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那一眼, 其實也就一瞬間的事。

背景是無數員工漸次走過,餐廳在五星酒店規章的約束下不算喧嚷,孟寧曾在晚宴上嘗試走到溫澤念身邊, 卻被意外一杯酒撒上自己的襯衫導致無功而返。

而現下她就站在溫澤念身邊。

溫澤念方才應當正生氣, 可當她擡眸看向孟寧的時候快而輕的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

“什麽事?”她對孟寧說話的語調是和緩的。

那一瞬間, 她有期待過孟寧說些什麽嗎。

孟寧斂下心神,遞上投資人的名片:“Eden找你。”

溫澤念眼神中有一晃而過的失望麽?

她捕捉不到。

溫澤念很平靜的說:“好的。”

站起來撫了下一字裙擺,對那位意籍總經理說:“我先走。”

一米九的大個子男人臉色不好看,卻也克制而禮貌的點了一下頭。

孟寧跟在溫澤念身後,走到餐廳門口時溫澤念猝不及防的回了下眸。

孟寧怔了怔, 走上前。

溫澤念眼尾含了點淺淺的笑意:“你不問我故事的最後一頁怎麽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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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想問, 但沒想過現在問。

從匆匆找來的投資人,到那位臉色不好看的總經理, 想也知道肯定是酒店出了什麽狀況。

溫澤念不應該随之焦頭爛額麽?

從員工餐廳走出去需要通過一座連廊, 溫澤念卻走到連廊窗邊, 孟寧跟過去:“你不出去麽?那位投資人應該在等你……”

“你很急?”溫澤念本來抱着雙臂面向窗外,轉了轉纖頸看孟寧一眼。

孟寧心想:這是她急不急的事麽?

溫澤念複又望向窗外:“你不急的話,可以現在問我科幻故事的事。”

“那,”孟寧定了定神:“怎麽回事?”

這感覺太怪了,生意場上應該是刀光劍影、刀刀見血了,可溫澤念拖她站在這一片鳥語花香裏,讓她問起一個跟生存無關的科幻故事。

奢侈。

這是溫澤念每每帶給她的感覺。

揮揮手, 就把一切腥風血雨擋在人的夢境之外。

孟寧站在溫澤念的斜後方,看溫澤念勾了勾唇角:“我也不知道。”

“啊?”

溫澤念眼尾瞟向她:“作者也不知道。她寫到最後的時候托人轉告我,其實她也并沒有想好這故事的最終結局, 因為出版成績不好,所以後來也沒再花功夫了。”

“孟寧你明白了麽?”溫澤念轉眸沖她笑笑, 孟寧方才緊張着,此時湊得這樣近,才發現她今日眼妝微微上挑了些,透出某種魅氣——不是媚,是魅。

蠱惑人心的那種。

溫澤念帶着那樣的笑容跟她說:“你想看的故事,在這世界上沒有結局。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告訴你結局。”

“那,我要去忙了。”她沖孟寧點點頭,踩着細高跟鞋離去。

孟寧緩了兩秒,才跟着她走出去。看到那位投資人一臉嚴肅的在朝溫澤念說些什麽,溫澤念從容不改,等着他自己說完,喘一口氣,緩和下臉色來,看嘴型仿似在對溫澤念說:“My bad。”

祁曉向孟寧走來:“怎麽去了這麽久?”

“她應該是拉着我,”孟寧道:“刻意拖了拖節奏。”

溫澤念是玩弄人心的大師,連每日的妝容都完美适配她想要帶給人的感覺。

她跟孟寧聊了會兒科幻故事,其實是等那位投資人自己消化掉最激烈的情緒。

那麽她明知道這故事沒結局,還是把之前的那些頁拿給孟寧看。

像把人的胃口吊到最高處,然後倏然抛下。

是有心?還是無意?

孟寧和祁曉一道往外走的時候,溫澤念自身後叫住她:“孟寧。”

踩着細高跟鞋走過來,昨晚那條腰鏈束在她制服的腰際。

這麽快就談完了?

孟寧往她身後望了眼,已不見那位投資人的蹤跡。

溫澤念走近時,祁曉很自覺的說:“那什麽,今天我值第一班,我得先走。”

“我只是想跟你說句抱歉。”溫澤念那雙好似泛玫瑰紫的眼眸,在清晨通透的晨光裏望向孟寧:“科幻故事的事,it's on me。”

她說那句話的語氣,與昨晚摟着孟寧在她耳邊安撫時無異。

她喜歡孟寧所有的情緒,都是因為她。

******

“Cara。”

孟寧來到海灘控制室,隊長向她走來:“我會逐漸減少你的排班,準備開始做交接。”

祁曉一下子難受了:“Cara走了,誰接她的班啊?”

隊長:“目前我們人員配置是夠的,如果排班後發現有難度,下季度會向集團申請新招人。”

祁曉嘟囔:“誰做救生員能像孟寧那麽好啊。”

有時候她甚至覺得,孟寧對危險有種天然的直覺,無論在瞭望臺還是控制室,往往都是孟寧第一個發現有人遇險。

隊長走了,孟寧笑着安慰祁曉:“地球離了誰不是照樣轉啊?”

祁曉嘟囔:“我就是舍不得你,聽不出來啊?”

這時隊友來叫祁曉,準備登上第一班的瞭望臺。

孟寧拍拍祁曉的肩:“晚上回宿舍再說。”

下班後孟寧被隊長叫過去探讨了一下班次表的問題,回宿舍時,祁曉正靠在床頭打游戲。

看見孟寧,換了個姿勢,轉為趴在床上繼續打。

孟寧看得好笑,覺得她跟小孩兒鬧脾氣似的,坐到她對面自己的床上,從口袋裏掏出一袋包裝好的黃油餅幹,放到祁曉床上。

“你真當哄小孩兒呢?”祁曉一局游戲輸了,嘆口氣,坐起來撕開餅幹袋。

這是C酒店西點主廚自制的黃油餅幹,會送給一些帶孩子的客人,祁曉最是喜歡。孟寧見隊長辦公室有,便給祁曉帶了包回來。

這時孟寧的手機響。

她看一眼,接起來:“喂,宋宵。”

“嗯,好,謝謝。”

她挂了電話,祁曉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看着她:“宋宵這麽快就找到來看房的了?”

孟寧離職後,她那個小房間要轉租出去。

她笑着寬慰祁曉:“我不是要去旅行麽?這是好事。”

“旅行旅行。”祁曉腮幫子裏包着餅幹:“你這五年存了多少錢啊?”

“總之,夠這次用了。”

“那用完了呢?你還回不回來?”祁曉又把腿盤緊了些,一本正經的:“我跟你說,我可賴死在C海島上了,你錢用完了之後呢?要是想回救生隊,隊長肯定還會招你的。”

“也不知那時還有沒有名額啊。”

“你別跟我打馬虎眼。”祁曉瞪她:“我就要你一句準話。”

孟寧彎着唇角:“主要是,也沒想過那麽遠的事。”

“你也太佛了。”祁曉又嘆口氣:“難怪你信佛。”

孟寧站起來:“你慢慢吃,我去游泳。”

夜晚的海總是帶給人靜谧的感覺,好像投身進去,就再也不用出來。海水剛開始是微涼,游得久了變成溫熱,包裹着你的手臂、腳踝,好像她在溫柔的接納你。

從海裏起身的時候,孟寧瞥見沙灘上有個模糊身影,心裏一跳。

然而當她直起腰往那方向走,視線逐漸清明,又開始笑自己的多想:

哪有什麽人,是礁岩的形狀太嶙峋,無端帶給人這樣的感覺。

她期待是誰?溫澤念?

在夢裏的人怎麽可能弄懂一個夢呢。

她一度覺得溫澤念也許真的喜歡她,又覺得溫澤念只是想要操控她的情緒。

她用巨大浴巾吸幹發絲的水,遙遙望一眼酒店主樓。

溫澤念所有的表現太雲淡風輕,好似再不需要孟寧去她的套房。

******

第二天早訓完,早餐時間,祁曉欲言又止。

“說啊。”孟寧切着塊松餅,把蜂蜜往邊上撥了撥,太甜。

“聽說Gwh離開的時間确定了。”

祁曉盯着孟寧的刀叉,并沒有一瞬凝滞。

“哦。”孟寧擡起頭來笑得很自然:“什麽時候啊?”

“就這個周末。”祁曉說:“咱輪休的那天。”

“哦。”孟寧點點頭。

“你別裝大尾巴狼了,哦什麽哦啊。”祁曉有點急:“她這一走,你們可就沒機會再見面了。”

孟寧笑得很安靜。

祁曉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麽,嘆口氣。

她剛才說——“她這一走,你們可就沒機會再見面了”。

一人的前路花團錦簇,一人的未來瑣碎平庸。在“喜不喜歡”之前,這句話好似已給兩人的關系定了調。

其實想透了,孟寧覺得結局沒什麽差別。

無論她喜不喜歡溫澤念,又或者溫澤念喜不喜歡她,至少從溫澤念其他的表現來看,并沒打算為這份“喜歡”改變自己的步調。

那就夠了。

等兩人的生活分道揚镳,“喜歡”成了無根之木,又如何存續。孟寧實在不過度迷信自己的魅力,她深刻認知她自私、怯懦、能力不濟,對很多事情都無能為力。

她無法再許出“一切都能解決”的承諾,無法再看任何一雙相信她的眼睛。

這時一句聲調升高的意語,是總經理的聲音。

基于五星級酒店規定,員工們在餐廳的交談聲通常壓得很低。這時他音量一大,引得不少人朝那邊看去。

溫澤念坐在總經理對面,還是穿那身套裝制服,金屬腰鏈束在腰際,她坐姿一向優雅,小腿相貼微微傾向一邊。

孟寧知道酒店管理層現下肯定為了某個決策争執不下,但她從沒開口問過溫澤念。

“聽說,Gwh一直談的投資準備簽約了。”祁曉小聲說:“可能總經理覺得動了他的蛋糕,好像雙方有點僵持。”

孟寧笑笑:“消息夠靈的啊。”

說實話,要說孟寧心中聽了這消息很擔心,倒也沒有。畢竟溫澤念的位置和她相差太大了,人家玩的是資本,她是海灘救生員,她甚至不懂這裏面的運作法則。

而且溫澤念坐在略有些情緒失控的總經理對面,仍是淡然模樣。

孟寧覺得溫澤念挺厲害的。一般人比如她,看到對方發怒,下意識的反應是先笑笑來緩和氣氛,畢竟誰喜歡正面沖突。但溫澤念不,她不愛笑,這會兒也沒笑,用叉子插起一顆樹莓,優雅的送進嘴裏咀嚼。

總經理不至于真的失态,在發現不少員工望過來時,聲音重新低下來。

溫澤念臉上唯一流轉的是鑽石耳釘的光,神态若靜止,好像無論對方投過來什麽,她都是不生波瀾的湖面。

不知為什麽這些人總愛到員工餐廳來找溫澤念談事情。

大概人多的地方反而安全。又或者其他場合,溫澤念總有辦法避開他們。

祁曉小聲說:“真厲害,好像從來沒看過Gwh的情緒波動。”

孟寧點點頭。

這時溫澤念吃完早餐,站起來,往下拉了拉西裝下擺,一字裙包裹着纖長腿型,眼神好似往孟寧這邊掃過來。

孟寧一愣。

可又覺得溫澤念眼神是無意掃過整間餐廳,伸手撥了撥耳垂上的鑽石耳釘,端起餐盤,沖總經理點點頭,走了。

“Cara。”

來到控制室時,孟寧被隊長叫住:“今天你排班少,晚上可能有件事要麻煩你。今晚有場vip客人的晚宴,這些客人的孩子會被帶到另一個餐廳單獨安排兒童餐、做游戲。”

祁曉笑:“隊長你不會安排她去帶孩子吧?你覺得她行麽?”

隊長跟着揚唇:“沒那麽複雜,有專職服務人員,只是餐廳會布置水母參觀箱,需要一個人去做講解,Cara你去吧。”

救生員對各種近海動物都有深切了解,外觀、習性乃至毒性,這本不是什麽困難的事,但是:“要穿禮服。”

孟寧立即看向祁曉,意思是“姐妹救我”。

祁曉卻嘻嘻一笑幫她應下:“放心吧隊長,我幫她準備。”

“喂……”

“C酒店不是有禮服出借麽?對員工免費。”

“這不是錢的事……”

“這的确不是錢的事。”祁曉點點頭:“我問你,你在C酒店五年,你穿過禮服麽?就連每次的年會你都能推則推。”

“做夢嘛,夢得完整一點嘛。”祁曉勸:“也不知這次是什麽規格的vip客人,你趁這機會穿一次禮服嘛,別留遺憾。”

孟寧笑笑。

“這麽快就被我說動了?”祁曉狐疑的上下掃視她一眼,雙手護住自己的胸:“你別是……我告訴你不行啊,咱倆可都是……”

因為還有其他隊友在,她話沒說完,伸着左右兩根食指比個一。

孟寧回怼:“你那是二。”把救生浮板遞給她:“開工了。”

她也并非輕易被說服,只是被祁曉話裏提到的“遺憾”戳中。

人生的遺憾真的太多太多了。

來不及的告別。心有餘而力不足的喜歡。躺在通訊錄裏漸行漸遠的舊日老友。人人都說“別留遺憾”,其中你真正能自己掌控的,又有幾項。

大概一件禮服最輕易。

好像自己也在不留遺憾這件事上,做出過某種努力。

******

晚宴八點開始,下班後時間不算充裕。

祁曉匆匆陪孟寧去借禮服,她本想挑更亮眼些的款式,奈何孟寧這人保守。祁曉用力勸:“不是說不留遺憾麽?你離職前可就穿這一次。”

孟寧一個強有力的理由說服她:“我胸平,你挑的那些不适合。”

……好吧那沒問題了。

回到宿舍,祁曉幫孟寧化妝,全套裝備搬出來,先是左右打量一陣孟寧的臉,“嘶”一聲:“你這皮膚,好像不打粉底也可以。”

孟寧對化妝這事挺懶,但參加客戶晚宴又不像內部年會,不化不禮貌。

好在祁曉手法不錯,化完後孟寧對着鏡子看了看,挺素的,與她平日差別不大。

“你說說你這臉怎麽長的?”祁曉掏出手機:“拍張合照吧姐們兒,你走前的最後一次了,你在前面拿着我手機拍,我往後躲躲,不然可顯得我臉太大了。”

她揉着自己的臉又忿忿:“我甚至沒給你修容!”

“不了吧。”孟寧婉拒:“你知道的,我不喜歡拍照。”

“真的。”孟寧不愛拍照這事,祁曉從認識她的時候就覺得奇怪:“我認識的所有美女裏,可能就你一個不愛拍照,其他人恨不得一天三百張,分分鐘在朋友圈刷屏。”

正因為知道孟寧的這個習慣,便也沒勉強,收起手機:“去吧,就算是工作也好好玩,畢竟,這是C酒店。”

人人認知裏最接近天堂的地方。最遠離日常的一場夢。

孟寧她們救生隊進酒店主樓的機會不多,所以祁曉化妝手腳盡量快,讓孟寧提前過來。孟寧跟工作人員打好招呼,獨自進入宴會廳。

這裏永遠美輪美奂。

室內也用了法式U形瓦片作為裝點,配木質百頁窗,中式蝶形通風口在新風系統的作用下不起實質作用,只是奇妙裝點。

室內已擺好了供幼童參觀的水族箱。

孟寧走過去。

C酒店有供游客參觀的小型水族館,配電子講解器,其中展示最多的便是水母。這種動物近似透明,細看卻有瑰麗色彩,飄逸而輕靈,也像一個夢。

說起來,救生隊的人都沒去過水族館,她們吃過水母的不少虧,一蜇之下人腿迅速麻痹,随時有溺水可能。下班時間去水族館,總覺得還在面對工作。

可到這時不得不承認,水族箱被擺進這樣的宴會廳裏,打了一點特殊光線,沉浮的水母似悠游的雲,又似早春時間花瓣尚輕薄的花,很美。

這時宴會廳半弧的拱門忽然洞開。

是了,這種高規格的晚宴一定是溫澤念來控場。所以走進來的人,是溫澤念。

有過她穿黑襯衫而溫澤念穿白西裝的尴尬,而今晚,兩人選的都是黑色晚禮服。

只不過溫澤念的更光耀,仿若星光點點的款式在她身上一點不浮誇,配一件同色的闊肩西裝,反而襯出氣勢。

她是操控晝夜與四季的人,每走一步,時序流光。

宴會廳太大了,孩子們還未到場,溫澤念細而高的鞋跟輕磕複古紋路的地磚,幾近發出回響。

好似胸腔裏也空了兩分,心髒跟着回響。

事實上溫澤念與她站得遠,背手停在第一個水族箱前,好似仔細在瞧那些水母,跟孟寧隔了半個宴會廳的距離。

她不說話,孟寧便也不好說話,又擔心随時會有其他工作人員進來。

“化妝了啊。”先開口的還是溫澤念。

孟寧先是下意識看了眼屋頂。

為什麽宴會廳要做圓拱形的挑高,以至于溫澤念說起話來也帶回響,其間那一點壓低的磁感被無限放大。

“啊,哦。”孟寧眼尾瞟一眼,見她分明還盯着水族箱裏的水母。

那她是什麽時候看向自己的?隔這麽遠距離,還能一眼瞧出自己化了妝?

溫澤念往這邊踏了兩步,站到第二個水族箱前,仍是那般背手的姿勢,望着浮游的水母:“誰給你化的?”

孟寧心想:這重要麽?

她們之間好像有很多其他更重要的話要談:

比如溫澤念對她到底喜不喜歡?

比如溫澤念把一個明知沒結尾的科幻故事給她,到底是什麽心态?

比如溫澤念這個周末就要走了,孟寧還該去她房間麽?她們應該正式告別麽?

可溫澤念注意力好似放在水母身上比放在孟寧身上多,微傾了傾身子,孟寧眼尾掃過去,看那淺金的水族箱補光映上她的臉。

孟寧老實答:“祁曉。”

溫澤念“噢”了聲,這時宿舍裏靠在床頭打游戲的祁曉打了個大大的噴嚏。

溫澤念再踏近兩步,走到第三個水族箱前:“這水母,叫什麽?”

“嗯?”孟寧看過去。到現在,她們只隔兩個水族箱的距離了。

“桃花水母。”孟寧告訴她:“中國很早就有關于它的記載,透明的薄如蟬翼,桃花開時始見,以桃花為生死,桃花既盡,則是無物矣,長得很美,卻有劇毒。”

溫澤念伸出手,懸在水族箱開合處:“如果我碰一碰,會怎麽樣?”

“別亂開玩笑了。”孟寧倏然緊張起來:“真的有毒,它觸手上的刺絲囊會射出刺絲,讓人肢體麻痹。”

“嗯。”溫澤念淡笑了笑,縮回手,又踏近兩步。

她們之間只隔最後一個水族箱了,溫澤念低頭掃了眼孟寧腳底,淺淺的笑了聲。

孟寧穿一雙球鞋。

可沒辦法,孟寧真的穿不慣高跟鞋。

她今天自己選的禮服是素黑,沒什麽複雜的剪裁和紋飾,就是簡單貼着她纖長的身形。她常年運動,所以肢體線條漂亮,一張臉化了妝也不顯髒,手腕上還繞着佛珠,和球鞋搭配的不違和。

有種別致的感覺。

溫澤念跨過最後一個水族箱:“孟寧。”

“嗯?”

“轉過來。”

溫澤念一張濃妝的臉在她面前,孟寧恍然覺得,溫澤念就像水母。

一張面孔似被桃花催生,只在最适宜做夢的季節出現。溫澤念淡淡道:“這口紅的顏色太濃,不适合你。”

其實這宴會廳裏處處備有紙巾。

可溫澤念的指腹貼過來,帶着令人放松警惕的溫度,覆在她唇瓣,輕輕的揉弄。

那樣的感覺,就似中毒後的麻痹。溫澤念望着她勾唇:“孟寧,你每次這樣看着人的時候,都會讓人覺得,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上了對方。”

她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指腹的斑紅:“你就像水母,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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