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58章
孟寧本以為溫澤念留下來吃早餐, 是為了跟她談一談,到底是讓她留下來,還是離開。
留下來, 對她和溫澤念來說都是一種折磨。
可離開, 無論是出于喜歡還是怨怼, 溫澤念大概都不想這麽輕飄飄的放過她。
她最愧疚的過去裏有溫澤念參與,溫澤念最痛苦的過去裏藏着她的血肉,她們的感情和潰爛的傷口一起生長,怎麽可能剝離出來曬在陽光之下。
“跟要談戀愛似的”。這句話說來沒什麽。
可去掉“似的”,變成“要談戀愛”, 誰又敢真正去想這四個字。
溫澤念吃完早餐就走了, 于是她知道了,溫澤念其實也沒想好。
到底怎麽來處理她們之間的這段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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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詢問過韓醫生, 她還不能規律工作, 但想去流浪貓機構做義工。
韓醫生首肯了, 覺得這對她的心理健康有好處。
祁曉輪休時來看過她一次,幫着她一起給流浪貓鏟貓砂:“天哪寧,我都沒想到你這麽高尚。”
孟寧搖頭:“我不高尚,我好想去711打工,能付我二十一塊錢每小時呢。”
祁曉大笑:“你可拉倒吧,按你那時薪二十一的速度,哪輩子能還上你欠她的錢, 我看她就是故意的!”
孟寧點頭認可:“她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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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意用更多的愧疚綁住她,牢牢把她綁在這個世界上。
祁曉幫孟寧鏟完貓砂,搡她一下:“我好不容易輪休還來幫你, 請我吃雪糕。”
孟寧震驚了:“你讓我一個毫無收入的人請你,黑心不黑心吶?”
“你這地方這麽偏, 打車過來就花了我五十,我不能再往裏貼錢了。”
“誰讓你打車了?你就不能坐公交嗎?”
“不能,我起晚了。”祁曉笑嘻嘻的。
這附近沒有孟寧想要打工的711,只有那種很老式的小賣部,兩人走到冰櫃前,祁曉拿了支苦咖啡,一轉頭,孟寧在身後眼巴巴的看着她。
“不是吧。”祁曉震驚了:“苦咖啡都不行?”
“三塊五,挺貴的呢。”孟寧說:“要不,你拿個綠色心情。”
“摳死你算了!”
祁曉嘟嘟囔囔扔下苦咖啡,換了支綠色心情,孟寧笑着自己也拿了支,去掃碼付錢。
祁曉知道孟寧這人心重,她這麽來幫孟寧的忙,要是連支雪糕都不讓孟寧請,孟寧心裏不好想。
兩人坐在小賣部外吃綠色心情。是那種很老式的座椅,白色塑料靠背椅和同樣材質的桌面用鋼架焊在一起,年頭久了,桌面龜殼一般裂出一道道紋。
孟寧在跟祁曉閑聊自己做義工:“最難的不是給貓洗澡或鏟貓砂,是帶貓去做絕育。天哪,我都不知道我剝奪了多少只貓的蛋蛋,那些貓醒來後一臉怨的看着我,你說這到底是攢功德還是敗人品?有時候我都在想,老天下輩子不會罰我當只生來就沒蛋蛋的貓吧?”
祁曉覺得這支綠色心情來之不易,吸溜着吃:“那你還來幹,你這是對你的慈善事業愛得深沉吶。”
孟寧拎起唇角:“我可以當只母貓啊!母貓不是生來就沒蛋蛋嗎?你四不四傻。”
祁曉一愣,随即用力一搡她,孟寧手裏的綠色心情差點沒飛出去。她現在連支綠色心情都覺得貴得要死,趕緊捏穩了。
祁曉說:“看不出來啊孟寧,夠賊的你。”
孟寧抿着唇笑。
祁曉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我得走了啊,我上次玩那劇本殺不錯,我答應宋宵了等她今天加完班帶她過去看看。現在走還能坐公交,再晚點走時間趕不及又只能打車了。”
“行啊,你去吧。”
“之後的活你自己能行吧?”
孟寧一手捏着綠色心情,對她揚了揚另只胳膊。
祁曉看她清朗的眉眼:“你下輩子如果當小母貓,肯定是那種特漂亮的小母貓,三花色,迷死一衆小母貓的那種。”
孟寧怔了下。
哦,變成貓還是喜歡同性啊。
挺好挺好。
祁曉拈着她的綠色心情就往公交站走,走了一半想起,那密室逃脫的簡介折頁她剛掏出來給孟寧秀了秀,忘拿了。這不是什麽大事,但她準備拿給宋宵看一眼來着。
看眼時間勉強還來得及,便又倒回去。
遠遠看到孟寧坐在那小賣部的小破桌邊,大概準備把綠色心情吃完了再回去工作。剛準備揮手叫她,又瞧見她身邊還坐了個人,應該也是義工,孟寧的同事。
孟寧沖對方淡笑了下,兩人簡單說了兩句。對方掏出手機來玩,孟寧就沒說什麽了。
她身後的小賣部有着泥漿牆色,窗扉漆成淡淡的紅。風很和煦,掃着她鬓邊的碎發。她有一點點發呆,也沒伸手拂,手裏的綠色心情吃了三分之二,露出一截扁扁的木棍,她無意識的咬着。
祁曉突然就心酸了,叫也沒叫孟寧,扭頭就走。
突然路邊一輛邁巴赫輕沖她鳴了下笛,吓得她一哆嗦。
她也沒撞邁巴赫上啊,怎麽着碰瓷啊?她想着要不要順勢就躺在地上,來個反向碰瓷,車窗降下來,露出溫澤念骨相優越的一張臉。
她看看車牌,又看看溫澤念。
溫澤念還買了輛車啊?
這是打算不去巴黎、在這兒長期戰鬥了?
溫澤念淡淡道:“回市區嗎?我送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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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曉不知溫澤念的車在這停了多久。溫澤念降下車窗的姿态很從容,臉色好像與郊區拂柳的風融為一體。
祁曉覺得自己這次輪休太倒黴了,真的。她不僅花了五十塊錢打車、鏟了三個小時的貓砂、只回本了支一塊五的綠色心情,還撞見了比她不知高多少級的上上上上上司。
有比搭上司的車更恐怖的事麽?
有的啊!就是你不僅搭了上司的車,還得跟她單獨相處一個多小時才能回到市區!
好在溫澤念開車開得安靜,沒什麽跟她聊天的意思。
她也就扭頭看向車窗外,雖然這郊區的景色根本沒什麽好瞧,貧瘠得像程序員的頭發。
過了會兒,她的E人魂按捺不住了。
咬了咬唇。
又咬了咬唇。
沒忍住,低低的開口:“那個,你剛才也看到了吧?”
溫澤念沒問她看到什麽了,只應了句:“嗯,看到了。”
祁曉一下子就心酸了。
一下子就跟溫澤念變成同一戰壕的戰友了。
她剛才看到孟寧和義工同事坐在一起,很安靜,有些像她剛認識孟寧時候的樣子,也沒刻意說話,也沒刻意笑。而孟寧自打被從海裏撈起來後,無論是面對她還是溫澤念,都有點用力過猛的嫌疑。
總是說得很多很多。笑得很多很多。
有時祁曉也會讓自己往好的方面想,比如孟寧那晚游進海裏的時候,發現自己仍對這世界有眷念,所以想開了。溫澤念不是說孟寧小時候其實挺開朗的嗎?還有點蔫壞,說不定,她就是不破不立,下決心走出來了。
可今天一見,祁曉就知道不完全是這樣。
孟寧不知道如何在她們面前自處,所以才說得很多很多,笑得很多很多。好像一安靜下來,就會讓她們想起孟寧做過的傻事。
而溫澤念比祁曉,還要更慘一點。
溫澤念還會讓孟寧,想起更久遠以前的傻事。
祁曉問溫澤念:“你有沒有很替孟寧難過啊?我覺得她好累啊。”
溫澤念頓了頓,讓兩人的談話留出一個小小的空白。
然後才說:“我替她難過,我也有一點點,替自己難過。”
祁曉一下子又不行了。
她一下子扭頭轉向窗外,她這麽容易共情的人,溫澤念一句話差點沒讓她哭出來。
溫澤念從來沒有直言過對孟寧的喜歡。
溫澤念只是很克制的說:“我也有一點點,替自己難過。”
媽的,祁曉在心裏罵髒話,為什麽兩個人互相喜歡這種事,永遠都這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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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後溫澤念回了趟小區。
孟寧蹲在沙發前,不知在做什麽。
溫澤念走過去:“你幹嘛呢?”
“哦,沒什麽。”孟寧站起來。
她去做義工以後,有時候衣服上會粘一些貓毛,剛剛她用便攜吸塵器吸過一次,正看吸幹淨了沒有。
溫澤念知道她去做義工這事,但溫澤念從沒問過她,她也就覺得溫澤念對這事不感興趣。
溫澤念心裏有一點點悶。
孟寧在這裏住的時間不短了,但她不願在這裏留下一點痕跡,好像她在沙發上留下一根貓毛,都是對溫澤念的打擾。
孟寧見她站着不動,問:“怎麽不過來坐呢?”
溫澤念問:“想下樓去散個步麽?”
“嗯?”
“我喝了一點酒,去吹吹風。”
孟寧頓了頓,才小聲說:“你的工作怎麽,總喝酒啊。”
溫澤念看她一眼:“你要管我麽?”
孟寧就沒說話了。
溫澤念吐出一口氣,很輕的說:“就一點點。”
溫澤念發現自己現在很常用這個詞——“一點點”。
一點點難過。一點點酒。什麽都只能是,無比克制的一點點。
她略自嘲的勾了下唇。
孟寧那麽敏感,肯定看到了。但孟寧沒問她在笑什麽,只說:“那我去換衣服,很快。”
便往自己卧室走去。
溫澤念繞到沙發前,把自己扔進去,身子往後仰,手臂打橫擋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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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寧換了T恤和牛仔褲就出來了。
看溫澤念坐在沙發上捏着手機打字,她就靜靜站着,直到溫澤念擡眸,她問:“工作很忙嗎?”
很忙的話,就不去散步了。
但溫澤念把手機放下,站起來:“走吧。”
兩人就一起下了樓,走出小區。
晚風優柔,那天和祁曉逛過的街道又變作另一番光景。暖黃的街燈亮起,若孟寧一個人走,“春夜”這個詞的重點便在“春”上,若和溫澤念兩個人走,“春夜”這個詞的重點便在“夜”上。
夜是朦胧的。溫柔的。可以藏匿起很多心事的。
像一片溫熱的潮汐。
一直到兩人走得這麽近,她才聞到溫澤念身上的那一點點酒意。
她就問:“最近工作很忙嗎?”
溫澤念心不在焉的“嗯”了聲。
其實她想問,巴黎C酒店那邊的事怎麽辦呢?又覺得不太好,好像在趕人走似的。溫澤念在這邊忙一點也好,忙一點說明溫澤念在這裏的确有工作,而不是單純的被她拖累。
可忙一點也不好,因為溫澤念那雙深邃的眼眸,在并不明晰的路燈下都透出一點點倦色。
孟寧想了想:“我給你講個笑話吧。話說有一塊牛排……”
“孟寧。”溫澤念忽地叫了她一聲。
“嗯?”
“請我吃支雪糕吧。”
孟寧傻了。
最近怎麽回事啊?怎麽一個兩個的都讓她這個絲毫沒收入的人請客?
哦不對,她有過收入的,十二塊。
祁曉就算了,溫澤念年收入多少啊?為什麽要她請客?
但她寄人籬下啊,她能說什麽?
她只能沒出息的說:“好的啊,哈哈。”
溫澤念便引着她往超市走去。
媽的,孟寧在心裏罵了句髒話,溫澤念帶她去的是以往給家裏送菜的有機超市,這裏面雪糕是不是都是進口的啊,這一只得多少錢啊。
而且溫澤念這個人,散步都穿高跟鞋,配她的白襯衫加闊腿西褲,走得氣勢十足的,顯得孟寧跟在她身後,顯得很心虛。
孟寧當然心虛了,她只能期盼溫澤念挑中支便宜點的。
溫澤念連在冰櫃前流連的樣子都好看,燈光灑下來讓濃睫在眼下打出暗影,她看得有一點點漫不經心,因為她擡手輕旋了下耳垂上的鑽石耳釘。
然後她問:“這裏沒有綠色心情嗎?”
孟寧又震驚了。
溫澤念這麽多年沒回國,為什麽還記得綠色心情啊?要憶苦思甜還是怎麽着?
她确認了一下:“你想吃綠色心情?”
她以為溫澤念只是想起童年随口問一嘴,但溫澤念說:“嗯。”
孟寧哈哈笑了兩聲:“這超市怎麽會有綠色心情啊?毛利還不夠付渠道費的。”
溫澤念生意場上那麽精明的人怎麽會不知道這個,溫澤念把她引到這裏來,只是為了問出下一句:“那,哪裏有?”
孟寧忖了下:“我現在買菜都是在一家小超市買的,但有點遠,要走過兩條街,不知道現在關門沒有,而且你又穿着高跟鞋……”
她說這麽多無非是想要溫澤念覺得麻煩,相比起跟溫澤念走過兩條街去買綠色心情,她寧願在這裏買支貴價的進口雪糕。
兩條街啊!她得說多少話才能填滿!
但溫澤念這個在生意場上能聽懂一切話裏之話的人,好像偏偏聽不懂她的弦外之音,淡淡的說:“那,走吧。”
孟寧絕望了。
兩人一起走出超市。溫澤念問:“走哪邊?”她只好指了個方向。
溫澤念走得很安靜,細高的鞋跟輕輕叩響春夜,那樣細碎的響動似晚風拂柳,也似月弄花影。
兩I相遇,最是難辦。孟寧只好主動擔起E人職責,倔強拾起先前的話題:“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溫澤念微微曲着頸,眼神輕掃路面,沒點頭,也沒搖頭。
孟寧就自顧自的講:“話說有一塊牛排……”
講完了。
溫澤念還是先前那副神情,沒笑意,眼神淡淡的,說不上是專注還是走神。
孟寧引導了下:“哈哈哈哈。”
溫澤念還是沒笑。
完蛋了好尴尬。孟寧被激起了勝負心:“那我再給你講一個……”
頭一次覺得兩條街的路這麽長,她搜腸刮肚的講完了所有笑話,還沒到。
頭一次覺得兩條街的路這麽短,她還沒看夠溫澤念輕晃的影子、還沒聞夠她身上的香,就到了。
那間小超市還亮着燈,暖黃黃的牽了盞在門口,夜風一吹,輕輕的搖,像懸崖上的一枚繭。
孟寧引着溫澤念走過去。
冰櫃裏果然瞧見了綠色心情。溫澤念站着不動跟領導視察似的,哦,孟寧反應過來,溫澤念是等她幫自己拿。
孟寧拿了支出來又關上冰櫃門,溫澤念問:“你不吃麽?”
孟寧搖頭:“太晚了。”
能省一塊五,就省一塊五。
溫澤念壓了壓下巴,也沒說什麽,目送她去掃碼付款。
兩人走出超市,孟寧撕開包裝,遞給溫澤念。
說實話,溫澤念現在這身裝扮舉着支綠色心情挺不搭的,怎麽着不也得舉個gelato。可溫澤念這人就是有種神奇的魔力,什麽事她都做得特別順理成章,讓你覺得,哦,好像本來就是這樣的。
孟寧正絞盡腦汁的想回程路上的話題,結果溫澤念纖指一點路邊長椅:“坐會兒,吃完再走。”
完蛋,孟寧心裏咯噔一下。
這要是溫澤念小口小口咬,吃完這一支估計得三五分鐘。
這要是溫澤念一點點抿,吃完這一支估計得十分鐘。
這意味着她還得多找十分鐘的話題!
她跟着溫澤念往路邊走去。兩人在長椅坐下,孟寧眼尾悄悄瞟過去。
完蛋,真的完蛋了。
溫澤念在一點點抿!
她想了想:“其實吧我還有個笑話……”
“孟寧。”
溫澤念這樣叫了她一聲。
“嗯?”
溫澤念沒說什麽,只是把捏着的綠色心情從右手換到了左手,然後右手輕輕的,覆在了孟寧的後頸上。
孟寧一下子就跟封印了一般,不說話也不動了。
想起她做義工的時候,對那些貓就是,後頸的那塊皮膚好像是貓的命門,一拎就老實了。
而溫澤念曾在兩人歡愛時喃喃喚她:“My kitten。”
不過此時溫澤念覆在她後頸的手掌不帶一絲情欲意味。掌紋貼着她微凸的脊椎,指尖輕輕搭在一旁,沒有摩挲。
溫澤念的手掌在說:就這樣待會兒。
于是她沒再說話了。她坐得靠前一點,雙手掌根撐着座椅邊沿。溫澤念坐得靠後一點,更接近椅背。所以從兩人的位置來看,溫澤念是瞧不見她表情的。
她輕輕的,把揚了一路的嘴角放下來一點。
覺得安全以後,又放下來一點。
直到笑意完全在她臉上消失了,她的肩頭好似變得輕松了那麽一點。不用說話的感覺很好,不用笑的感覺也很好,她運動鞋的鞋跟輕磨了下地面,夜風拂着她的眼底,有一點幹燥,又有一點癢。
她看着一條馬路之隔的交通标識燈,綠了又紅,紅了又綠。
她跟着那些倒數,數溫澤念輕輕淺淺的呼吸。
直到溫澤念的手從她後頸移開,叫她:“走吧,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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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澤念回市區的時間并不多,孟寧每天大把的時間跟流浪貓打交道。
祁曉正常上她的班,輪休的時候就去看孟寧。孟寧問過她:“Gwh留在國內是有很多工作要做麽?”她想了想:“是的吧,反正她每天的确挺忙的。”
這天祁曉輪休前,溫澤念找到她,遞給她一個紙袋。
祁曉低頭看了眼,哇毛絨絨手铐!好刺激!這是她能看的麽!
哦不好意思看錯了,是毛絨絨貓玩具。
下面還有幾盒進口驅蟲藥,孟寧提過一嘴,說不好買,溫澤念為什麽連這都知道?
溫澤念說:“就說是你買的。”
溫澤念這個人,真的很奇怪。給孟寧買內衣褲,她一點不介意承認。可是給貓買玩具買藥,她又不承認。
簡而言之,讓孟寧不好意思的事她特起勁的承認。讓孟寧心酸的事,她不承認。
祁曉又破防了。
其實每每面對着穿正裝制服的溫澤念她還是很怵的,畢竟這是她的上上上上上司。宮鬥劇誰沒看過,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誰不懂,萬一惹人家不高興把她給開了怎麽辦!
但她沒忍住:“那個。”
溫澤念眼神示意她往下說。
“我本來以為,上次在流浪貓機構看到那一幕後,你會讓孟寧出去住了。”祁曉說:“你知道的吧,你不發話,孟寧肯定不會主動搬出去的。”
孟寧很累。
這一點祁曉和溫澤念都心知肚明。
溫澤念頓了一下,沒接話,轉身便走。
祁曉的心裏涼了半截。完蛋了啊!她果然惹到溫澤念了!現在寫檢讨還來不來得及!
她只是覺得,溫澤念和孟寧的關系現在卡進了一條死胡同裏,無論要往回退,還是往前走,其實孟寧搬出來,都是第一步。
沒想到溫澤念走了兩步,又轉回來了。
“其實在看到那一幕之前,我是打算讓孟寧搬出去的。”溫澤念先是看着她的鞋尖,在她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儀容儀表沒整理好的時候,溫澤念的視線又一點點往上擡。
“但是看到那一幕後,我有一點點擔心。”
溫澤念還是很克制的,說着“一點點”:“我擔心孟寧搬出去後就發現,不用面對過去真的輕松多了。我擔心她發現,面對任何一個其他人,都比面對我要好。”
祁曉轉身就跑。
媽呀!她也顧不得什麽職場禮儀了!她破大防了!
溫澤念的語氣,還是和每次說“一點點”那個詞時那般克制。可溫澤念的眼神在說,她不是有一點點擔心,而是有一點點怕。
或者,不只有一點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