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魚類育苗
第28章 魚類育苗
範雎要求面見趙王。
對于範雎的觐見,倒是沒有遇到什麽阻礙。
範雎也沒有想到,有一天他會站在這樣的大殿之上,對一國之君談論仁義和道德,談論仁治和人民長治久安。
作為一個遺跡學者,歷史是他的基礎,所以引經據典并不難,只需要注意時代性,別将還沒有發生的誰都不知道的一些典故用上了。
整個大殿面面相觑。
範雎在勸趙王行仁道,放過那些婦人胎中嬰兒。
“商纣暴虐而亡800年基業,為一睹女婦胎中嬰兒性別,而破胎視之……”
範雎沒有說完,既有大臣反駁:“使臣所見之棄嬰,皆為罪婦所獻,獻一嬰而免三年罪責……”
對方反駁本也在範雎意料之中,但……範雎甚至拿出了養馬之術為條件要挾,對方居然沒有任何妥協。
要知道,範雎用養馬之術換取趙國出兵退楚,趙王也在認真考慮。
這不正常,除非……那個挖掘的洞穴中的東西,甚至超過了養馬之術的價值,所以才讓這些趙人毫不在意範雎提出的條件。
甚至以罪婦腹中未完全發育的幼兒去探索地底,這等有傷天和的事情,趙國人未必不清楚,只不過太大的利益面前,讓他們不得不如此,即便範雎将事情擺在了臺面上,趙國人依舊在強辯。
範雎心道,事情似乎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簡單。
整個過程,都是一些大臣在和範雎辯解,趙王偃一直沒有開口。
大半天的時間過去,最後,範雎将目光看向上方,終得了趙王偃一句話:“秦使先前所提出兵助燕退楚,吾會慎重考慮。”
也是這個回答,更加确定了範雎的猜測。
那地底到底有什麽,比之養馬之術,比之讓趙國出兵還要重要?
範雎有些唉聲嘆氣地回去,滿目的罪孽,卻被視而不見地冠冕堂皇地擋了回來。
天下之憾,連王室都視而不見,又有誰能掃清這些陰暗。
範雎不由得看向正翹着個屁股在那數錢的趙政,以及得想辦法弄清楚那地下洞穴裏面到底有什麽,才能更有針對性地說服趙王,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完全沒有頭腦。
範雎嘀咕了一句:“或許,真得和秦國的組織接觸一下了。”
這些秘密組織的消息是最靈通的,一有什麽風吹草動,估計他們都會想方設法弄點內幕。
問題就是,這樣的組織誰都知道他們的存在,但他們隐蔽到了極點,除非知道聯絡方式,不然連作為地主的趙國人都找不到他們。
所有人可能都覺得範雎有聯絡秦國組織的辦法,但事實是,他其實什麽都不知道。
虛假和謊言能騙得了別人,但騙不了他自己。
範雎看向趙政,想了想,問道:“你父親在的時候,可有比較隐蔽的秦國在邯鄲的人來找過他?”
範雎也是随口問問,沒想到趙政想也不想地道:“有啊,很多,男的女的老的小的都有,不過他們都有同樣的名字,青霜或者白虎,他們負責聯絡我父親,不過自我父親離開後,這些人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範雎:“……”
是很多人,還是僅僅兩個人,不過是以不同面目掩人耳目出現罷了。
範雎:“可有聯系他們的方式?”
趙政搖了搖頭。
範雎心道,也對,若趙政能聯系他們,也不至于以前的生活過得那麽凄慘。
趙國,朝廷。
範雎離開後,朝廷左邊最上方一位從未開口的老者突然張嘴低聲了一句:“秦國使臣越界了。”
明明很小的聲音,似乎卻被所有人聽得清清楚楚,就像所有人無論做什麽都在注意着他。
“仗着有所持,太過恣意。”
此時,範雎看看天色,已經是晚上了,随便弄了點吃食,給趙政洗了個澡,這個時代沒什麽夜生活,夜晚的街道都是刀光血影,所以睡覺都特別早。
範雎躺在床上,拿起那個名叫“達蒙之門”的青銅盒子,進入了盒子世界。
比起油燈都照不亮的古代夜晚,現代的房屋就顯得額外的亮堂堂的了。
周宥手上拿着牛肉幹,正在逗那只新買的狗:“小窮鬼,過來。”
範雎:“?”
逗狗就逗狗,為什麽逗一次看一次鏡子?
還給這麽乖的小狗取了個這麽奇怪的名字,小窮鬼?
以及除了周宥外,房間的沙發上還長長地躺着一個磨皮擦癢的高中生,幾本《喪屍圍城》《生化危機》的漫畫本,還有《警察素養》擺放得亂七八糟。
沈束有氣無力地道:“宥哥,我真沒有變成喪屍?而是被什麽感染了?”
“病毒?細菌?”
範雎心道,原來是周宥上次提到的那個,除了周浩外的另外一個白霜感染者。
範雎其實一直有一個疑惑,他原本以為他是到了春秋戰國的時代,被那個時代地底的白霜感染,然後成了白霜感染者。
但後來得知,使用地母器皿必須是白霜感染者,範雎是通過那個青銅盒子去到春秋戰國的,也就是說,在現代的時候他就被感染了,他當時就已經成為了白霜感染者,所以才讓那個青銅盒子生效。
但疑問是,現代從未聽說過白霜和白霜感染者的存在,直到周浩和周宥口中的另外一個白霜感染者的出現,才讓範雎确定,在現代的确存在感染源。
即便有感染源,也并非接觸者都會被感染,就比如在春秋戰國,很多人挖掘地底的寶藏,接觸白霜的人很多,但白霜感染者也僅僅是其中一部分。
和白霜的濃度,個人的心理素質,心裏的陰暗面等等,或都有影響。
至于白霜感染者的症狀也各有不同,最輕的應該就是冷漠症,最嚴重的,應該是就是身體異變,出現莫名其妙的能力。
也不知道這高中生現在處于哪種階段。
範雎要想回到現代,就必須弄清楚他感染的原因。
但現在他也就三分鐘時間能伸一個手臂回現代,能做的事情實在有限。
沈束正跟個話痨一樣,手裏拿着的一包瓜子都被他剝了一半。
這時,一只手從旁邊拿過他手裏的那袋瓜子。
沈束擡起頭:“宥哥,你不是不吃瓜子……”
話沒說完,沈束整個人都從沙發上滾了下來,使勁地揉了揉眼睛。
他看到了什麽?
那玩意是什麽?
一只從鏡子裏面伸出的手?
周宥看了一眼:“來了。”
範雎“恩”了一聲,主動将手臂伸對方面前:“你試着像上一次一樣,看能不能将我拉出去。”
說得十分誠懇。
周宥眉頭皺了一些,這鬼……像是被封印在了這鏡子中出不來,想讓自己将他拖出來?
周宥沒答,倒是範雎繼續道:“借用一下充電寶,對了,你們家wifi密碼是多少?”
他得下載點麥兩熟的技術文檔,回去解說給公子熊聽。
解說,也的确如此,公子熊是無法看懂現代文字的,即便看得懂文字,那些用詞估計十個也八個不懂,需要範雎以他們那個時代能聽懂的方式進行解說。
鏡子裏面的手臂拿出一只手機,插上了充電寶,開機,輸入wifi秘密,甚至都不需要輸入,這只手機本就是周宥那只,只不過做做樣子。
這時,震驚得都快要癡呆的沈束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這就是宥哥說的,那個能解釋他身上疑惑的……朋友?
這怎麽看也不像個人類,倒像只鬼。
沈束伸長了眼睛:“你們……你們下面也用手機?”
“該不會辦公也用電腦,住的也是高樓大廈?”
又慫疑惑又多。
其實周宥現在也懵得很,鬼都這麽現代化了?
別說,這窮鬼還挺……時髦。
範雎:“?”
随便回答了一個問題:“倒沒有什麽高樓大廈,我們還住以前的亭臺樓閣,街道還是黃土鋪的。”
周宥,沈束:“……”
範雎繼續說道:“方便推薦一套正規的心理測試題給我?”
他拿回去給趙政測一測。
一般的測試題太粗淺了,未必能測得準确。
範雎其實也就随口說說,沒想到沈束說道:“我……我有,十分權威,我花了不少力氣讓人弄到的。”
至于為什麽他有?他這不是提心吊膽地擔心變成喪屍,擔心心理變态了,又不敢告訴別人,所以自個兒測了。
以他的關系,弄到一套權威的測試題,并不算難,和網上一搜一大堆的完全不同。
不過測試結果,都為……陽光美少年。
範雎也愣了一下,沒想到還挺順利。
沈束:“你們下面的人,恩,鬼,也有心理問題?”
範雎:“多着呢。”
那麽多白霜感染者,沒心理問題的怕是少數。
範雎進入正題:“你們有事找我?”
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在鏡子前,擺放了一袋大米,一塑料袋調料,甚至還有一塊肉……
但都離得比一臂遠一點,一看就是周宥這個陰險的家夥擺的。
觸手可及,但就是拿不到。
話題進入正題。
周宥開始講了講,上次範雎想要知道的關于周浩等有沒有接觸過白色霜霧之類的感染源的答案,然後講沈束今日的遭遇。
範雎更加迷惑,周浩和這個名叫沈束的白霜感染者,都沒有接觸過白霜?
當然有可能是他們忽略了,但線索的确就這麽斷了。
等周宥講沈束今日遭遇時,範雎內心驚訝得忍不住出口:“剝皮占屍?”
周宥心道,這鬼果然知道些什麽,問道:“那詭異的東西又是什麽?”
範雎:“也是感染者。”
“重度感染者,會出現一些人體潛能被激發的現象,表現為特殊的一些能力。”
範雎他們想知道點什麽,新出現的這個感染者或許是現在唯一的線索。”
但重度感染者,和犯罪和心理疾病是分不開的,周宥他們若去調查,為了保證安全,恐怕得帶上那盞邯鄲宮燈。
那兇手已經使用了剝皮占屍的能力,也就是說,現代的道德防線已經被突破,這樣的人十分危險。
人和野獸的區別,也就一線之隔,而那人選擇了成為野獸。
無論是範雎還是周宥,要想知道感染的真相,就必須去調查那人,範雎不确定周宥會不會去,但有這個想法就已經十分危險,而唯一能保證他們安全的,就是邯鄲宮燈。
範雎腦子也痛,趙将扈辄問他要邯鄲宮燈的時候,他可怎麽交代,一拖再拖也不是個辦法。
範雎算了算時間,對着那堆大米之類的勾了勾手指。
交易嘛,得公平。
旁邊的沈束趕緊将東西推向手臂:“你們下面也生火做飯?”
“香蠟紙燭要不要?我宥哥上次買的還剩了一堆。”
室內,安靜得詭異。
這話痨居然能和周宥走一塊,也挺意外。
不過,這高中生不錯,看看,多懂事,不像周宥,內心陰險得很,一袋米都要和他周旋,關鍵是還不給他 。
範雎默默地提起一堆東西,消失,留下一句:“若下次找我,準備好東西,每日飯點左右即可”。
趙國,夜晚,質子府。
範雎躺在床上,看着手上正在用充電寶充電的手機,估計很多人都無法想象,作為一個現代人沒有手機的日子是怎麽熬過來的。
範雎看了看下載的關于麥兩熟技術的農業資料,然後将視線放在了沈束提供的那套極具權威的心理測試題上。
眉頭卻皺了起來,因為這套題太現代了,即便他講給趙政聽,因為時代和認知的鴻溝,恐怕趙政也無法理解題目。
無法理解,那麽給出的答案肯定就不準,也沒有了意義。
範雎想了想,閑來無事,自己做了起來,反正這些題目也十分的簡單,用不了多少時間。
至于這些題目出題的用意,範雎也不懂,因為他不是心理專業的專家,聽說這些題對心理專業的專家是沒有用的,因為他們會本能地規避掉危險答案,而不能體現真正的患者的內心。
比如第一道題,假如你是一普通工作者,你的同事住在你左,右和後面的小區,早上上班,你會選擇和誰一起?
範雎選擇的D,獨自上班。
題目很簡單,若是心理專業的專家估計本能地要去分析出題的目的而避開有精神類問題的答案。
範雎的選擇很正常,普通正常人應該都是這樣吧,早上上班而已,哪裏會成群結隊。
大概一百道題,範雎做完之後,對照得分,翻到後面的結論。
“患者犯有重度精神類疾病,精神障礙嚴重,極可能出現危害他人的暴力行為,危害社會的反人類人格,強烈建議立刻進行心理幹涉。”
範雎眉頭都皺了起來,很權威的心理測試?
答案為何會如此?
以及為何他會下意識地做完這套題?
人在處于本人都未知的危險時,或許會本能地尋求解救的辦法。
範雎想着他從來到了春秋戰國這個時代後發生的一切,似乎除了受到了一些驚吓外,也沒有什麽奇異的地方。
唯一讓他都有些驚訝的改變,估計是他從未想過,他能如此淡定的走進邯鄲,能面不改色地在危險中和不同人周旋。
“不也就……膽子變大了一點。”
“也不至于和連環殺人案的兇手一樣,甚至反人類人格。”
範雎想着,這套題到底測試得準不準,未免也太危言聳聽了。
不知不覺就睡着了。
這一夜,未眠的,還有楚國公子熊,正努力地在竹簡上記錄着範雎給他講的內容,以及燕國公子丹,燕國子民,生活的希望到底在哪裏。
第二天早上,範雎起床做飯,香噴噴的大米飯,還有那塊肉,他現在有調料了,他得炒一個小炒肉。
說實話,好久沒吃到小炒肉了,嘴饞。
趙政這小孩見範雎起床,他也不睡,爬起來跑到竈臺邊上,給竈裏面添火。
瑩瑩火光,這就是生活。
才做好飯,還沒有開吃,院子的大門被敲響。
範雎看了看天色,褚夫人送褚太平來看病了?
似乎太早了些。
推開門,就看到公子熊正抱着竹簡站在門口。
得,是急迫的來學習的人。
也對,若自己是公子熊,估計也心裏焦躁得睡不着。
範雎将人讓進來,順口道:“吃飯了麽?”
旁邊的趙政一邊看看他們的米飯,一邊看看公子熊,眼睛瞪大,來得可真是時候!
公子熊是有些驚訝的,這是稻米?
這個時代的稻,因為需要水田,要求極高,而且産量低,顆粒也不可能這麽飽滿。
現代的稻米,的确是經過無數優選後的結果,并非古代的品種能比。
公子熊心道,居然能将稻子種得這般可觀,讓他對範雎的麥兩熟更加充滿了期望和信心。
有些東西,即便無法置信,但因為誘惑太大,總會抱有難以想象的希望和渴求,這就是人。
還有那肉,真的是豕肉?為何一點不腥不膻,味道甚至比價格昂貴的鹿肉還要好。
至于這些東西範雎從哪裏來的?
根本不是什麽疑問,定是秦國組織的人偷偷送來的。
有些東西,心裏明白就行,捅破了他還能不能拿到麥兩熟的方法都未必。
直接幹飯,兩碗。
趙政看得臉都捂進了自己的碗裏面,一個勁往嘴裏刨飯。
好香,記憶中從未有過的肉香和飯香。
吃完飯,院子的大門又被敲響。
範雎說道:“應該是太平來了。”
趙政默默地将最後一口飯也塞進嘴裏,別看褚太平那小孩斯斯文文的,吃得也不少,小吃貨一個。
範雎打開門,意外的是,外面并沒有人,倒是一陣呼嘯的風從遠處席卷而來,給人一種冰冷和刺骨的寒意,耳中甚至能聽到破空和穿梭之聲。
範雎本能的用門擋了擋寒風。
“砰”地一聲,門被猛地撞擊。
範雎被震得虎口發麻的倒退了好幾步,差點跌坐在地。
好大的撞擊力。
是一柄帶着寒氣的劍,青色的青銅劍。
範雎的眼睛都張大了,大秦秦霜!
該死的,又是那個秦國刺客!
範雎也不管步伐淩亂,掉頭就跑,因為那擊撞在門上的劍又朝他射了過來。
百步之外取人首級,這地母器皿的名聲,名副其實。
那秦國刺客說,範雎再不聯系他們,別怪他們錯殺,沒想到來得竟然如此之快,這也就過了一個晚上,就像……範雎昨晚上就該去聯系他們一樣。
讓範雎疑惑的是,回頭時,還能看到門外站着的無動于衷的兩排趙國帶甲。
範雎以前有恃無恐,甚至并無太大擔心,就是因為這院外無時無刻都有趙國士卒巡邏,這還是明面上的,躲在暗處的保護者還不知道有多少。
但為什麽現在……
範雎眼睛一縮,因為昨天他去見趙王?
在趙國人看來,他予取予求得太過了,所以準備給他一點警示和教訓,才有了此刻趙國帶甲視而不見的嘲笑,讓他明白,寄人籬下的本分?
趙國人不會讓範雎死,但并不妨礙,給範雎一點教訓,而秦國刺客的突襲,倒是免去了他們故意的安排。
範雎退回,那柄寒劍直接襲來,倒是真想要範雎的命。
“嗚鳴”的號角響起,一只熊瞎子咆哮着一巴掌将那射來的青銅劍拍開,留下冰冷的寒意徹骨。
是公子熊的那只黑狗熊。
也虧得他留公子熊在院子中吃飯,不然今天,不死恐怕也得脫層皮,變成所有人的譏笑的自不量力的笑話。
公子熊現在倒是真不能看着範雎受害。
和那空中亂射的青銅劍打在了一起。
以及一道火柱射來,帶着炙烤沖向那柄寒劍。
隔壁院子的公子丹,聽到聲響,正好趕來。
院子中一團混亂。
那青銅劍在空中轉了幾個圈,這才飛走。
也是這時,趙将扈辄帶着人走進了院子:“秦使可否安全?我等聽聞聲響趕來,不免晚了一些。”
範雎摸了摸臉上被寒氣撕裂的一道傷口,擦幹上面的血痕,說道:“下次趙王召我,就說我在家養傷,恐沒辦法應召。”
趙将扈辄眼皮子都沒有擡一下,答道:“定将秦使的話帶給我王。”
“既然無事,我等便不再打擾。”
留下一地淩亂,退守院外。
公子熊也有些驚訝:“為何趙人……”
對秦使的态度轉變了,按理秦使手握養馬之術,趙人應該十分謹慎才對。
範雎心道,為何?
自然是敲山震虎,表演給他看。
範雎想了想,單方面靠趙人保護自己也不是辦法,還是得尋得更多自保的辦法。
範雎說道:“和趙國關系最差的是誰?”
公子熊:“自然是秦國。”
範雎:“……”
也對。
那關系第二差的應該是齊國了。
剛才被驚吓了一番,都快暈了頭了。
範雎對公子熊和公子丹說道:“不知道兩位有誰和齊國質子有交情,還麻煩周旋一番,讓齊國質子和我見上一面。”
趙國要敲打範雎,讓範雎吃點苦頭才能聽話,想要告訴範雎這裏是趙國的地盤,并非他仗着有所持就能為所欲為之地,他的小命還在趙國人的拳掌之間。
那麽範雎也用趙國人的同樣的法子,讓趙國人也明白,讓他吃苦頭,敲打他,也是有代價的。
任人魚肉,就只能一直被魚肉。
範雎講完,也不由得愣了一下,何時自己如此睚眦必報,膽大到甚至不顧及對方多麽的龐大。
有一種蚍蜉撼大樹毫無畏懼的瘋狂之感!
範雎搖了搖頭,那又如何,活命的方式有很多種,有的人卑微,有的人卑鄙,有的人陰暗,他只是不想活得憋屈而已。
收拾打亂的東西,依舊做一些豆花和豆沙餡餅售賣。
數量不多,這一次被公子熊直接全買去了。
他們這生意還真是……做大吧,難度超越想象,但一天就賣這麽一點的話,似也不難。
大半個上午的時候,公子丹帶着一羅衫青年走了進來。
此人約莫十六七的樣子,卻顯得十分的頹廢和有些不情願。
來人正是齊國質子,公子建。
公子建在趙多年,卻深居簡出,看着院子中的公子熊和公子丹,嘴角不免有些嘲諷。
父母不要之人,家國抛棄之人,被質于他國,舉國遺忘之人,卻還在憂心自己的故國,生死為之争,當真可笑。
再過幾年他們就會明白,故國之人,故土之上,還有誰記得他們呢,就連本該最親近的父母,恐怕都早已經遺忘了他們的樣子,數年都不曾提起他們的名字吧。
範雎看着來人,來人那股子頹廢倒是讓範雎頗為詫異,見過公子熊和公子丹肩負國之重任的慷慨之後,再見公子建,還真有點不适應。
範雎上前,行禮道:“聞公子建長居此街,所以備了些小食……”
所謂小食,其實就半包瓜子了,最多還有點粗茶。
範雎說什麽,公子建都是随口的“恩”一聲,完全沒放在心上。
範雎甚至嘗試在話語中許之以利,但這人似乎根本無動于衷,給人的感覺就是,即便齊國亡了也就亡了吧,關他何事。
倒是個看得開的潇灑之人,又或者已經失望透頂之人。
範雎心道,你不能這麽消沉,你如此消沉的話,他這計劃還如何進行?
範雎觀察着,然後道:“聽說公子建才學斐然,曾名震齊國,為何如今卻安居于這寡陋之地?”
公子建睡眼朦胧地看了一眼範雎,這人倒是直接。
要不是這瓜子的确好吃,他早撒腿走人。
丹鳳之眼“哼”了一聲,也不作答,繼續吃他的瓜子。
旁邊的趙政,看着迅速減少的瓜子,趕緊伸出小手手抓了一把:“太平,我給你剝瓜子兒。”
嘤嘤嘤,再不吃就沒有了。
範雎又道:“我給諸位講一講我秦國的故事如何。”
“我秦國原本是一小小的西垂小國,奮八世餘烈才有了今日的風光。”
秦國八代人,沒有一人是拉跨的,這在歷史上都算是奇跡,都說英雄不過三代人,在秦國卻沒有了代表性。
“各位不知道,我秦國這八位君主,都曾經在他國當過質子,歷經心酸,卧薪嘗膽,最終才能在千錘百煉之後成為國之君王。”
“一切經歷的辛苦,都不過是上天降大任的考驗吧了。”
公子建都不由得來了興趣:“還有這等事?”
秦國君王就沒有沒當過質子的?被抛棄之人也能成王……
公子建問道:“沒有例外?”
範雎:“自然是有的。”
公子建又恢複了頹廢之感,果然如此。
範雎繼續道:“比如秦武王,但他舉鼎而死。”
簡直就是字面上的不知輕重。
“比如秦孝王,他當王不過三天,因為太過喜悅太過開心而死。”
“不經歷磨砺,怎堪大任。”
旁邊的趙政笑得嘎嘎的:“真的舉鼎将自己壓死了啊?”
“還高興得自己将自己笑死?”
“哈哈!”
太搞笑了吧。
公子建看了一眼,說的就是你們家的笑話,結果你還笑得最開心。
這秦使挺有意思,即便這裏不是秦國,但這麽大逆不道的話都敢說。
公子建沉默着,他大概明白這秦使找他來的目的了,無論對方想幹什麽,也無用。
公子建:“這裏是趙國,遠離故土,即便有心又能幹什麽呢,況且我根本……”
範雎也不等對方說完,就道:“何以見得,遠在他方就不能幹一番令故國之人為之側目的大事業?”
“齊國多水利,湖泊和江河貫通。”
“但據我所知,這些湖泊江河蕭條得很,并沒有被真正利用起來。”
說完,範雎突然轉移了一個換題:“公子建可知一條魚一年可産子多少?”
不只是公子建,其他人也愣住了,為何有此問?
而且誰回去研究一條魚一次能生多少子女?
想了想齊國的漁業産量,這裏最有資格回答的應該就只有公子建了,答道:“不足十?”
範雎的表情就微妙了起來:“一條魚一年産子……約30萬,你之所以覺得少,因為自然條件下成活率極低罷了。”
安靜,安靜。
30萬?
一條魚一年能生……一個十之一的齊國,也就是說10條魚一年能生一個齊國人口數量的魚。
這未免也太難以想象了。
說實話,連現代人對這樣的生育能力估計都要嘆為觀止,都說人特別能生,其實那才哪跟哪,給某些生物提鞋都不夠。
範雎高深莫測:“而我這有一種育苗法,能保證這些魚子的成活率達到十之三到十之九。”。
30%-90%的跨度很大,這是現代根據育苗技術而能達到的一個區間。
但即便如此,最低的30%也能得到數量驚人的成活的魚苗。
範雎說道:“不知我這育苗法,能不能振興齊國漁業,能不能讓齊國的家家戶戶都能吃上魚,能不能讓齊國王室看到你的存在……”
字字入金石,鑽入腦中。
反正不管公子建答不答應,範雎都會宣傳,他将育苗法交給的了齊國公子建。
就算消息不傳回秦國,讓秦國人急切一下,也要惡心惡心趙國人,讓他們今天還想打壓拿捏他。
“咕嚕。”
也不知道是誰吞了口口水。
仿佛已經看到了滿江滿河只魚,如同白色的浪花一眼在翻騰,滿眼都是,伸手一抓都能抓到的魚。
公子熊舔了舔唇:“其實,其實我們楚國也有那麽幾條河流,他公子建不稀罕,我……我稀罕。”
旁邊公子丹也道:“我燕國易水也挺長的,我看着能養不少。”
一場話題,引得人心跳不止。
範雎對公子建說道:“不防思量一番。”
公子建眼睛都眯了起來,說不震驚是不可能的,哪怕不知道真假,光是範雎這一想法,已經讓他無以複加,但……
“你的目的是什麽?”
強齊?
秦國人甘願強齊?
範雎心道,當然是自保小命,這趙國太危險了,他還是早點帶趙政回秦,到時候他就當一只混吃等死的鹹魚,哪裏像現在這般,步步維艱地随時小命不保。
範雎見公子建極力地掩飾着內心的波動,心道,看來得動用殺手剪了。
“我這有個地母器皿,正好讓你看看,用我的育苗技術後,養殖的漁業是什麽樣子的。”
範雎拿出手機,點開視頻。
這是他下載麥兩熟的技術文檔時,順帶下的。
視頻上,江河之魚,在陽光的照射之下,一群一群的飛射。
波光粼粼,那鋪天蓋地卷起的魚群,讓所有人都變得癡呆。
漁業的推廣視頻嘛,別人做得是極具極具吸引力的。
從未見過,甚至從未想象的漁業盛況。
其實,魚類育苗,以這個時代的條件,光是控制溫度就是一個不太容易突破的難題,需要很長時間的學習和研究,但實現目标也是有希望的。
範雎去添加了一壺新茶,幾人還癡呆得沒有反應過來。
範雎心道,這視頻說不定都能治療白霜感染,看看這靈魂震撼得。
好半響幾人才滿臉激動的回過神。
公子熊和公子丹眼睛中都能射出光。
範雎直接來了一句:“就你們楚國和燕國那點水利,能搞得了多大點規模,還得是齊國天然環境優越……”
兩人心顫,不,他們看得上啊。
為了避免公子熊三心二意,丢了西瓜撿芝麻,範雎又讓他們看了看麥兩熟那風吹麥浪的視頻。
幾人再次陷入了呆滞,麥真的能種得如同仙境?
麥浪如海流,壯觀得靈魂都輕飄飄的。
估計只有公子丹一臉的擔憂,按理範雎請趙王出兵助燕退楚,他已經十分的非常的感激了。
但現在,公子熊有了麥兩熟的技術,公子建有了發展漁業的育苗技術,若真能做到像那地母器皿中展示的那樣,他燕國将何去何從?
喜悅,憂傷,悲哀,燕國公子丹小小年齡,已經嘗遍。
範雎讓幾人在那發呆,自己哼着“風吹麥浪”的小調:“恩,該做中午飯了。”
倒是趙政和褚太平看着範雎的新的地母器皿,眼睛幹巴巴的。
其實這手機對範雎來說,并非那麽貴重,因為他算不得完全和現代沒有聯系,即便這手機丢了,他還有機會獲得。
再說,手機沒電,死物一件,毫無意義。
範雎想了想,道:“這有什麽好玩的,我給你們找一個更有意思的地母器皿。”
地母世界所孕育的器皿,沒有人能說得清,所以即便範雎的手機,也只是讓人覺得新奇而不離奇。
不多時,範雎将自己那臺拍立得相機拿了出來,用充電寶沖了一點電。
讓趙政站在院子的大樹下,笑得眼睛都彎了的,又有點羞瑟的拍了一張照片。
等照片滋滋滋的從相機出來,趙政捧着那張照片,看得嘴裏能塞鴨蛋。
然後給褚太平這小孩也拍了一張。
以及公子熊,公子丹,公子建。
範雎覺得他的歷史名人冊,或許真能搞起來。
現代。
周宥正和沈束一起,周宥手機上,上次讓修複的夾在那本泛黃的筆記本中的照片,又修複了一張。
照片上是一個慵懶的年輕人,一身的古代裝束。
周宥沉思着,青銅片青銅盒子很可能和那只鬼,還有消失的範雎有關,那麽同時得到的這本泛黃的筆記以及夾在裏面的老舊照片,又包含了什麽秘密?
正研究着,這時有人給他發了一個視頻。
視頻來自健身房的監控,上面正是那個襲擊沈束的兇手的畫面。
要來視頻也不難,用沈束退會員為要挾就行,現在健身房生意難做,像沈束這樣單獨租了個健身單間的就更少了,最重要的是,比起擔心沈束退會員,他們更怕得罪這樣的存在。
沈束的身份他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除此之外,周宥還問前臺要到了兇手注冊會員時留下的信息。
此人名叫劉俊傑,28歲,以及電話和家住地址。
“宥哥,我們這就去調查他?”
周宥答了一句:“等那只鬼一起,這感染者的兇險程度我們還不清楚,要是有危險,記得讓那只鬼沖前面。”
沈束“哦”了一聲:“宥哥,其實我現在也不容易被打死,刀割在我身上也就有點麻,就是太惡心了一點,上次我就是差點被惡心暈倒的。”
“還有,那鬼說飯點的時候來找我們,讓我們将東西準備好,他讓我們準備什麽?”
周宥默默地将一包真空包裝的臘肉和幾包堅果向身邊挪了挪,一只窮鬼能有什麽奢求?
“記得別像上次一樣,一股腦兒将東西全給他。”
“他回答我們一個問題,或者答應一個條件,我們給他一塊。”
此時,範雎那裏又有人上門。
來人是魏國質子公子假的貼身侍衛,一位在魏國名聲顯赫的劍客。
原因是,聽聞範雎有大才,公子假想約着話聊一番,公子假這人多喜歡結交名人異士。
只是聊着聊着,這位名劍客突然表情都沒有變的說道:“大秦白虎見過使臣。”
“原本,在趙國,負責聯絡的本該是我,青霜只是負責暗殺,只是最近有重要任務實在脫不開身,這才交由青霜負責。”
範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