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年祭(小修)
第31章 年祭(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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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祭大典是夜。月上紅牆,倚在宮檐處。
雕楹碧檻前,年祭時辰未到,席中貴胄達官早至,紛紛寒暄客套着話。
江扶風自是沒想到,出了此前之事還能有幸接到聖旨參與年祭大典。
而此番她與柳臣作為白衣客卿,被天子欽點參加年祭大典,自是一至席位之時,便有好些朝臣瞧着風向前來結識。
這其間有不少真心實意想要與其打交道的,亦有屬睿王陣營前來試探的。
江扶風深明這裏面的各懷鬼胎,而柳臣在她身側低聲透着風,将前來的朝臣所處陣營一一揭了個底,一時之間她應付起來倒是不成問題。
好在睿王倒是沒空來找她的茬,反是遠在席位的陸憫思不時望向江扶風處,故意作出一副暗送秋波的模樣。
“莫生氣,莫生氣,氣死自己他如意。”彼時江扶風小聲說着,卻是在勸慰身旁醋意大發的柳臣。
而江扶風只是當柳臣因與陸憫思的過往糾葛一直不對付,并未多想。
畢竟她後來聽柳臣言,少時他拜師陸恒一門下,一次偶然病發,陸憫思卻刻意将藥倒掉并離開。直至被楊時琢撞見,才為柳臣尋得了藥救回一命。
【宿主,此前與你提及的随歷程觸發的‘任務’,現下已觸發。此次任務是:獲取帝王的好感。】沉寂許久的系統此時忽的出了聲。
“哦?這個好感标準如何評判?我怎麽能知曉這個好感究竟有沒有達标呢?”江扶風問道。
【好感是為後臺不可見的數據,無法直接展現給宿主,所以宿主你更需要好好把握才是。】
聽聞系統的回答,江扶風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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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皆言,帝王心思最難猜測,若是自己表現得太過谄媚,恐怕适得其反。而若自己故持清高,怕是也會惹得皇帝不悅。
這個取悅帝王的“度”如何把控才是最好的,無疑是此次任務的難度所在。
“陛下駕到——”
随着一聲尖細的嗓音穿過亂哄哄的席座,一瞬朝臣們噤了聲,皆面向皇帝走來的方向,端正了身板。
江扶風循着看去,只見皇帝着明黃龍袍,戴綴珠紫金冠,面目不怒而含威。即便年歲已使其須發斑白,卻尤有軒昂。
群臣盡數向皇帝下跪,江扶風學着柳臣的動作,有模有樣地拜着跪身。
“夫人,是手心朝上,平放于地。”柳臣微聲在她身旁提醒着。
江扶風當即将半拱的掌心翻了過來,匆促地平放在地上。而此番這樣長跪不動的姿勢讓江扶風極為難受,不一會兒腿腳便已發麻,連着垂下的腦袋亦暈乎了起來。
“衆愛卿,平身,都入座吧。”皇帝朝着一衆說道。
江扶風如釋重負,心想着終于要重獲“新生”,她撐着地面便欲站起時,柳臣及時又道:“還有禮要行。”
“謝陛下——”齊整的呼聲回蕩宮牆。
江扶風直起腰效仿着柳臣作禮,随後她還未站起,她晃眼見着身旁已是伸出一只掌心帶疤的手,悄然牽住了她的手。
柳臣攙着她的胳膊将她扶起來并入席,低聲在她耳側道:“夫人第一次入宮行禮,有諸多不慣也是常理之中。待會兒整個年祭大典也是跪坐,等晚點回家,用熱毛巾敷敷腿,明日便不會酸疼。”
江扶風聽罷,腹诽着自己好像也不是什麽嬌貴之軀,她向來不習慣別人伺候,便随意找了借口:“我們回去之時定很晚了,倒不如讓丫鬟們好生歇着,以便第二日才有精神打理府內雜務。”
柳臣挑了挑眉,“那不是還有為夫麽?”
江扶風一時找不到理由反駁于他,卻是聽着主祭官已開始念述着祭禮啓詞,便佯裝瞻禮沒有應柳臣。
半個時辰後,祭禮結束,百官齊聲應和着,皇帝依着禮程念着祈福詞。
随後話畢之時,江扶風遠遠的見着陸憫思于皇帝身後垂首說了什麽,便有一瞬,那龍顏微動,似是往她所在之處看了過來。
少頃,只聽皇帝朗聲:“朕少時曾随先皇至扶搖書齋,見識了何謂千秋筆墨,文學之風,此後朕一度為扶搖書齋式微而抱憾。”
此番皇帝已是望向江扶風與柳臣的席位,“但所幸昔日楊氏才女之女,如今延續了扶搖書齋的榮光。雖是短短幾月時日,書齋已備故時風采。”
朝臣們的目光頓時一同聚集于她身上,江扶風緩步從席中走出,至臺下朝皇帝行禮。
“多謝陛下厚愛,扶風惶恐,承陛下賞識。扶搖書齋能夠重振,不過是世濟其美,扶風沿先人們之路而行。也正是皇恩浩蕩,陛下多年來鼓勵天下學子讀書,才有如今無數才子赴京為效朝廷。”
而皇帝接下來的話,卻讓一衆嘩然,“那江卿可有入太學院的意願?”
皇帝特賜恩典入太學,這可是難有的殊榮。更何況江扶風乃一女子,無科舉之權的她,這一輩子都斷無可能入太學。
但江扶風此時心中沒有絲毫喜色。這隆恩她如何要得起?
“如此重恩,扶風先行謝過陛下。”
江扶風再一叩謝,神情俨然,“但扶風恐有負聖望,緣由有三。”
“一來扶風資歷尚淺,管理書齋不過數月,若入太學,恐誤人子弟而引發不良之風。二來扶風身為女子,未經科考,直入太學恐有失公正,辜負了陛下看重的科考公平選舉。三來扶搖書齋仍是發展之中,扶風若為了進太學而棄學堂裏的學子與先生不顧,是為失仁失義,有違扶搖書齋學規所訓。”
座中朝臣聞言神色各異,或驚訝,或贊許,或沉思,卻皆為着坦率拒皇恩的江扶風側目。
“以上三條,任一皆為扶風拒絕陛下之由。還請陛下降罪。”江扶風長跪于其間,靜候着皇帝發落。
不等皇帝發聲,卻是聽得身後熟悉的腳步聲而來,柳臣于她身側一同跪下,“陛下,臣為扶搖書齋的教書先生,若要責罰于她,還請一并降罪。”
一時風亦止行,萬籁俱寂。江扶風掌心捏緊了汗,低頭拜之時根本無法得見皇帝的神色。
良久,皇帝極輕地笑了聲,嗓音辨不出喜怒,“你們倆,朕又沒說要罰你們。”
而後其聲線一沉,“難不成,你們覺得朕是嚴明且不講理的皇帝?”
柳臣連忙答道:“陛下,臣等絕無此意。不過是初見天顏,懾于陛下龍威,又有重恩在後,誠惶誠恐之下口無遮攔了些,所以才會求陛下責罰,以平有負陛下恩典之愧。”
“你們倆都是心實純良的孩子,起來吧。朕也不過是一時欣賞江卿,想要予她這般賞賜。”
皇帝面色稍緩,露出幾分滿意之色,“江卿所言,并非沒有道理。原本是想賞些珠玉绫羅,但扶搖書齋畢竟是讀書聖地,這些俗物也無處可用。”
江扶風說道:“陛下欽點扶搖書齋參加年祭大典便已是賞賜,其餘的扶風不可多求。”
皇帝思忖半刻,“這樣吧,皇宮西處的藏典樓,底層盡是幾百年來各文學大家所著書籍,凡扶搖書齋的學子與先生,皆有資格入內讀閱。江卿與柳卿,你們看如何?”
江扶風知曉,這是皇帝最大的讓步了,他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将這未能賞出去的恩賜變着法子予扶搖書齋。只怕皇帝本人也極為憋屈,施恩此等人人求而難得的事,居然還被江扶風與柳臣再三推诿。
而這次所賞,連着江扶風亦不禁心動。那可是皇家藏書閣,其書目種類之齊全,遠遠多于她書齋中所藏。這對于學堂裏的學子而言是一筆無可衡量的財富。
柳臣微扯動了江扶風的衣袖,旋即她也會意,同柳臣一起再拜謝叩首,“多謝陛下恩典。”
之後江扶風與柳臣回了席,年祭大典也随之入尾。待皇帝擺駕回殿後,其餘朝臣亦動身欲走。
二人正往宮外離去之時,一渾厚的嗓音叫住了他們,“兩位留步。”
江扶風轉身探去,便見一位身形魁偉、精神抖擻的中年人朝他們走來。
“程侯爺。”柳臣帶着她作了一揖,江扶風亦明白了來者何人。
程侯溫厚一笑,“犬子與小女在扶搖書齋已逾半載,各自皆有不少長進。而我這做父親的還未曾登門造訪過兩位,是本侯失禮了。”
江扶風莞爾,“侯爺哪裏的話?這是扶搖書齋的本職所在。程公子與程小姐亦是好學之人,能得長進,皆是他們自身努力的結果。”
程侯道:“江少主謙虛了。犬子小女能有今日,離不開二位的提點教導。二位若有空閑,随時來侯府做客。”
“那便謝過侯爺好意了。”兩人謝道。
随後幾句言過,程侯與二人拜別後離開了皇宮。
柳臣挽過江扶風的手臂,“夫人,天已晚了,我們回家。”
江扶風點點頭,卻是見着不遠處的地面,似有閃爍的光澤映着月色。
柳臣循着她的目光走近并躬身拾起,接而江扶風察覺那是一塊玉佩,其上白玉透亮,镂刻着祥雲雙獸,尾部還有着流蘇作飾。
“這是哪位朝臣不小心遺失的吧?”江扶風奇道。
而柳臣端詳玉佩半刻,“這枚玉佩……似乎是程侯爺的。”
是以二人原本打算回府之際,又臨時改道前往程侯府邸。
夜色漸深,一路人影寥寥。
眼見着已至侯府,江扶風卻是瞥見一抹黑影沒入程侯府邸檐角霎時便不見,讓她心頭沒由來的生了不詳的預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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