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人皆壞種

第27章 人皆壞種

周宥趕到的時候,沈束正在血泊中看漫畫,看的是《喪屍圍城》,剛才掙紮時将他好幾本漫畫掉落得亂七八糟,以及一本《警察素養》也在其中。

他等待的時間覺得有些無聊,所以拿起一本漫畫看得津津有味……

有時候,這個年齡的人是狗都不惹,也并非沒有道理。

沈束的位置在這棟樓的安全通道,因為電梯維修,所以來來往往的人都會走安全通道。

路過的人根本就不敢靠近,圍在遠遠的地方,哄亂的讨論着拍着視頻,現場血塗了一地,也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麽,多是猜測,有好心的人幫忙報了警。

那一地的血都還沒幹,周宥的心裏也是一緊,匆忙上前,沈束語無倫次:“宥哥,吓死我了,你不知道……”

手舞足蹈。

怎麽看也不像受了傷,甚至還沒有周圍的人那般恐懼。

但這十分的,非常的不正常,因為上一次沈束被喪屍攻擊,手臂上被抓開的那些傷口,雖然是外傷,但有些都見骨了,去醫院被包裹得跟木乃伊一樣。

這才多久,那有些激動的解釋着遭遇的沈束,手臂上一點傷痕都沒有。

“宥哥,剛才我差點被吓暈了過去。”

周宥問道:“地上的血是誰的?”

沈束的聲音額然而止,目光也有些閃爍。

他倒是不想撒謊或者隐瞞,但剛才那麽恐怖的老頭,居然被他吓跑了,嘴裏還嚷嚷着怪物。

他擔心被周宥知道了,會不會也将他當怪物,畢竟他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解釋。

沈束打小跟在周宥屁股後面轉悠,所以他的表情,周宥極容易就能分辨出他話裏有所隐瞞。

心裏不由得嘿了一聲:“說實話,別讓我抽你。”

沈束吞了一口口水,立馬改了口:“宥哥,我好像被那喪屍抓了以後,也變成喪屍了,只是目前身體還沒腐爛,眼珠子還沒從眼眶裏面掉出來……”

“宥哥,我這兩天每天不停地照鏡子,一個人害怕極了。”

這話痨,秘密擱在他心裏,當真将他憋壞了。

警察來得不緊不慢,封鎖了現場。

一二十五六歲的刑警走了過來,筆直的身板,步子還保留着每日訓練時的铿锵。

高凡,現代犯罪學偵察科畢業,畢業後從事刑事案件三年。

上一次沈束受跳樓者襲擊的案件,現在也轉到了他手上。

他這種才畢業沒多久的刑警,根底不深,最容易分到一些簡單但又麻煩的案子。

上一次的案件的檔案他已經看過,怎麽說呢,就那檔案交上去,一定會被罵,不符合社會價值觀,但當事人一口咬定,事情的經過就是如此,所以案子才變得麻煩。

他給出的建議是,先讓當事人去精神科進行鑒定。

沒想到才沒過多久,這個名叫沈束的高二學生,又牽扯進了重大案件中,聽報警的市民同志描述,現場尤其的血腥,而那高中生正在血泊中看漫畫?

走上前,淡漠地介紹了一番:“高凡,負責此次案件調查。”

“接下來會有一些正常詢問,需要兩位配合。”

周宥在旁邊等着,這兩人要是能将案件扯清楚,他名字倒過來寫。

漫長的詢問之後,沈束開始抓頭發。

高凡英氣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旁邊的案情記錄員目不斜視,他就是一個無情的記錄機器,說什麽他記錄什麽,他要是稍微加點心進去,這筆錄他就記不下去。

這不是明擺了,這高中生漫畫電子産品之類的看多了,已經分不清現實和虛幻了,這類案件并不少見,前不久還有一中學生在地鐵持刀傷人事件,還以為是在游戲中砍怪,完全沒有生命的概念,以為砍死了還能複活。

極為嚴重的精神障礙。

高凡又詢問了一些細節,這才讓人離開,無論如何,從現場的偵察情況來看,還有另外一個重要涉案人物,需要立即被找到并調查,也就是沈束口中那個攻擊他的大哥。

樓道裏面沒有監控,但健身房有,通過會員留下的信息和健身房的監控,很快就能鎖定目标。

只要找到對方,案情的經過應該就能明确,涉案兩人,一個精神上目前看來有障礙,另外一個總不可能也同樣犯這樣罕見的症狀。

看似混亂的案件,其實找對了線索,并不難。

路上,沈束:“宥哥,剛才那兩警察什麽表情?”

“宥哥,那大哥,不對,那怪物到底是什麽?”

周宥也在沉思着,搖了搖頭,低語了一句:“或許是一種感染症,只有它能給我們答案。”

說完,又問了問沈束:“你最近有沒有接觸過類似白色霜霧之類的東西?”

這個問題他已經詢問過周浩了,周浩的回答是否定的。

沈束一臉疑惑,然後搖了搖頭。

周宥也十分迷惑,按照那窮鬼的說法,周浩和沈束身上發生的詭異,皆是因為一種感染症,這種感染症需要一種類似白色霜霧的觸媒。

但無論周浩或者沈束的回答,都是沒有接觸過。

這時,沈束反應過來:“宥哥,你相信我說的?”

“說實話,我連自己都有點不信。”

周宥:“那你還問剛才那兩警察是什麽表情。”

趙國,邯鄲。

範雎正出門采購,他的豆子和麥子都消耗幹淨了,上一次本就沒買多少,錢就那麽一點。

範雎手上牽着趙政,趙政手上牽着褚太平,褚長平手上拿着一盒牛奶,乖乖巧巧地吸着。

後面跟了兩隊趙國帶甲,褚長曲也在其中。

褚長曲看着前面的人,這人總給他一種另類的感覺,怎麽說呢,所有人身上都肩負着仇恨敵對,而這人似乎沒有,所以讓他看上去特別的獨立獨行。

比如,他兒子手上拿的那奇怪的白白的飲料盒子,在範雎在大殿上展示過一次之後,被很多人稱為天之瓊漿,地之玉液,他的官職不高不低,也沒有嘗到過一口,但範雎卻若無其事地給了他兒子一大盒。

他兒子褚太平,畢竟是趙國人,而範雎一個秦人,似乎一點也不介意,是真的發自內心的不介意,所以這才是最讓人不能理解的地方,即便是聖人,也有國別之分。

範雎回頭的時候,正好看到褚長曲有些審視的目光,對于褚長曲在這裏,範雎一點不意外,趙王若不派一個文官時刻跟着,那才是不可思議。

範雎說道:“褚大人,我正好有一些疑問想要請教。”

或許是褚長曲是文官的原因,又或者一些其他原因,範雎覺得在趙人中,褚長曲算是最好說話的。

褚長曲上前。

範雎問道:“我想問問,像白霜感染者占據別人的身體這樣的情況多嗎?”

褚長曲對今日秦國質子府中,秦國使臣和秦國探子接頭被發現的事情也有所耳聞。

答道:“你說的剝皮占屍?”

“白霜感染者擁有的奇怪本事無以數計,任何書籍都不能攬括完全,剝皮占屍僅僅是這些本事中極為稀少的一種,各國會招募這樣的白霜感染者,培養他們成為最好的細作,分布在各國不為人知的任何位置。”

“他們若不主動暴露或者表現異常,基本一輩子都不會有人發現他們的身份。”

回答得雖然簡單,但卻讓範雎感覺到了其中的陰森和沉重。

一個人一輩子都以別人的身份活着,或許一生活得都不是自己。

他們悲哀,但他們也可恨,他們剝奪了被他們奪皮之人生存的權力。

這就是戰争之下,誰也說不清對錯的罪行。

以及,像剝皮占屍這樣的能力,還有很多,連書籍都無法完全記錄。

範雎甚至想,若不是白霜感染者大部分死得特別快,這個世界恐怕都完全亂了套。

範雎的錢依舊不多,能購買的東西自然也就那麽幾樣,但他今天逛得倒是挺久,為什麽?

範雎站在一個賣麥子的小商人面前,一邊選麥子一邊嘀咕:“才教了公子熊小麥兩熟的法子,讓他們楚國一年能收成兩次麥子,這小子就消失得沒了個人影。”

在小商人滿臉震驚的表情下,範雎又去往下一個商人。

公子熊還想着保密,如果保密了,消息如何能快速地傳回秦國?不傳到秦國人耳朵中,他們怎麽會急着接他們回去。

既然楚國人不主動散播消息,就得他親自上了。

他就要到處哔哔,天下第一大嘴巴。

也就買那麽一點麥子,但他要将整個市集的麥子攤逛完。

在又一個攤位前,範雎換着花樣的散播着消息,攤主是一個中年婦女,表情的震驚跟吃了一大只老鼠,可以想象她現在有多無法置信。

範雎正準備離開,這時那中年婦人小聲地就像做生意一樣,說了一句讓範雎瞳孔放大的話:“若再不聯絡我們,必殺之。”

秦國細作!

這是對範雎的最後通牒。

而且仔細看,這婦人耳後,有一道縫線的痕跡。

剝皮占屍,當真無孔不入。

範雎不動聲色地調整了一下表情,漫不經心地道:“雖為同胞,但我不願與占據別人身體的惡徒為伍。”

算是給自己找了個亂七八糟的不去找秦國細作組織的借口,細作,向來都沒什麽好名聲,陰暗得很,範雎表現得自視清高,不願與他們為伍的樣子。

只要自己足夠清高,也能解釋得清他的一些行為。

那中年婦人介紹着她麥子的飽滿,低沉着聲音指了指遠處:“你覺着我這麥子不好?”

“那你去那邊看看,那裏或許有你尋的更好的麥子?”

這話似有什麽內涵,似又有些陰陽怪氣。

旁人只會覺得是這商人看範雎嫌棄她的麥子不好,說的拿捏話罷了。

範雎一邊向前走,一邊想着,那披了他人人皮的秦國探子,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她的話裏到底是什麽意思?

走了一段距離,差不多到了邯鄲城的邊緣,面前就熱鬧了起來。

周圍圍了不少趙國帶甲,那裏挖掘了一個通往地底的大洞穴。

居然在邯鄲城內,有趙國官方的挖掘地底寶藏的挖掘隊伍。

這時,那裏有些哄亂,因為一正從洞穴上來之人将身上背着的一個壇子掉在了地上。

範雎伸長了腦袋看了看了,那壇子已經碎了,破出來一地的散發藥物味道的水,以及……

範雎的臉色猛地刷白,以及一個未長全的還在蠕動的嬰兒。

周圍的聲音也在議論着。

“聽說婦人胎中的嬰兒才成型還沒有生下來時,能聽見地母的聲音。”

“将胎兒從母體剖出,以藥物封裝罐子裏面,帶到地底引路,往往能尋找到極具價值的寶藏。”

範雎難以形容現在的感受,人間極罪極惡,不過如此,從守衛的那些趙國士兵可以看出,這可是趙國官方支持的挖掘隊。

他也明白剛才那中年婦人為何如此的陰陽怪氣。

他範雎清高地看不起他們這些剝皮占屍的秦國同胞,看不起他們這些最陰暗的細作,那麽就去看看他正在幫助的趙人比之他們如何。

不知道為何,第一次,範雎在這個時代落下一滴眼淚,時代的眼淚。

回去的時候,又遇到了那個中年婦人,那婦人喜笑顏開地問着:“可找到比我這還好的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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