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瓷器來了
第34章 瓷器來了
夢淵中孕育的夢境或者靈魂分為兩種,一種是集體意識形成的夢境,與集體意識産生共振更加的容易,只需要與這樣的集體意思有一定的共性就行,比如堅強堅定韌性。
比如範雎能輕易的使用邯鄲宮燈或者青霜,就屬于和集體意識産生了共鳴。
夢淵中孕育的另外一種夢境或者靈魂,屬于有意識的個人,比如剛才的公子丹。
想要使用他們的力量,和這樣有意識的靈魂達成思想共振就比較困難了。
就像一個陌生人叫你的名字,你會沒弄清楚對方的意圖之前随便回應?
市區郊外。
周宥和沈束目瞪口呆地看着車外濃烈的但又模糊的照亮天空的火光。
車子內,長發古裝的公子丹,就像劃破時代的奇跡,然後公子丹的身體開始虛化,并消失,回歸孕育它的夢淵,留下那只地母器皿,跌落坐椅上。
範雎也因為在盒子世界的時間限制到了,留下一句“将古董收好”,消失。
若地母器皿在現代也能被挖掘出來,那麽在白霜也出現的現代,或許它們能起到難以想象的作用。
歷史上消失的地母器皿和白霜都開始在現代出現了,範雎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就像這個世界的本來面目開始真正降臨,但它又陌生得是現代人從未接觸過的。
整個車裏黑漆漆的,車窗上的血跡被烤得焦糊遮擋了陽光,那是一層厚厚的幹涸的血痂。
味道腥臭刺鼻,油脂等各種各樣的味道混合,惡心得讓人幹嘔。
而車外,開始異常的安靜,安靜到了有些詭異。
周宥小心翼翼的推開門,陽光和風吹了過來,雖然腥臭難當,但已經比車內好太多了,比如沈束,差點被熏暈過去。
映入視線內的場景,是一浪又一浪被燒得幹裂的地面,還在冒火氣,以車子為中心的四周一百米半徑,寸草不生地形成了一個圈。
以及一地的焦糊的老鼠屍體,堆成了灰碳,被風吹得到處飄。
場面之震驚,之詭異,任何人都無法用常理來解釋。
周宥和沈束兩人快速地離開車,回頭的時候,完全不敢想象他們剛才就處于這樣的災難中心。
時間也不算太長吧,但跟經歷了一個世紀一樣。
連那只小金毛都被吓得嗚嗚的一直顫抖。
沈束心有餘悸地道:“宥哥,我跟做夢一樣。”
“這個世界到底怎麽了?”
“那些老鼠也太恐怖了,我都以為……要被它們生生的撕掉吃掉。”
周宥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或許他們今日看到的,不過是這個世界正在改變的冰山一角。
若他的猜測真的正确,這些老鼠是因為舔舐了R源針劑的醫藥廢棄品而變成現在這樣,那麽這樣的鼠群絕對不會只有這個地方有,它們會更多地開始在其他地方出現。
藥療廢品的問題是社會問題,每年各種各樣的重要人
士也在努力地提出和曝光,也在呼籲處理,但到目前問題依舊普遍存在。
周宥将車子的汽油箱放幹,然後一把火燒了,打了個電話,一是報銷車輛,二是報警,倉庫裏面死了人,三是給防疫所也打了個電話,報備的是該地鬧鼠疫,因為白霜的問題解釋不清,別人會以為他是瘋子而忽略來此地檢疫。
兩人離開前,回頭看了一眼,不知道為何,他們總有一種這僅僅是瘋狂和血腥的開頭。
走上大路,叫了車。
車子開往城區,熱鬧又繁華的市區,就像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哪裏和他們剛才經歷的恐怖有半點關系。
沈束都有些感概:“原來我們的生活真好,以前從未發現,我們過得如此的幸福。”
周宥點點頭。
司機:“……”
接了兩個散發異味的人也罷了,對方給得多,他也不說什麽了,今天的其他生意不做,徹底洗一次車便是。
但怎麽年紀輕輕的兩人跟經歷了多少事情一樣還感嘆上了?
沈束:“我得珍惜現在的生活,說不定哪一天突然就沒有了。”
司機在一路的承受話痨轟炸中,将兩人送達。
沈束這慫包現在是不敢一個人待着的,他現在一閉眼就全是鋪天蓋地的老鼠,所以也跟着到了周宥的別墅“抱團取暖”,驅散心理陰晦。
兩人洗漱完,太多的疑惑開始慢慢湧了上來,一邊放了一面鏡子在面前,等着鏡子裏的鬼再次出現給他們解惑,一邊談論了起來。
“這個青銅器到底怎麽回事?”
“那鬼叫來的古裝少年又是什麽?那場莫名其妙的火好像和他有關。”
“為什麽和宥哥照片上的人長得一模一樣?”
周宥心中同樣充滿了疑惑,照片是在他得到的泛黃的筆記本裏面找到的,而筆記本上的字跡和消失的範雎的字跡鑒定為一模一樣,也就是出自同一人之手,還有那只鬼能将照片上一模一樣的人叫出來。
這其中到底有什麽聯系,又隐藏着什麽秘密?
不僅僅是他發現的R源針劑,鼠群的暴動等等,他身邊似乎全都是無法解開的謎團。
旁邊的沈束翻來覆去地将那青銅冠觀察了個遍,甚至還戴在了頭上:“也沒看出有什麽奇特的地方。”
研究了一會,周宥打開電視,沒想到有一則和R源有關的專項采訪報道。
“被稱為R源的新型感冒藥,對這次流感起到了難以想象的效果,這是我國醫學的一次重大突破,面對這次世界範圍內的流感,各國已向我國追加數億訂單。”
“根據R源的發現者,劭文博士和他的父親劭宏德教授介紹,R源不僅僅是一種治療感冒的特效藥劑,它和我們腦垂體分泌的激素有關,是真正的通過調節自身激素來治療疾病和提高免疫力的醫學新方向,與傳統藥物相比,它無副作用,對身體不會産生藥物侵害。”
“當然,劭文博士和他的父親劭宏德教授的研
究室也強調,腦垂體是控制人精神,睡眠,思想,生長等激素産生的重要器//官,需嚴格控制R源的使用量,不然會出現幻聽幻視等部分症狀。”
“R源的異軍突起,吸引了醫學界公有的私有的機構争相研究。”
“名叫賽博的私有醫學機構負責人表示,他們研究的R源I型有望在今年上市,R源I型能更好的改善人類的睡眠情況,将解決日漸增加的失眠人群所面臨的困境,該負責人強調,他們有絕對的信心R源I型能取得跨時代的成功。”
“臨海大學醫學研究所也表示,他們正在研究的R源X型新藥劑,在治療人類精神病上有歷史性的突破。”
“我們可以看到,因為R源的發現,醫學界正發生着翻天覆地的改變,日新月異之下,我國或者會成為醫學界的領頭人。”
最後這句話,主持人都有些激動,我國的醫療設備,醫療藥品,各種生産藥物的産權基本都掌握在別人手上,而R源的發現,似乎讓國內醫學界看到了颠覆的可能。
所以對他們來說,這代表着多麽的瘋狂可想而知。
所以R源在感冒藥上取得巨大成功後,無論是私有的還是共有的醫療機構,都開始前仆後繼地開始研究。
這則專訪所要傳遞的信息應該就是這些。
沈束疑惑地道:“他們說的不是白霜嗎?”
“怎麽和那只鬼說的不一樣?”
甚至完全相反,在新聞中,R源堪稱人類福音,就像萬能藥,能治療大部分感冒,疾病,甚至還能解決睡眠和精神等方面的問題。
但那只鬼說的白霜,極度的危險,能讓人陷入瘋狂和死亡,還有一些更玄妙的影響,比如他身上,比如周浩身上發生的未知的無法解釋的改變。
周宥也在皺眉,他原本還在想到底怎麽将R源的問題曝光。
曝光的結果,那只鬼也說過了,壞處是,可能無法禁止反而引起人們更加瘋狂地不惜一切地追求。
好處是,曝光之後,會有更多的專家去研究它,去發現它的真相,避免給社會帶來危害。
但現在看來,根本不用他想辦法曝光,已經有很多的公有的和私有的醫學機構在進行研究了。
但他們就沒有發現R源的危害和已經造成的嚴重結果?
又或者是R源,也就是白霜的存在,超出了現有醫學能夠解釋的高度,不是他們不想發現,而是現有的人類知識體系還發現不了。
周宥一個非醫學專業的人士,即便再怎麽去發表和說明其中的危害,肯定沒有這些專家有說服力,這些人才是這個領域的權威。
若僅僅是個別人利用R源獲取利益而不顧危害,去揭露真相自然就能讓對方受到懲罰。
但若根本就沒有所謂的真相呢?
所有人只是因為無知在追尋瘋狂和死亡,那麽知道真相的人在他們看來才是瘋子,才是瘋狂,才是不可理解。
更何況,白霜的真相只會讓人類的欲望無限放大,
因為就沈束和周浩身上的情況,能讓人類的欲望達到前所未有的頂點。
周宥揉了揉頭疼的腦袋,也不知道是那只鬼在危言聳聽,還是應該相信現代醫學。
但可以肯定的一點,現目前就大規模的使用R源治療感冒,顯得太激進了。
希望這麽多的醫療機構,真的能将R源,也就是白霜研究透徹吧。
此時,範雎那裏,也在驚訝周宥他們剛才到底經歷了什麽,剛才被鼠群圍困,他都沒辦法看清楚周宥他們所處的位置。
心裏也有些發毛,那場面,若是心理素質不好的人,估計得瘋掉。
搖了搖頭,拿了一盒自熱飯給趙政,他自己是不吃的,惡心得吃不下。
趙政:“仙人,我現在吃了睡,睡了吃,十天後該不會長胖吧?”
範雎心道,趙政的擔憂還真不是沒有必要,餓了十天的人,油光水滑的,多少會讓人疑惑。
當然,範雎也沒讓趙政一直閑着,範雎完成了一張更加詳細的地圖,沒事就教趙政,當然這張地圖範雎得自己收藏着,不然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就趙國人的脾性,強搶的事情都能做出來,至于那張模糊的地圖,拿去就拿去吧,只是大致輪廓,給人開開眼界還行,真要運用起來,恐怕有難度。
趙政也不會半點無聊,天天守着手機看動畫片,都有點沉迷了,也虧得《貓和老鼠》的集數多,天天看也夠他看半年,每次都捂在被子裏面,笑得打滾。
像這樣的動畫片,哪怕反複看也能笑得掉牙,特別是小孩,一集反複看十幾遍都還能覺得有趣,所以有時候大人是無法理解小孩的樂趣點在哪裏。
其實範雎和趙政被關,最憂心的還有一人……晉夫人。
她的小兒子晉瀾也就去了範雎那一天,她接回家後,輕聲喚她兒子的名字,晉瀾居然會疑惑地轉過頭看她。
這一點點的好轉,驚喜得她當即捂着嘴哭得嗚咽。
本看到了希望,結果範雎被關了起來,一關還是十日。
十日啊,沒有什麽糧食,只喝水,鐵打的身體也得熬壞,甚至直接就這麽沒有了。
但邯鄲上下,沒有任何人敢幫範雎請情,別說他晉府,就算那些伯府沒有足夠的理由,恐怕都是不敢的。
憂心得都快得了心疾。
範雎那裏倒是悠哉得很,他來到春秋戰國還真沒有好好休息過,就當是修養身心了。
唯一不好的是,沒有事做的時候,他內心對白霜的渴望更加的強烈了。
畢竟所經歷的這一切,或許只需要再經歷一次白霜洗禮,盒子世界中的鏡子或許就會變大一些,極可能他就可以通過鏡子回到現代。
那種誘惑宛如剮心的魔鬼一刻一刻的增加,這讓範雎不得不努力轉移注意力,想着十天後怎麽“回擊”趙國。
他的報複心其實也沒這麽強,但他若是不想這些,他擔心自己忍不住直接去院子裏面挖個洞穴跳進去,獲得白霜洗禮……太容易
了。
直到晚上的時候,範雎才再次進入盒子世界,他得去了解一下周宥他們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麽。
等範雎“上線”,周宥和沈束兩人正抄着手等着他,那只小狗安靜地睡在旁邊。
這仗勢,讓範雎都忍不住笑了:“怎麽?打算審問犯人?”
沈束直接道:“鬼哥,你倒是逍遙,我們在上面疑惑了一下午,完全摸不着頭腦,我覺得我們的世界都要翻天了。”
這少年倒是自來熟。
範雎答道:“我們下面也不太平,兵荒馬亂着呢,打仗打得厲害,這不,我還被關起來了,無水無糧,不然讓你們買自然飯這些不營養的食物幹什麽。”
說得周宥和沈束兩人都愣了愣,鬼的世界這麽混亂的嗎?看來下面比上面還不好混。
範雎繼續道:“說吧,有什麽疑問,作為回答你們的條件,你們得給我提供至少十天的飲食,不需要自己做的那種。”
沈束趕緊道:“給你定大餐,吃什麽自熱飯,我叫廚子做好了送過來。”
範雎不由得看了看周宥,看看,你這摳門得多學學。
沈束趕緊将手上的青銅冠舉了起來:“鬼哥,這到底是什麽?”
他心癢了一下午,若不告訴他,他會因為太過好奇而被折磨死的。
範雎簡短答道:“地母器皿,名地母金霞冠,需和這件器皿的制造者或者曾經的使用者達成一些玄妙的共識才能使用。”
周宥插了一句:“上次那件邯鄲宮燈也一樣?”
範雎點了點頭:“差不多吧,區別在于那一件容易使用一些,都是和白霜來自同一個地方的物品。”
範雎也不浪費時間的趕緊問道:“你們中午的時候到底經歷了什麽?那麽多又大又肥的血眼老鼠,我還以為你們到了歐洲中古時期那場歷史震驚的鼠疫現場。”
周宥兩人到現在聽到這事,都是面色一滞,周宥大致講了講情況。
“我懷疑依舊是R源引起的。”
“現如今R源針劑,以及R源的其他研究産品使用量越來越大,也不知道會增加多少像今天這樣的醫療廢品。”
一但稍微有這樣的醫療廢品處理不得當,再次發生今天這樣的事情也未必不可能。
周宥又說了說那R源專項采訪的新聞。
範雎心道,現在不是誰揭露不揭露R源的真相的問題了,這麽多公立的私立的機構在研究,他們只會相信他們的研究結果,而不會是去聽從一個連醫生都不是的外行人的建議。
人類的自傲,人類自認是萬物靈長,已經少了很多對未知的敬畏。
但這世上最恐怖的,最原始的恐怖,不就是源自未知。
R源的出現,甚至會被業界人士認為,如同煤的發現,電的發明等劃時代屬于一個時代的偉大成就吧。
但他們不知道,這玩意春秋戰國甚至更早更早就有了,它來自神秘的消失的地母文明。
範雎思考着,
為何一切的歷史考證和記載,都沒有所有的和地母文明相關的一切,這太不可思議也太讓人感覺驚悚了,若僅僅是平行時空,那為什麽地母器皿和白霜又開始在現代被發掘了出來?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聯系,只是他還不知道而已。
R源的研究,就像洪流一樣變得無法阻止,他們若是知道R源還能讓人變得像“超人”一樣,恐怕更不會停手了。
而且,這則新聞還暴露出來一個疑問,似乎……R源的數量很多很多,不然不足以支撐這麽多的機構進行這麽大規模的研究。
消失了兩千多年的白霜,他們又是從哪裏挖掘出來的?
範雎其實也被這麽多的疑問困惑着,身在其中,迷霧缭繞。
還有白霜本身到底是什麽,它的來歷又是如何,或許其根源還是得追溯到地母文明,或許只有進入地底,親自到那地底的地母文明去看一看,才能真正發現真相吧。
而地下,布滿了白霜,去探索和尋找真相,和尋死差不了多少。
周宥和沈束正在等着範雎解惑,他們覺得範雎應該知道一些R源,也就是白霜的秘密。
範雎整理了一下思路,答道:“其實在我們的地底,有一個名叫地母世界的文明存在,它發展出了自己的生命科技,器皿制造科技,靈魂科技……”
“這古老的文明不知道何時消失在了歷史的長河中,變得不為人知。”
“白霜就是這個古老文明的産物,如今它被挖掘了出來,所謂的領先時代的發現,不過是對地母文明的再研究……”
這些是作為遺跡學者,範雎整理出來的還算可靠的資料了,那些更多的關于地母文明關于白霜的猜測,範雎沒有多講,因為那些連範雎都不知道真假。
這三分鐘的幹貨量,讓周宥和沈束半天都沒有消化掉。
在久遠的時代,我們的先民都還沒有進入科技時代的時候,一個極其先進的偉大的地下文明就已經存在了?它們的科技成就甚至超越了現代?
周宥和沈束腦子都有點麻,懵得不行,若不是他們見識過白霜的詭異和可怕,若不是他們見識過地母器皿的神奇和難以理解,他們絕對會認為有人将他們當傻子哄騙。
周宥:“但為什麽歷史沒有半點關于它的記錄?以前也沒有什麽白霜和地母器皿的發現?”
鏡子中已經一片安靜。
其實周宥的疑問,何嘗不是最困惑範雎的問題。
沈束:“鬼哥真是來無影去無蹤,他這說一半,我更好奇了,不行了,心裏跟貓抓一樣。”
“宥哥,你懂吧,就跟看漫畫看小說看一半,作者太監了。”
“不待這樣吊人胃口的。”
“話說,鬼哥下面打仗好像挺厲害,他日子過得有點苦啊,我以前還奇怪為什麽他看到什麽都要拿走,現在我是明白了,日子肯定苦得過不下去。”
“宥哥,我覺得你以前扣得不是人,連個自熱飯你都還要問別人用青銅器來換,想
想鬼哥在下面拼着生命危險去搞青銅器,得冒了多大的危險。”
周宥:……⑧⑧[”
範雎此時正在牆角随便拿了一件布滿灰塵的青銅酒杯,以前公子異好歹是秦國質子,又有呂不韋這樣富裕的商人資助,生活過得估計比一般公子好。
公子,諸侯的兒子,本就是富二代中的富二代,權二代的代表。
也就這質子府被砸了,很多東西跌落得到處都是,但仔細找找,還是能找到不少以前使用過的器具。
比如這只青銅酒杯,有三足,大侈口,中腰細,多順迤。
簡紋,短頸,觚口。
範雎拿着都愛不釋手,古人喝酒也太有品味了,這樣的青銅酒杯的造型,自商朝時就開始使用了,堪稱古董中的天花板。
他準備下次用這随手撿到的酒杯和周宥換點物資。
……
十天的時間其實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倒是天氣愈發的寒冷了。
這一天,秦國質子府外,難以想象的圍滿了不少人。
難得的讓這條原本蕭條的街道熱鬧了不少。
其中有很多邯鄲的百姓,估計是來看秦國使者餓得饑腸辘辘丢人現眼的慘狀吧,連臉上連聲音都顯得有些幸災樂禍。
除此之外,還有公子丹等幾位其他幾國的質子,所以場面頗為壯觀。
難得啊。
這十天這處府邸原本就被趙國帶甲圍得水洩不通,一是為了杜絕有人接濟範雎,二是為了撲捉可能前來的秦國刺客組織的人。
嘈雜聲,等待看熱鬧的嬉笑聲。
終于,在“咯吱”聲中,門被打開。
今日有雪,兩個人,站在院中的寒風大雪中,孤獨而單薄,面對所有探視的視線。
範雎對牽着的趙政道:“準備好了嗎?”
趙政點點小腦袋。
範雎牽着趙政走了出去,身形筆直,如風中白桦,竟然給人一種即便再強大的風暴也無法吹折他,不可令他彎腰的姿态來。
外面安靜了下來。
那走出來的兩人,似乎……并沒有他們想象的饑腸辘辘,似乎沒有他們想象的狼狽不堪,倒是更加的堅韌不拔。
大雪紛飛,邯鄲城中的兩個秦人。
這些想看他們笑話的人啊,範雎卻帶着笑:“這麽多人都來了啊。”
“諸位,平時都挺忙的吧,芸芸衆生,每日不過為了幾鬥米,每日不過為了二兩銀,今日怎麽得空來迎我二人出府?”
“哦,是來看我們笑話的?”
範雎指着其中一個面帶嘲弄的人對趙政道:“你且看他,粗布麻衣,卻得意洋洋,不為生活奔波,卻跟着一群貴族來看我笑話,你說,是他更可笑還是我可笑?”
趙政小胸膛一挺:“他連我秦國最下等的奴隸都不如,我秦國奴隸若是上戰場立了功,還能脫了罪,說不得以後封個官爵都是有可能的,而他一輩子也不過是為生活奔波,永不可能脫了那
身粗布麻衣,所以……”
“所以仙人,他為何如此得意洋洋,還有閑情來看我笑話?”
範雎答道:“愚蠢罷了。”
那人都懵了,他好歹是邯鄲百姓,邯鄲百姓平時多倨傲啊,自我感覺比其他城池的百姓都要高人一等,他看到那些百姓都是低着眉看。
如今……如今卻被說得連一個秦國奴隸都不如。
奴隸是什麽?和被任意鞭打的畜生差不多。
範雎還加上了一句:“我們秦國的驢每天只勞作半天,不知道這位兄臺,你一天勞作多久?”
範雎掃視了一周:“我的笑話可好看?至少連我秦國的驢都不如的人還是退場吧,莫惹人笑。”
範雎以前也不這樣陰陽怪氣,他這不是被關了十天,菩薩都得動怒,樂山的佛都得站起來哔哔兩句。
關了他十天,不給吃不給喝,還不許他叨叨兩句啊,沒這個理。
說完又看向那個老是皺着眉地趙将扈辄:“現在你們應該已經在準備用我的方法飼養馬匹了吧,也不知道準備得怎麽樣?”
“還有各位在場的趙國貴族,你們家的孩子也在用我提供的馬奶茶的方式給你們家孩子喝奶了吧?”
“啧啧,此生第一次見到,有如此忘恩負義之人。”
來來來,你們趙國人不是直接嗎?
也看看他夠不夠直接。
說的就是你們這一群,前後腳就翻臉不認人的家夥。
還好意思來看笑話呢。
場面一時間有些複雜,有些人滿臉潮紅,有些人惱羞成怒。
反正熱鬧得很。
“這個秦人怎的如此粗鄙不堪,他看上去好歹也是個讀書人。”
“他算得了什麽給與恩情之人?他不過一秦人罷了。”
“交換條件而已,我趙國不也答應了他出兵退楚。”
“什麽,還沒有出兵,那……那不是還不知道他養馬術真假。”
趙将扈辄也黑着臉,說了一句:“秦使還是低調一些,莫等被我憤怒的趙人打死,又責怪我趙國招待不周。”
才被關十天,怎的一點記性都不漲,可不就是因為太過得瑟,在他邯鄲還目中無人,恣意妄為,這才招惹來的十日災禍。
其實範雎心裏清楚得很,趙國人要讓他受點苦頭,但上面沒點頭之前,也不會直接就讓他死了。
至少他惹怒了衆人,扈辄得去回禀了趙王後,才能定奪他的死活。
而在這期間,他早準備好了趙人如何憤怒也不會殺他的方法。
他此時就怼怼人,反正死不了。
範雎答了一句:“哦。”
扈辄嘴角都抽了抽。
這時,太子丹走了上來,手裏提了個食盒,裏面裝了一些清單食物。
範雎看着心情倒是緩和了一些,至少也不全是來看他笑話的。
旁邊的趙政看着食盒一個勁搖頭,不行,吃不下啊,他……他
小肚皮飽飽的,已經塞不下其他東西了,他今天吃的燒白,那滋味簡直了。
但現在他要是不吃點,是不是就露餡了啊。
仙人說,他們可以孤傲,可以指責趙人的兩面三刀,但不能讓他們知道,他們其實沒有挨餓。
因為一切的憤怒,嘲諷,都可以用他們挨了餓,所以心有怒怨來解釋。
範雎倒是心情不錯地看了一眼公子丹,怎麽說呢,在現代範雎還是通過地母金霞冠呼喚的公子丹來解的圍。
若公子丹當時不回應他的呼喚,估計周宥和沈束已經被啃成渣了。
而夢淵中的公子丹,是現實中的公子丹也沒錯,是靈魂的一種表現方式和生命永恒的延續。
這小子雖然看上去冷冰冰的,其實還不錯。
範雎正接過公子丹遞過來的粟米粥,一邊道:“公子丹,聽說燕國百姓生活也不怎麽樣,我這裏正好有一門瓷器的制作技藝,你可願意學”
“雖然說不能讓你燕國富家天下,但是有了這瓷器後,偏富一方還是行的,多一些去他國購糧的錢還是可以的。”
範雎邊說着邊讓趙政回了一趟房間。
趙政抱出來一個剔透的瓷碗回來。
說起這瓷碗,也不知道周宥那死摳門誤會了什麽,最近又給他買碗筷又給他買鍋盆的,從未見過如此之熱心,都讓他快以為不是他認識的那個陰險的周宥了。
要是買的不是電飯鍋就更好了,他這也用不上啊。
公子丹還在疑惑,什麽瓷器?
範雎已經将那個瓷碗送給了公子丹。
漂亮得如同玉石,剔透得如同珍寶。
這就是瓷器,應該十分昂貴吧。
範雎直接道:“這東西十分好制造,和平時制作粗碗的人力物力也差不了多少,願不願意學?”
公子丹從小學習的就是治民安邦,所以他雖然小,但立馬就聽懂了和聯想到了這瓷器的好處。
精美,且能大量生産。
貴族肯定會争相購買。
他燕國的財富大都在士族手裏,若将制作出來的瓷器賣給貴族,他就能有大量的金錢用來治民活民。
不用擔心貴族不購買,這種日用品一但流行起來,那些享受生活品質的貴族根本抵擋不住,它太精美漂亮了。
不僅僅他燕國,若這門技藝只他燕國會,将制作好的瓷器賣給他國,也将是難以想象的財富。
所以範雎說的偏富一方,也絕非誇大其詞。
公子丹摸着手上的瓷碗,漂亮得細膩得愛不釋手,臉上都帶上了笑意,點點頭。
自然是肯定是願意學的。
其實他看着公子熊公子建每天跟着範雎□□之術,都特別的羨慕,他們找到了為自己的家國努力的方向。
而他卻依舊迷茫。
他羨慕,但範雎已經用養馬術換取了趙國出兵助燕退楚,他也該十分的滿足了。
而其他人,直接懵了。
他們雖然沒有摸到那瓷器,但他們看到了,那僅僅是吃飯用的碗?
漂亮得讓人移不開眼,美好的東西總想讓人擁有,特別是想到一家子都用這樣的碗吃飯,那得多好。
而那個秦人,就因為公子丹的一碗粟米粥,就……就将這門可以給一國帶來富裕的技術教給公子丹
有些人甚至不惜擰了一下大腿,痛得抽氣都還有點不敢相信。
就因為大家來嘲諷範雎,所以範雎可以不顧死活地冷嘲熱諷所有人,不顧可能的性命安危反辱趙國人。
但因為燕國公子丹的一碗普通得再不能普通的粟米粥,就直接将強國利器教給了公子丹?
秦國知道他們派來的這個使臣到底是個什麽樣的嗎?
秦國是腦子被驢踢了才選了這麽個瘋子來當使臣吧。
瘋了,這個秦人一定餓瘋了。
這時楚國公子熊和齊國公子建也走了上來。
範雎想了想,又讓趙政去取了兩個瓷盤,每人送了一個,當然是不會教他們瓷器的制作方法的。
衆人:“……”
瓷器還可以做成精美的菜盤?
着實漂亮,在周圍本該是世間最純淨的雪花下,那瓷器依然瑩瑩生輝,剔透得無半點瑕疵。
不知道為何,一個“白雪瓷”的名字就麽深刻地留在了記憶中,比玉石還美,白得如雪的瓷器。
其實,魏國公子假的人也來了,公子假是一個徹頭徹腦的政治家,他研究科舉制度都研究得廢寝忘食了,但也派了身邊的那個魏國劍客前來探望。
範雎親自回了一趟房子,拿了一個瓷盤,将魏國劍客叫到院中,遞給了對方,範雎說道:“公子假上次送的書簡頗為珍貴,我還想着用什麽回禮為好。”
“如今你來了,正好将此物帶給他。”
說完深深看了一眼魏國劍客。
魏國劍客一看範雎的目光,大概就知道了,伸手接過,果然在交手的時候摸到了折疊好的紙片。
不動聲色的收好。
他這瓷盤像一條魚,精美得讓他都皺了皺眉,秦使當真要将這麽重要的技藝交給燕國人。
怎麽想也想不通,而等他回去後,看過範雎用來傳訊的紙片後就不迷惑了,還得嘆一聲範雎果然是秦人,來亂趙的。
此時,範雎關了院子的門:“各位,熱鬧也看過了,該散了。”
“如你們所見,我等餓得頭暈眼花,需靜養。”
衆人:“……”
可沒看出多少有氣無力的樣子,罵人罵得是真戳人的心窩子裏面去了。
但奇怪的,他們明明是來看範雎的笑話的,但為何感覺,他們變成了笑話,還得知了一個了不得的消息,白雪瓷。
豈不是以前那些傳言,也可能是真的?
身體一哆嗦,更看不懂這秦人在幹什麽了。
院子內,趙政皺眉地對着食盒裏面的粟米粥,然後一咬牙:“吃
掉它,肚子還能塞。”
冷了就不好吃了。
然後看向範雎:“仙人,要不你也吃點,我是真吃不動了。”
且說那魏國劍客回去之後,第一時間找了個安全的地方看範雎偷偷傳遞給他的紙條。
他本以為是制片,沒想到是折疊起來的如同帛綢一樣的東西,反正上面有字。
共兩行,十分簡單。
第一句:消息滿邯鄲。
第二句:趙将李牧,代地稱王。
那人看到第二句的時候,整個身體都哆嗦了一下,秦使盡想霍亂和動蕩整個趙國,心狠手辣得果然是秦國派來的使臣。
這是讓他将這條消息傳遍邯鄲。
趙國大将李牧,鎮守代地三十年,讓匈奴不敢踏進趙國半步。
怎麽說呢,趙國能安心地争霸天下,安心的發展,李牧功不可沒。
李牧鎮守代地抵禦匈奴,擁有大量的軍隊,最重要的是,趙國所有的最好的戰馬,皆産自代地。
有軍隊有馬匹,自然被趙王室忌憚,所以近幾年,每年都要召李牧回邯鄲述職。
而古代的軍隊很不一樣,必須将領親自鎮守,親自培養親信才能穩定軍心。
若李牧年年都應召回邯鄲,對他掌控代地的軍隊影響極大。
聽說今年李牧似乎因為一些原因并不會回邯鄲。
而此時,秦使居然讓他散播,趙将李牧,代地稱王的消息,此事若成,趙國必亂。
李牧若反,就更好了,直接将趙國的實力一分為二,若不反,君臣離心,趙國也必定不再穩固,陷于猜忌和動蕩之中。
秦使下手之狠,幾乎一擊就要趙國半條命。
都說策士的筆勝過将士的刀,此刻便是了。
其實範雎也不過借助歷史的洪流罷了,趙國為何亡?可不就是他們有一個擅嫉的王,好好的一個個趙國名将,被他全部貶得一個不剩,範雎只不過澆上了一點油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