露歷史的疑問,本也是他的職責。
很多時候,那些勇于探索的學者,早已經忘記了,他們本該肩負的使命和方向。
這一段路,讓範雎也肯定了一件事,上一次那個老郎中關于白霜感染者的診斷并沒有錯。
他聽說的,見到的,白霜感染者們初期的症狀都和感冒症狀一模一樣。
發熱發燙,心悶心慌,然後伴随的便是一些詭異的行為。
說詭異的行為也并非無跡可尋,比如那些稻草人,他們一生都在操勞耕地擔心産出,所以他們被白霜感染後,內心最深處的渴望被激活,于是他們挖空自己的肚皮填上稻草,變成了麥田的守衛者。
又比如範雎見到的那個挖心而食的白霜感染者,他估計長時間伴随着饑餓。
又比如那個殺父殺母殺妻殺子之人,若深入打探,必定會尋找到在他未感染前,家庭就十分的不和睦。
所以,白霜感染者一切詭異的行為,其實都是有跡可循的。
是內心最深的黑暗或者情感,被無限放大的結果,因為白霜感染的原因,他們再無法壓抑這些情感,而變得無法控制,從而擺脫了道德倫理的枷鎖,滋生一些難以想象的詭異行為。
這時候他們需要一種高于這樣的精神刺激來将他們從這樣的狀态解救出來,也是治愈白霜感染者目前唯一的方法。
但這個世界吧,對白霜感染者充滿了恐懼,他們被冷漠以待,他們病了但卻沒有治愈的方法,所以他們內心的恐懼和無助讓他們對這病毫無抵抗能力。
結果就是,他們開始攻擊自己,攻擊同類,變得喪心病狂,變得暴戾變态,異于常人。
這是範雎對這個世界的一些了解。
有時候,旁人的目光比疾病更加的可怕。
等他風塵仆仆穿過平原,路過太行山的山腳,走過三晉子民耕種的土地,見識過趙國因胡服騎射而變得和中原風俗有些不同的千年邯鄲城前時,已經寒冬。
那種歷史的畫面才真正讓他感覺到,他身處在春秋戰國時代的大地上。
口中呼着白氣,範雎整理了一下衣物向人來人往的邯鄲城門走去。
進進出出的百姓,走卒,商人,這是一座充滿生機的嚴肅的繁榮之城,堪稱這個時代的一線城市。
城門前趙國的士卒正在挨個檢查進出人員的驗傳。
不得不說,當初趙政的父親能從這座城裏面成功逃出來,也的确頗用了些心思。
城門下,一個小孩正朝城門外探頭探腦,幾個趙國官吏跟在一旁有些不耐煩。
這小質子說,秦國使城今日将至。
對于趙政為何知道這事,也沒什麽奇怪的,定是城內秦國的奸細通風報信。
趙政其實也不認識範雎,他只記得那只手和範雎的聲音。
範雎讓趙政打掩護,自然也是因為他在這個世界必須有一個身份,不然沒有驗傳的他,城都進不了,查得嚴格的地方他也不敢去,東躲西藏,時間一久就跟非人的生活一樣。
他僞裝成秦國使臣,有趙政打掩護就簡單得多,加上這個時代消息傳遞并不靈通,趙國想要查證十分困難,而且等消息傳到秦國首都,亦不知道是什麽時候了,那時恐怕早已經時異景遷,事情都蓋棺定論了。
趙國的官吏等得有些不耐煩了,城門前既不見秦國人的車馬,也不見秦人的儀隊,連秦人使臣的影子都沒看到。
倒是一個奇裝異服的白霜感染者走了上來?
這時,那怪異的白霜感染的年輕人站定,拱手做了一個三晉官禮。
“秦國使臣範雎,特來觐見趙王。”
嘩!
真的有秦國官員來了。
他不知道,以前那些秦國官員都被腰斬了嗎?
以目前秦趙的關系,居然還敢獨自一人赴趙?
倒是那小孩,趕緊跑了上來,擡頭望着範雎,似乎在打量。
然後伸手拉住了範雎的袖子。
曾經的無依無靠,在這一刻似乎就不是了。
他記得仙人的聲音。
範雎:“……”
他此時要是伸手摸摸這孩子的腦袋,一定會歷史留名。
不過現在最艱難的,恐怕是應付趙人的疑惑和刁難。
但無論如何,這城門他今日都必須進,他也必須坐實了現在秦國使臣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