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跟着政哥混

第14章 跟着政哥混

趙國的市集開市很早,範雎到的時候已經人聲鼎沸。

即便是邯鄲城中,這樣的市集也不是天天有,大致三天一次,邯鄲的貴眷百姓等,都等着這一天,集中采購。

出售商品的除了商人,還有一些積攢了些物資的百姓,也靠着這一天為家裏填補一點家用。

範雎原本只打算購買豆子,但最後手裏多了一袋子麥子。

豆花的味道雖然不錯,但在範雎看來當成主食多少不太飽肚子。

一袋豆子一袋麥,花光了範雎身上所有的錢,這就是他現在所有的財産。

“沒錢心裏慌,說的應該就是現在這種情況。”範雎嘀咕着,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确踏實不起來。

抱着兩袋糧食,範雎也不過久逗留,畢竟家裏還有個孩子等着。

離開市集回到居所,就跟兩個世界一樣,市集的沸騰和這裏的冷清完全不沾邊。

一條街道,頗長頗深,但街道上冷清得連個鬼影都沒有,街道兩邊一排大門緊閉,只有才打掃過的門口,才讓人知道,其實這些府邸是有人居住的。

六國之關系,可見一斑。

趙國的普通百姓更不會随便來這條街了,所以這條街看上去才如此蕭條,冷飕飕的。

現在天明,視線變得十分清晰,昨晚上的那場厮殺,似乎并沒有在這條街道上留下任何痕跡,應該是有人收拾過了。

靠近居所,範雎就聽到了趙政哭得汪汪的聲音。

一大一小,一個高冷,一個哭得委屈巴巴。

範雎走了過去,趙政趕緊跑了過來:“公子丹不帶我去找仙人。”

範雎心道,還以為發生了什麽天大的事情。

高傲的公子丹,似乎也松了一口氣,堂堂秦國公子,汪的一下就哭了,不像他,他在趙政這麽大年齡的時候都記不得眼淚是什麽了。

任務終于完成,帶孩子也太累了,轉頭回了府邸,他一開始怎麽就沒能拒絕呢?奇怪,或許是六國之人相見都恨不得拿刀刺向對方,即便不敢用刀,眼中的仇恨也能詛咒死對方,從未像那個秦人一般平和?

是的,那個秦人的目光,似真的和他見過的所有人都有些不同,一開始他還弄不清不同在何處,但現在若有所悟,是少了那些國仇家恨……

範雎本想感謝一番,結果只能看到傲嬌少年的背影。

範雎不由得搖了搖頭:“這鄰居不好相處啊。”

然後趕緊擦幹趙政臉上的眼淚,這要是被歷史學家知道了,史書上就熱鬧了。

牽着趙政進院。

範雎進去之後,一個提着盞青銅燈的老者皺眉地站在街道上,這個秦國使臣比他想象的隐藏得還深。

沒有去接洽秦國在邯鄲城中的探子,沒有憂心面見趙王的擔憂,他僅僅是一大早去市集買了兩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糧食。

那售賣糧食的小販他也讓人審過了,身世,三代關系,一言一行都記錄在案,似并沒有半點不妥。

一個秦人,大張旗鼓,弄得滿城皆知地來到邯鄲,還莫名其妙地參與燕楚之争,就真的什麽都不幹

疑惑。

秦國質子院中。

豆子和麥子都需要磨,若要用豆子榨油,還需要将豆子炒出些油花來,豆子的出油率其實十分高,當然以現在的條件,一斤豆能榨二兩油就已經十分不錯了,豆渣依舊用來做大醬和醬油。

範雎開始忙碌了起來,才開始沒多久,大門被有規律的敲響。

範雎洗了洗手去開門,門口,褚長曲的夫人褚夫人正抱着有些木讷的褚太平等着,後面跟了兩褚家仆人。

範雎倒是差點忘了,答應了褚夫人讓她将孩子送來繼續治療白霜感染症。

木讷的小糯米團子褚太平見到範雎,居然伸出手要範雎抱,看來沒忘記這個會給他講好聽故事的先生。

說了一些客套話,範雎接過孩子,他現在的唯一經濟來源就是治愈這孩子,雖然這種情況說顧客是上帝并不合适,但肯定得好生對待着。

竈膛裏面的火并不需要時刻看着,範雎想了想,将褚太平和趙政放在小凳子上,開始了今天的治愈,恩,講故事,兒童文學對小孩的精神洗禮。

講的是小馬過河,人生慢慢,或坎坷或者平坦,都需要親自去探……

講的是羊有跪乳恩,烏鴉反哺情……

十分經典的幼兒故事,褚太平和趙政肯定是聽不懂其中的深刻寓意的,範雎也不講那麽深刻的東西,他只講故事,本來也從不會有人講兒童啓蒙故事時去叨叨那些有的沒的,小孩根本聽不懂這些大道理,但故事本身倒是讓褚太平和趙政聽得入了迷,以前從未有人給你們講過這麽有趣的東西。

褚夫人也在旁聽了一會兒,她出自門第之家,祖上還曾有位叔公跟随在雲游的聖人身邊聽過學。

一開始褚夫人也只是覺得,故事從未聽過的有趣,都是些小動物之類的卻有着人類通靈一般的小趣事,但随着範雎講解,褚夫人卻突然愣住了。

旁邊的仆人都不由得問道:“夫人,怎麽了?”

褚夫人趕緊讓那仆人低了聲,免得打攪到範雎,然後目光沉思地看了看範雎,細語了一句:“原來是聖人門下的大學問者。”

她原本還有些奇怪,這位先生是如何讓她的兒子從白霜感染中得到治愈的,她也詢問過當時的仆人,仆人只是說,就只是和太平說了一會兒話而已,沒見什麽奇怪的祭祀也沒見喂什麽神奇的藥石。

但現在,褚夫人有些明白,為何她的太平的病能好起來了,聖人之言,本就有經天緯地的力量,只是能讓太平這樣的幼兒都能聽懂,太難。

褚夫人又看了看伸着個腦袋專心聽故事的趙政,都說這質子不被看重,可有可無,秦國人甚至都沒想過給遠在趙國的小質子找個啓蒙識字的先生,以後長大了,別說懂什麽輔國安邦或者大道理,恐怕連大字都不識一個。

現在看來不然,秦國居然專門派了一個大學問者前來,何止于啓蒙。

這個時代,識字十分困難,識字率低得離譜,因為知識難以想象的昂貴,根本就不是普通人家能夠奢望,也就孔聖開啓私學傳播學問,才有了一點起色。

褚夫人之所以覺得範雎是聖人門下,因為這個時代,即便是做學問者,也多是學習治國之道,攻伐策略,機智狡辨。

充滿戰争的時代,況且這場戰争從西周沒落而八百諸侯分治已經持續了500年,學習的自然多是和戰争有關的東西,以圖以後能被達者看中,飛黃騰達。

只有聖人,還在堅持着恢複世間禮教,傳遞着高尚的精神和品德,所以特別的難能可貴。

像範雎講的這些小故事中的道理,即便是專門找的先生,也不會涉及,唯有聖人門下,才有耳聞會講一些。

褚夫人不知道什麽時候離開的,離開的時候輕手輕腳。

範雎今日講的故事,其實也就講那麽兩三個,惹得兩小孩嗷嗷的,根本沒聽夠。

沒辦法,範雎忙得不可開交。

用石磨将炒好的豆子磨出油來,好不容易才用碗接了大半碗。

吃不上油的日子,想想都特別慘。

清亮的黃色豆油,散發着植物油獨特的香味,從未有過的讓人覺得稀罕,範雎都覺得好笑,若是在現代讓人知道他稀罕着一碗油,別人都不敢想象他過的是什麽苦日子。

範雎又磨了一些面粉,發了面,揉成團,醒面。

揉面的時候在其中滴了一些豆油,這樣會更加的清香酥軟。

醒面的時候密封在缸裏,因為沒有酵母,這樣會自然發酵,當然要是有酵母粉肯定是最好的。

範雎要做的是豆沙餡餅,将發酵好的面團捏成一個個小團,豆沙就是那些添加了醬油和鹽的豆渣。

他買的那點醬油使用得太快了,這玩意太快了,得盡快将醬油自己弄出來。

将調制好的豆沙裹進面團,然後用棍子将面團碾成平坦的餅狀。

鍋裏燒熱,刷上一層豆油,這個時代的鍋更像是桶,因為根本沒有炒菜的習慣,都是煮,但用來煎餅勉強還能用。

油香升起,将碾好的餅放在熱鍋上,不一會兒麥皮就開始鼓包,看上去軟軟酥酥的,散發出食物獨有的香味,有些像雞蛋餅,得在和面的時候多加水和沾一些油一起和,不然會變成燒餅一樣幹脆,口感就不一樣了。

要是有人看到範雎用這麽多油煎餅,估計得以為這是個多富裕殷實的家庭,但在現代,家常的豆沙餡餅就是這麽做的,範雎想弄少油版的也不會。

一個個酥酥軟軟的餡餅盛盤裏,特別的好看,今日飯食,就是這些豆沙餡餅了,就是稍微有些燙。

給趙政和褚太平分了餅,兩小孩端正坐小凳子上,吹着餅,小嘴咬下去,餅的酥香,豆沙餡的美味,瞬間灌滿口腔。

吃得停都停不下來。

範雎也啃着餅,原本只能被稱為開胃菜的豆沙餡餅,現在成了主食,恩,應該說唯一的食物,但就味道而言,還算不錯。

範雎想了想,讓趙政給隔壁的公子丹也送一塊餅去,左鄰右舍的,範雎所在的時代是一個人情社會,思考問題的方式自然有些不同,在他看來,歸秦計劃中公子丹是重要的一環,自然得拉近點關系,随便交代了一兩句。

趙政才出門,一群臉色兇狠的人就往範雎他們的院子湧來。

為首的是個十二三歲的野小子,人不大性子挺橫,服飾稍微有些像苗夷風格,但又不是,腰間挂一青銅號角,特別顯眼。

更奇特的是這野小子身後跟了一只碩大的黑瞎子,憨厚地吐着熱氣。

範雎知道,歷史上出現過很多訓化野獸的部族,比如熬老鷹,馴鹿,驅狼等等,這些部族差不多都斷代消失在歷史上了,但訓黑熊的範雎也沒在任何文獻中見到。

“你們是?”範雎不由得對來勢洶洶的一群人問道。

那小子聲音頗大,厲聲道:“楚國,公子熊。”

範雎:“……”

荊楚之地,坐擁雲夢大澤,異獸豐富,除了黑瞎子,還有黃袍白圃的大花老虎等,楚地先民的确有些苗夷風俗,這般穿着也屬實。

範雎心道,完了,找他算賬的人來了,昨晚破壞了楚國刺殺燕國子丹的計劃,別人直接找上門來了。

而旁邊,趙政正将手上的餅舉得老高的遞給公子丹:“我們家仙人煎了餅,讓我送過來給你嘗嘗。”

說完眨巴了下眼睛,仙人還交代了點什麽。

想了想,小身板一挺,屁股向後一翹,身體前傾,仰頭:“以後跟着政哥混,吃香喝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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