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引誘(小修)
第29章 引誘(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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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某地青樓前,往來人影綽綽。朱欄處紗帳飄動,随之一陣香風拂面,尤為勾人心魄。
正招呼着來客的老鸨撚着絹帕,笑眯了眼往裏邀。一見着人群中緩步欲來的程遂安,老鸨兩眼放光,遠遠的便細聲喚着,“喲,程公子,好久沒見着您來了。我這兒的姑娘們可是天天念着您呢。”
程遂安随手将銀子塞于老鸨懷裏,“老規矩,我坐裏頭那桌。”
“好嘞。”老鸨面上褶子笑得更多,一面揮手吩咐着,“翠兒,快來招待程公子。”
羅幔層層處,程遂安點了一桌酒菜,獨自斟着酒。
他不時瞄眼望着前桌的男人,那男人正飲着酒,身旁一群粉黛蜂蝶,千嬌百媚相陪,其間笑語歡聲不歇。
程遂安已是确認,此人正是兖州知府的長子,他打聽這姓劉的行蹤好幾日,終是在這胭脂俗粉裏尋得。
彼時男人面頰酡紅,眼神微眯,他攬過其中一位姑娘的肩,嗓音拖沓:“你…你們可知道,我爹……把我送進京城是為了什麽嗎?”
一個生的嬌俏的女子拈着酒盞笑迎着他,“劉公子,莫不是為了讓我們好好伺候您?”
卻見劉公子揮袖推開了她的酒,有些不耐煩,“去去去……進京,肯,肯定是為了做大官啊。你們這幾個小丫頭,懂個什麽?”
“那劉公子做了大官可還會來看我們?”另一個女子摟着他的胳膊,嬌聲問道。
“是啊是啊,劉公子。”其餘随之附和。
劉公子得意地咧嘴一笑,粗聲應着:“那當然了!等我做了大官,你們,你們都得是我的……”
話還未完,劉公子欲将兩邊伺候他的姑娘們盡數抱于懷裏,卻是因醉酒手晃,寬大的衣袖拂過了桌上酒壺與菜碟,紛紛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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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聽叮鈴咣咚一頓碎瓷之響,滿地的酒液四濺,女子們尖聲叫着,“哎呀,劉公子,你醉了!”
程遂安反手将自己盞中酒不着痕跡地潑在袖處,并起身朝劉公子處走去,“喂,你的酒弄我衣上了。”
“呀!程公子,我來給你擦擦!”旁桌的姑娘連連移步走近,用着絹帕拭去那袖上的酒。
劉公子尚是頭昏腦脹,見着滿面不悅之色走來的程遂安,色厲內荏道:“你,你誰啊?弄了就弄了,難不成還要本公子賠你一件?也不瞧瞧自己是哪根蔥!”
“劉公子,這可是程公子,程侯爺的兒子。”劉公子一旁的姑娘細聲提醒着他。
“我管他程侯黃侯的!”劉公子見好些姑娘趕着安撫程遂安,心頭醋意大發,又自覺面子有失,當即嚷聲着站起來,撸起袖子似要動手。
接而一衆姑娘見其醉樣連忙拉着他,生怕他與臉色愈發難看的程遂安打起來砸了場子。
“是……是從前戰功累累的程将軍,那個程侯嗎?”劉公子忽地反應過來,酒也醒了幾分,頓時面色大變,連忙笑着向程遂安賠禮,又點頭哈腰地邀程遂安入座。
“今兒個程兄那桌酒菜錢,都由我包了啊。”劉公子擡手指着程遂安此前所在的桌,又再谄笑着對程遂安道:“小弟有眼不識泰山,是從兖州那邊來的鄉下人,不懂京城規矩,還望程兄見諒。”
程遂安勉強緩和了幾分臉色,坐于劉公子身側,又再漫不經心地問:“兖州過來的?”
酒菜已重新添置完畢,劉公子狗腿似的為程遂安倒着酒,“對,最近我們那邊鬧災呢。”
酒過三巡,程遂安有陣沒陣地和姓劉的搭着話,直至見着劉公子醉樣已是差不多了,便試探性說着:“看你這般闊綽手筆,想來家境不一般吧。”
“嗐。哪比得上程兄您?”劉公子拍腿說着,略有迷離的眼望着程遂安,偏過頭低聲說着,“我爹啊,是兖州知府。他這次把我送到京城,本就是想讓我備點禮送到睿王府上去,給我混個官當當。”
程遂安抿了口酒,“哦?既然是睿王府,想來這禮不輕吧?不然怎麽能入王爺的眼?”
劉公子點點頭,失魂落魄地道:“是啊,整整三千兩白銀呢!程兄你這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出生就有着世襲的爵位。我屢屢科舉不中,我爹只得這樣做了。”
他拍着程遂安的肩,面色變得恨然,“不過都怪那群窮酸百姓,居然從兖州跑到了京城!睿王不敢在這風頭上給我官職,我只得日日無事混于京城了。”
半日後,程遂安拽着搖搖晃晃的劉公子出了青樓,那厮把着一旁朱欄,嘴裏念着:“喝不下了喝不下了,嘔——”
程遂安朝着遠處等候多時的陳詞點了點頭,陳詞會意并轉身離去。
“劉兄,你喝多了,我帶你去客棧歇息吧。”程遂安攙着劉公子說道。
一路上二人惹來不少人注目,程遂安見着約定的地點已至,他于石巷轉角處停下,驀地高聲問着,“劉兄,劉兄,你還好嗎?我聽聞兖州人酒量頗佳,你這也太次了些。”
“兖州那些窮老小,哪知京中好酒?”劉公子不以為意,拖長的語調間亦不自覺拔高了聲。
“既然兖州那麽窮,你爹還有錢給你買官啊?我看那些流民來了京城待遇還不錯。”程遂安問道。
似是被言中心頭氣憤之處,劉公子将手裏捏了一路的酒盞一摔:“區區,區區三千兩!那不就随便搜刮搜刮就有了,我爹是兖州知府……兖州,兖州自然是我爹說了算,那群賤民還不知好歹,來京城攀附權貴!”
“你爹當真用三千兩白銀作禮送到了睿王府啊?”程遂安順勢問着,一臉不信。
劉公子見着他的神情,更惱了些,“當真!睿王的掌事親自收下的禮銀,你要是不信,我現在拉你去睿王府确認一番!”
劉公子說着便要走,卻是轉角後現出府尹與兖州流民,那群流民見着劉公子自是分外眼紅,無論老小,當即抄起牆角倚着的掃帚便朝劉公子而去。
“你,你們是誰——”劉公子話音未落,已是淹沒在流民身影裏。
程遂安步至陳詞身前,“平展先生那邊也安排妥當了吧?”
陳詞颔首,“嗯,先生一大早就出發了,想來已是在郊外的湖心亭很久了。”
湖心亭中,灰蒙的天色映着微漾的水面,枯葉殘枝随之沉浮。
“這麽多年,你第一次約我出來,竟還是在這昔日拜師之地。”陸憫思嘲弄地笑了笑,收回了遙望着水色的目光,望向坐在亭中石凳的柳臣,“你不覺得很諷刺嗎?行塵。”
柳臣兀自喝着茶,神情無波,“當年先生收我為徒時,你和師姐都在場。現在師姐已經離開十年了,連先生也隐世了。”
“你應該還說,你也‘死’了。”陸憫思閉上眼,湖風拂過他的衣袖,襯出其身形,“昔日故人,如今就剩我一個。”
柳臣不置可否,垂眼望着茶中葉末,也不作聲。
良久,陸憫思于他對座坐下,“你今日約我來,恐怕不只是為了懷緬故舊吧?”
“若是故舊還在,怕是想要把你扔進這湖裏。”柳臣毫不客氣地說道。
陸憫思聽罷仰面一笑,睨着那如鏡的湖面,随手将腳下之石擲入湖裏,“行塵,我從前怎麽不見得,你竟還會這般說笑。”
只聽石破開湖面的撲通聲響裏,水花頓然四濺。
随後陸憫思稍起身欲拿柳臣身前的茶壺之時,卻見柳臣并未有将茶壺遞予的意思。
陸憫思亦不惱,只是幹笑兩聲,起身拿起茶壺為自己倒了一杯,“你還是那麽犟,行塵。”
柳臣瞥了他一眼,“過譽了。”
“行塵,其實你今日約我過來,我大概也能猜到其中緣由。”陸憫思抿了口茶,卻又皺眉将茶随手倒至一邊,“你怎麽還愛喝這麽苦的?口味真是獨特,白瞎了這麽好的茶葉。”
“是你要喝的,不是我給你倒的。”柳臣淡淡應着。
陸憫思冷笑着添來湖水于茶器細煮,“你無非是後悔棄了江扶風,想設法從我這裏救回她,對不對?”
柳臣并未理會他,只是眺望着遠處雲霧,似是在出神。
“你也不用否認。原本那日我信了你的說辭,但這些時日我在牢裏和她相處久了,便慢慢改變了想法。江扶風絲毫不輸于師姐當年的風華絕代,你為之動心也是常理之中。只是師兄奉勸你一句,權争之中最忌諱動情。”
陸憫思自顧自地搭着話茬,也不在乎柳臣是否回話,“且我見着,這女子尤為清醒自知,和世間萬千女子有所不同,她決定抛棄了的東西就不會再回頭。所以行塵,別再白費心了。”
“丞相大人還真是把她了解得透徹啊。”柳臣譏道。
“我很欣賞她。”陸憫思亦誠然。
柳臣望了眼漸暗的天色,身前的茶水亦再沸,他起身把着袖欲走,“話不投機半句多。這茶就送給大人了,慢慢喝吧,恕我不奉陪了。”
陸憫思把玩着手裏茶盞,“行塵,你這氣量倒是不行,我随口說說你就醋了?”
柳臣已是拂袖而去。
陸憫思沉思間,忽覺不對,當即也顧不得正燒着的茶水,乍然起身往京城牢獄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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