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坦白
第18章 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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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深秋攜寒,涼風浸骨。
彼時江扶風回柳府的馬車上,怔怔地看着車窗外倒去的樹影,心中繁雜的思緒穿連一齊,讓她一時忘記了向系統索要人才信息。
柳臣參加鄉試這一舉動,無疑是踏出了仕途一步,卻是絲毫沒有透露于她。
可為何他會選在這個節骨眼?再者,以他的身體,能夠抗住這之後的風波嗎?
雖是她與柳臣目前只有夫妻之名,但終歸是一家人,無論發生什麽她都需和柳臣一起承擔。
除非有朝一日她江扶風飛黃騰達,可撐起一片天,屆時即使柳家失勢,她也可感念柳臣的照拂之恩,對他多加照看。但這樣沒影沒形的事,江扶風從不給自己多加幻想的機會。
【恭喜宿主此次拿下五位鄉試名額呀!雖然柳臣非是學堂學子,但平展先生亦屬于扶搖書齋,作有效數。接下來,我便要為你提供第四個人才信息了。】
系統絮絮叨叨地說着,而此時江扶風卻是沒太多心思分神去想,便沒有理會。
【宿主,冒昧問一下,為什麽你反複懷疑未來的發展,而不選擇去相信自己和柳臣,可以破開難關?】見江扶風心事重重的模樣,系統不禁當起了情感導師,開導她起來。
江扶風答不上來。
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将柳臣當作了什麽,只是這近來種種交集,也許将他作為是自己的“盟友”更為恰當。
他心思細膩體貼入微,是因為他扮演着她的夫君的角色。她配合他演戲,卻總會不知不覺地陷于那溫和的眼眸裏。
她不相信他,左右不過是因為這幾月的相處下來,她覺得自己入戲太深了。
就像是糖衣炮彈,讓人甜膩而不自知,卻是在柳臣踏入仕途的那一步,她忽的清醒了過來。她和他,可從來不是什麽情意纏綿的恩愛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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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是時候找柳臣談一談了。屆時談完了你再告知我第四個人才信息吧。”江扶風拿定了主意,困惑之感一時消散了好許。
待馬車至柳府,便見緊閉的門前一衆接踵而至,駁雜的腳步踏碎階處枯葉,交談之聲回蕩于檐下,尤為熱鬧。
“這柳尚書的長子,平日裏在家養病,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沒想到一朝秋試竟奪得解元。”
“真是可喜可賀啊!不過柳尚書一早便把府門一關,謝絕了賓客,咱們無緣見着這位大才子了。”
“說來也是,柳尚書就這麽一個兒子,一出生就體弱多病,聽說前一段時間病危,才尋得了媳婦沖喜。如今不僅參考了鄉試還一舉中第,也算是苦盡甘來了吧。”
江扶風瞧着一衆緣是為柳臣賀喜而來,樹大招風,柳尚書選擇閉門謝客自然有他的道理。
眼見着正門進不去,江扶風索性繞路走後門回去,卻是方入門之時,便見着那抹清癯的身影坐于涼階處,背倚着廊柱,似是在閉目養神。
別于正門前的喧嚣,他獨自一人在此,寂寂無聲。未束發冠的長發由着瑟瑟的風散開,破開那張如玉的面龐,與着覆滿他一身的枯黃落葉相襯,更彰得其虛弱易碎之樣。
江扶風原本想直截了當地過問他之時,見其弱柳扶風的模樣,話至嘴邊一下軟成了關心的話語,“今日本就有些過涼,你怎麽坐在這裏吹風?”
柳臣睜開眼見着她,笑吟吟地答道:“我知道夫人一定會從此門進來,便候着了。”
話畢他又端詳着她略有不對勁的面色,輕聲接言着,“我還知道,夫人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我。”
“所以你預備好了要回答我的答案?”江扶風問道。
“答案有好多。但在此之前,夫人可否離我近些?這般說話,離得太遠,我有些累。”
柳臣稍仰了面,俨然一副費勁提高嗓音的模樣,說話間聲線亦随之弱而微顫。
江扶風步步趨近之時,瞧着他被風吹得發烏的唇,“我覺得回屋再談最為合适。”
柳臣沉吟間點了點頭,“也可以,但我近來身體不适,需要夫人為我搭把手。”
江扶風躬身将柳臣攙扶起來時,恰是未見他望向她的面上笑意更盛,眼底盡是促狹的意味。
不多時,江扶風攙着柳臣入了廂房,還順手拿了一件衣袍披在柳臣有些涼的身上,“好了,現在我們能好好談談了吧?”
柳臣将雙手攏于袖中,“答案很簡單,扶搖書齋成為弄權者間衆矢之的是早晚的事,既然我身處其中,不如先主動尋求自身掌控權。”
“但你的身體……”江扶風猶疑不定地看着他。
“不是還有夫人嗎?”柳臣揶揄一笑。
江扶風卻是神情沉重地搖了搖頭,她并非他良人,如何能巨細無遺地照顧好他?
是以她深吸了一口氣,和盤托出,“柳臣,你知道的,我不過是江家為求榮賣來柳家的,你若是想要我強行以夫妻情誼來……”
不想柳臣未等她說完,便解釋道:“夫人誤會了。我的意思是,若有一日我身體垮掉不幸病逝了,扶搖書齋也還有你。”
雖是柳臣可能病逝一事早早的被江扶風考慮到未來憂患之中,但眼下卻被柳臣輕描淡寫地說出之時,江扶風擡眸看着他坦然的面容,沒由來的覺得鼻尖發酸。
柳臣自是将她略微動容的模樣盡收眼底,接而續道:“即便我與夫人只有夫妻這個名頭,但你別忘了我還是平展先生,不論身在柳府還是扶搖書齋,我們的利益都是連結在一起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他說得沒錯。她和柳臣本就是這樣連結在一起的關系,她還有什麽可糾結的呢?如此瞻前顧後,不是她江扶風的一貫作風。
“我還是那句話,若有何事,還請你不要相瞞于我,這也是為了彼此的信任。”江扶風把話敞開,見着柳臣颔首應允,心頭的重石亦随之落下。
柳臣颔首,“那夫人可還有別的疑問?”
江扶風轉念間嘆了口氣,“你的身體……還好麽?”
柳臣将身上的外袍往裏撚了撚,溫溫笑着:“還好。鄉試早已過去,這些時日并不勞累。只是天逾冷,我便有些畏寒,不怎麽使的上勁來。”
江扶風瞥了眼稍顯冷意的屋內,“我昨日瞧着府上的家丁已是開始準備炭火了,應是為你備的。屆時用起炭來,應當會好些。”
許是心事過多,回柳府的第一夜江扶風睡得并不安穩,直至月落參橫之時,她仍未入眠。
【宿主,第四個人才信息名為七葉,此人因逢家中變故而落魄,終生不得入仕,此前一志鴻圖付諸東流。】見她毫無睡意,系統出聲說道。
江扶風沉思半刻,始才答言,“聽起來是個有故事的可憐人。可有提示如何與此人遇着?”
【明日前往書齋的路上便可知。】
系統答道,卻是又再提醒着江扶風,【宿主,我的系統檢測到此人收服難度較高,還望宿主有一番心理準備。或許需要耗費很長時間,又或許費心費力亦不能收服。】
“管他是什麽牛鬼蛇神,只要是人,只要心頭仍有欲念,總能有法子。”江扶風應着。
而翌日江扶風沒能想到,這第四個人才,實乃一奇人。
彼時江扶風于街邊,再次遇着此前于茶樓見着與人對辯的乞丐,他正與程如寧大打出手。而原因竟是程如寧不小心弄碎了他用于乞讨的碗。
雖是江扶風見得,以程如寧的身手,很難不懷疑是乞丐碰瓷……
原本楊弄璋給了乞丐留在茶樓的機會,卻不想被乞丐拒絕,他寧願流浪于外風餐露宿,也不想安身于一處。
“這是賠錢的事情麽?我一個乞丐,這個碗便是我以此為生的東西,如今它碎了,我還怎麽活?”
乞丐咄咄逼人的氣勢,一時讓程如寧無話可說,畢竟向來她是能動手就不動口。
可如今大街之上,人潮洶湧裏盡是圍觀她與乞丐的看客,她也顧念着要維護程家的面子。
“這樣,我送你一個新的如何?”江扶風替程如寧解着圍,卻見乞丐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模樣。
“不行。”乞丐一口反決。
“那你要如何?”江扶風将程如寧拉至自己身後,抱着臂問道。
反是那乞丐不顧一衆睽睽,往滿是灰塵的街角裏一躺,斜眼望着程如寧,“不如何。反正飯碗也沒了,往後我的死活,便是這位小姐的失責所致。”
“這厮分明就是個無賴!”程如寧氣得美目怒視,恨恨咬着牙便要沖上去準備收拾他一頓時,江扶風及時拽住了她。
“既然如此,按你的邏輯,你也需得為前些時日你在茶樓所作所為負責。畢竟那次茶樓對辯過後,我回到府上渾身不适,喚來府中大夫才知,是沾染了不潔之物所致。”
江扶風笑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才是對付無賴的最有效的法子,“你說是嗎,七葉?”
乞丐見江扶風居然知曉自己的名字,一改原本逍遙得意之色,接着起身望着二人,竟是拔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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