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七葉(小修)
第19章 七葉(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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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
扶搖書齋門前,一聲驚人的重物抛至地面的撞擊聲響傳來,惹得院牆內枝桠處栖眠的鳥雀紛飛。繼而此番動靜引來一衆學子側目,望向灰塵散盡後現出的程如寧。
程如寧把七葉五花大綁地拽着扔進了書齋,彼時程遂安抱着書經由門前,不由得眼皮一跳,随後心驚膽戰地躲在了江扶風身後。
“我跟你說,我小時候偷偷把如寧愛吃的糕點裏加了好些辣椒,事後她就是這樣把我甩出家門的。”程遂安低聲在江扶風耳側嚼着舌根。
“兄長可是想吃什麽了?”程如寧的嗓音幽幽地從他背後乍起,吓得他沒能站穩,高聲叫着一個趔趄就要往前撲去。
江扶風幾近被程遂安的驚叫弄聾了耳,她當即側過身,一道風貼着她身前而過,程遂安便直直摔了個狗啃泥。
“程遂安,如寧都被人欺負了,你還在這裏說風涼話。”江扶風說着,視線挪到了被摔得七葷八素的七葉。
“居然有人能欺負到如寧頭上!”程遂安爬起身抖落着衣上塵土,聞言面色一變,頓然替程如寧憤憤不平。
接着卻是移步靠近江扶風,瞥了眼地上一動不動的七葉,壓低嗓音問道:“這位勇士究竟何方神聖啊?改日我也向他請教請教。”
“兄長——最近是不是過得太舒服了?”程如寧何等的耳力,自是将程遂安所言聽得無遺,當即擡手捏着松了松筋骨。
江扶風深以為然,連連贊同,“我看确實,是該讓平展先生單獨給他出些試題了,還得配套書目練習的那種。”
程遂安反應極快地後撤而去,讪讪笑着,“我錯了,兩位俠女豪傑,饒了我吧。陳詞先生還在等我交課業呢,我先走一步。”
不過是一個呼吸間,程遂安便溜沒了影。
程如寧至看似半死不活的七葉身前,擡腿踢了踢,“喂,別裝了,我摔你的那下根本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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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七葉翻騰着睜開眼,江扶風問道:“這下你該說說,為什麽要訛我們了吧?”
“難道不是我該問你,從哪裏得知的我的名字?”七葉撇着嘴別過了面。
“每個人自有每個人的手段,這我無需告知你吧?”江扶風說道。
七葉挪動着難以動彈半分的身體,神态自若地望着二人,“那你們如今此番是在審問犯人麽?堂堂扶搖書齋的少主,程侯家的大小姐,濫用私刑逼供于人,傳出去恐怕有失體面吧?”
“你——”程如寧被他激中心頭在意的點,嬌顏上怒火隐現,随即她逾步便欲收拾他一頓,卻被江扶風擡手攔下來了。
江扶風握着她手以示稍安,“如寧,折騰半日你也累了,先去學堂歇會兒吧。我來和這家夥談談。”
即便程如寧氣惱至極,聞言依舊止了動作,轉身離去時還不忘瞪了七葉一眼。
反是七葉直對上她目光,賤兮兮地咧嘴一笑,讓程如寧更加恨得他牙癢癢。
“若我猜的不錯,你是有意送上門的吧?”江扶風慢悠悠地解着七葉身上的繩索,平靜的嗓音裏聽不出情緒。
“衆所周知,從前扶搖書齋與那茶樓本就一家,你先是在茶樓裏尋人對辯,卻又在我出現後離開了茶樓。現如今又在我學子返書齋的路上刻意滋事,你且說說,這是巧合?”
“我似乎也沒有這樣做的目的吧?”七葉斂起了笑意,随着江扶風為其松綁站起了身,“不過是閑得無聊,找點樂子。”
“這便要問你自己了。你是個聰明人,這樣低級幼稚的說辭騙騙小孩子還可以。”江扶風微眯着眼,狡黠的光從眸底一閃而過。
七葉滿不在意地瞄了眼書齋門匾,“你這書齋一看便是為功名利祿而設,這才幾個月,便有學子入秋試,放眼整個京城,也沒有幾家私塾可以做到。而我只是個臭要飯的,既不科考又不讀書,送上門來所為何?”
“你對我書齋了解還挺多嘛。”江扶風捕捉到他話中關鍵所在,笑吟吟地說道。
七葉面不改色地吹着口哨,“道聽途說,我不比你們這些大人物,整天太過于閑。”
江扶風出其不意道:“閑?我書齋缺的正是閑人。”
見七葉一臉不解,江扶風續道:“這樣吧,你不是喜歡與人對辯麽?我書齋裏的學子整日忙碌,卻無時間練習口才,正好你可以于我書齋,随意找他們對辯。辯題只要不是違反道德法律一類,你随意。”
七葉抿了抿嘴,“江少主,你這是在找免費的陪練吧?”
不想江扶風坦然一笑,拖長語調頗為誠實地答了他的話,“是啊。”
“我覺得我躺在外面大街的臭水溝裏更舒坦。”七葉說着便要往外走。
江扶風未阻攔,只是朝那背影說着,“七葉,你若是還有着想要完成的事,我或許能當你的攀枝。這是一場互利共贏的交易,即便我不知你真實的目的是什麽。”
七葉步伐一頓,他微微側過身,嗓音是不容置喙的沉穩,“不知目的便堂而皇之地抛橄榄枝,江少主,你也太草率了。若我的目的是毀了扶搖書齋,你還會這般挽留我?”
江扶風從容不迫地答道:“那也要看看你且有沒有這個本事。我向來不拒有本事之人,若你真是來害我的,我自認也有反擊的能力。”
而七葉搖了搖頭,未再多留一步,徑自晃了晃悠哉哉的步伐,走出了扶搖書齋。
【宿主,這人還真不好搞。】系統為此嘆道。
江扶風收回了目光,“等有機會,查清他那背景便有下手之處了。七葉,這個名字應是他流浪街頭臨時取的吧,我瞧着也不像是個正經名字,連同姓都沒有。”
江扶風亦明白,名字不過是個代號,若有意隐藏真名,多半是像柳臣這樣想隐去身世背景。
“此人思維敏捷,善辯,遇人千面而藏山不露水,确實是個人才,倒不像陳詞、程遂安那般單純。只可惜,今日會逢得太過倉促,沒能提前做準備了解一番。”
待江扶風回書房,便見柳臣已至,方脫下外袍置于架上。為避人耳目,柳臣前來書齋授課時,從不走正門,因而她未與柳臣撞見。
“我聽程家小姐說了半個時辰,今日有乞丐蠻橫無理欺了她。随後夫人為了給她出氣,單獨教訓乞丐去了。”柳臣望向入內的江扶風。
江扶風颔首,“是有這麽一回事。但那乞丐也非尋常人,是個落魄才子,我有心留他在書齋,他不肯領情便走了。”
而柳臣唇角微彎,“夫人若是将他留在書齋,程家小姐估計日日要同他吵翻天。”
“我倒是覺得……如寧可能會天天揍得他見不得人。”
江扶風說着,又思及柳臣來此,問道:“你怎的今日會趕來書齋?近日天氣陰冷,我不是讓你在家好生養病嗎?學堂這邊有我和陳詞,你布置的課業學子們也尚未完成,沒有什麽可擔心的。”
“我不能是擔心夫人麽?”柳臣打趣道,他含笑望着她帶了些關切的神色,“連程家小姐這般武藝超絕之人都能被欺負,夫人前些時日才受了重傷,委實讓人放心不下。”
即便知曉他是玩笑之言,江扶風仍不自然地挪開了眼,“那是意外……人生總會有個一兩次意外,這再正常不過了。”
“我今日來是有一事,與書齋學堂無關,因母親催得緊,我怕你今夜宿于書齋不回柳府,便親自前來告知于你了。”柳臣說道。
而江扶風正欲問為何不讓府上家丁傳報時,柳臣似是看破她的心思,又再補言:“我知曉以你的性子,定會了解其中詳情。若是派人來傳信,夫人定是什麽也問不出來。”
“所以究竟是為何事?”江扶風奇道。
“這京城附近的山上有一寺廟,名為金光,每至近年末時,京中好些人都會前去燒香拜佛。原本此事确實是要等年尾,但母親說今年你我大婚不同于往年,早些前去比較好。”
柳臣細細述着,見江扶風靜心聆聽的模樣,又言之,“我素日裏見夫人沒有此方面的習慣,便猜測夫人許是不信神佛。但敬拜一事,多少是人寄托的念想,再加之家中長輩所求,所以夫人明日需得同我一起前往。”
江扶風确實是無神論者,但多多少少也能夠明白人的信仰所托。且像柳臣這樣常年多病體弱之人,求神拜佛以祈平安也是常理之中。
畢竟人力難以回天之時,便會祈求于天。
“既是在山上,不會累着你麽?”江扶風瞧着他臉色也沒比昨日好些。
不知是否為江扶風錯覺,她察覺着柳臣眸底掠過一絲雀躍,接着她便聽他緩聲應道:“慢慢走便是了,大夫也說了我這身體可以适應緩步登山,以便恢複。”
“那便明日我同夫人一起出發,去往睿山。”
柳臣話音方落間,江扶風心頭一動,她敏銳地捕捉到他話末的倆字。
——睿山,亦帶有“睿”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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