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
第 24 章
有一天,有一個男人意外走進童戰的病房。
他看了童戰好一會,似乎在辨認什麽,好一會才道:“抱歉,我走錯房間了。”
童戰微微點頭,“沒關系。”
随即那個外表硬朗、謹慎有禮的男人緩步離開了房間。
他走之後,童戰才覺得那人有些眼熟,只是想不起他是誰,更不用提他的名字了。
……
鐵風扯了扯領帶,走在醫院走廊,一身輕松。這樣,他總算完成了天雪的囑托,天雪也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他這樣想着,進了電梯。
其實家裏人說要介紹他和天雪在一起的時候,他只覺得不可能,人家現在是大明星,怎麽樣也不可能和他一個普通人在一起。所以接到尹家的電話,說願意兩人見一面的時候,鐵風吃驚極了。
盡管知道見一面,只是見一面,他還是忍不住地激動,選了自己最自信的衣服,最喜歡的日式料理,反複地審核當天的行程表。
畢竟,那是他的初戀,他的女神。
總之,他要以最盛大的禮儀最鄭重的态度去迎接天雪。
他率先來到定好的包間,忽然想到也許這只是他的一場夢,天雪不會來,并且永遠不會走進他的世界裏,他端坐着,用手帕擦去額邊的汗,練習着微笑。
花格門拉開,鐵風不安地迅速起身,擡眸望去,夢想中的天雪真的如櫻花的化身一樣翩然而至,美得莊嚴,美得神聖。
也許又有一絲哀傷,當天雪靜靜地坐在他面前的時候,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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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不見。”天雪說。
“好…好久…不見。”他的語氣踉跄,像是平地摔了幾跤。
天雪對他微笑,示意他不必緊張。
鐵風心一跳臉一紅,感覺她還是和以前一樣。不,甚至幾年過去,她變得比以前更亮眼了。是在回憶中也會閃閃發光的人,更不用提現在,他一直仰望的那顆星,就在眼前。
人能夠接近星星嗎?
這樣想法很荒唐,也很危險吧。
他懷着雜七雜八的想法,和天雪一起用餐,中途兩人幾乎少有說話。
天雪完全沒有明星架子,表現得一如以往是小姐矜持文雅的做派,依舊不能使鐵風緊張的情緒減少一點。
直到兩人出了狹隘的小屋子,氣氛才有所緩和。
外面的街上空空蕩蕩,自然,因為現在是淩晨一點。
這是天雪提出來的要求,他覺得很合理。或者說,只要是天雪提出來的,他都覺得很合理。
散步的時候,他将外套脫下來,搭在天雪肩上,天雪并沒有拒絕,只是依舊沉默着。
“要求你出來和我約會,讓你很為難吧。”鐵風故作輕松地說道,其實他真的不在意,能見天雪一面他已經很開心了,他只是想讓天雪知道,在他面前,她可以無須警惕和防備,因為他真的別無所求。
天雪搖搖頭道:“不,你能出來和我見上一面我很感激。”
鐵風當然不會那麽大膽以為天雪喜歡自己,只是意外,“我不知道我們見面有這麽大的意義。”
天雪停下來,想了想還是選擇坦白,“這是我父親的願望。”
鐵風絲毫不吃驚,因為兩家有業務往來,他經常受邀到啓園去做客,和尹伯伯度過幾個周末,下一個下午的棋。當然,那時天雪不在。
“你的父親很擔心你。”鐵風說,“也許他不善于表達自己,但其實他是很愛你的。”
天雪靜默地聽着,“這是他跟你說的?”
鐵風有些不好意思,“這只是我的想法,希望剛剛沒有冒犯你。”
天雪輕輕搖頭,“也許旁觀者真的會看得比較清楚吧。”
他們接下來要去的一間美術博物院,本來是休館時間,因鐵風事先打過招呼,工作人員便等侯他們至今,再帶他們進入展廳。
“謝謝你,我們自己看就可以了。”
得了鐵風的一句話,工作人員微笑着點點頭,轉身離開。
僅留他們于燈火通明的館中,像是兩個幽靈徘徊人間。
這一次展出的作品主要是印象派的畫作,包括了德拉克羅瓦、庫爾貝、柯羅、馬奈、莫奈、莫裏索等人的名作。幾乎是清一色的風景畫,有充滿秋意的田野,有水天一藍的海邊,有晚霞裏低垂的睡蓮,有春天裏明媚的紅花……
天雪在莫奈的《埃特勒塔》前駐足。
那是從一個非常特別的角度去畫大海和岩石,光是看這幅畫就可以想象得到,畫家在近距離觀察時可能面臨的危險,但不管是莫奈,還是天雪,他們都被吸引住了,奇特的巨岩組成了一扇大門,或者是一扇窗戶,瞥見了大海深處,水慢慢從碧綠色變成了淡白色,是因着光。
鐵風看着畫作說明贊嘆道:“畫家真不容易,在這個位置作畫,巨大的海浪拍過來就可能一命嗚呼了。
“La couleur est mon obsession toute la journée, la joie et la torture.”天雪念起了莫奈的名言,“色彩是我一整天的癡迷,喜悅和折磨” 。
“嗯?”鐵風不明所以。
但天雪只是笑笑,沒有再解釋。
鐵風便不再追問,在他心中,她永遠是那樣神秘。那樣深刻。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覺得即使她開口,自己也一定無法理解吧,他只能在她身後凝視着她。
“怎麽了?”天雪回過身,展館的光落在她身上,她像是一半白天一半黑夜的融合體。
鐵風追上來道:“我只是覺得你有很多的心事。”但你什麽都沒有說,只是自己消化着,像舔舐自己傷口的野獸。他真想做醫生啊,只要給她一個創口貼也好啊。
至今,他仍看不見,她身上的傷,已然痊愈還是暴虐地化膿潰爛。
“這是莫奈的《撐陽傘的女人》,畫得是他的妻子。”藍天白雲原野,撐着綠色陽傘的女人像是由風組成的輕柔,陽光組成的溫暖,“他用世界上一切美麗的事物裝點她,主題是摯愛。”鐵風望向天雪,目光延續了八年前那場無疾而終的告白。
而天雪只是在看畫,側臉寧靜而哀傷,但是她是微笑着對鐵風說:“真想到春天去看看呢。”
鐵風鼓起勇氣,喊停了她肅穆的背影:“想去的話就去吧,不管是夏天的海邊,還是春天的草野。”
天雪微微一頓,嘆息聲在黑暗裏響起:“可惜我哪裏也去不了。”
“我可以幫你。”勇氣又一次從他的心裏湧到他喉嚨:“什麽事情都可以。”是不是太絕對了?但是他真想告訴她,他注視她很久很久了。
于是天雪終于回過頭了。
她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瀾,仿佛是上帝在造這句精美的人偶時忘記給予她感情了,她說:
“就算我要你和我結婚?”
鐵風一時不知所措,他絕對聽到的每個字都像是謊言,加起來變成了一句最不可思議的話,他所設想的種種可能被一一擊破,僅剩下了一句無法理解的話,“你說什麽?”
“我說,我要和你結婚。”
他不能質疑神。
他本不應該質疑神。
“為什麽?”
但天雪只是重新問了他一遍,“和我結婚,可以嗎?”
他們在一個平面上,但是空間驟然扭曲,鐵風察覺自己和天雪的距離瞬間被拉遠。
原來她的傷口早已腐爛,她像是黑暗中長出的一朵惡之花。
不,天雪不是這樣的。
鐵風思量片刻,“我答應你。”語氣肯定,“可以告訴我原因嗎?”盡管天雪什麽都不說,他也會答應的,他沒有任何理由拒絕。即使是一場游戲,一個玩笑,一個夢,他說自己什麽都願意為她做,決不是說謊。
……
鐵風來到了醫院外的咖啡廳。
天雪正在等他,神色是如此平靜,看不出她心裏的波瀾。
但他知道,她在惦記着童戰。
“他沒事,至少沒有新聞上說的那麽嚴重。”
天雪輕“嗯”了一下。
一臉愁容的反而是鐵風,“……如果你真的喜歡童戰的話,你就不應該結婚。”
“你是在生氣?”天雪像是不懂人類情感的仿生人一樣問到。
“不,我只是覺得,”鐵風坐下來,“這對你和童戰都是一種傷害。”天雪親手扼殺了她自己的愛情,她這輩子都無法得到幸福了。
“……”天雪看着眼前擔憂自己的人,愧疚就像她的心跳一樣折磨着她:這個人是真的關心她。可是她好像已經走上了一條不歸路,先是舍棄自己的愛,再是利用別人的愛,這樣真的可以嗎?她真的能夠做到不動搖嗎?毀了自己也毀了別人。
“天雪。”光是這樣喊她的名字,他都覺得快樂而心疼,“為什麽不再向尹伯伯争取一下,也許他會同意你和童戰在一起呢?你是他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應該沒有人比他更希望你能夠幸福了。”
想到爸爸,尹天雪又一次清醒過來,知道她正在走自己的路。擡眸答道:“我可以去求我爸,放下一切尊嚴去求他,求他忘記哥哥的死,求他毫無芥蒂地接受童家,而他只能選擇死去的兒子或者活着的叛逆女兒,這還只是解決了尹家的問題……如果他們不同意,我也可以狠下心來和童戰浪跡天涯,逃到誰也找不到我們的地方去,我背棄我的家庭,他背棄他的家庭。”
“但這都不是最好的結局。”
“最好的結局就是我們兩個結婚,讓所有人安心。” 一刀斬斷所有的紅線,皆大歡喜,尹父也好,童博也好,甚至是童戰也能放下對她的執着,徹底解脫出來,轉而去擁抱其他人。她的視線低垂道交握着的手上,“如果結局已經是如此,任何多餘的掙紮都是不必要的。”
“我明白了。”鐵風知曉她的顧慮與無奈,也知道自己阻止不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和她一起走這條路。“那就結婚吧。”
天雪感激地看了他一眼,感激他的溫柔和體貼,感激他做了這麽一樁虧本生意,“對不起,”她說。“我大概…不會是一個好妻子。”
鐵風一愣道,“你不必說對不起。求仁而得仁,又何怨。”
天雪聞言笑了,“求仁得仁?可這條路卻是一條地獄之路,像我這樣的人,為了父親背叛自己的愛人,為了愛人背叛自己的父親,為了父親背叛了兄長,為了兄長背叛了父親,像我這樣的人,死後會不會萬劫不複,不得超生?”才知今生來世皆為虛幻。
見她用冰雪般的堅硬僞裝冰雪般的脆弱,鐵風忍不住把他的手放在了她的手背上:“別怕,我會陪着你的。”
天雪只是笑着,不再言語。
……
甲殼蟲。
躺在床上的童戰忽然想到這個詞,卡夫卡的《變形記》。
這是高中時期,天雪跟他一起讀過的一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叫格利高裏的推銷員,有一天從睡夢裏醒來,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蟲。
因為動了腳受傷的緣故,童戰不能行動,所以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這間房子裏,這張床上,在床上吃飯,睡覺,在床上接受別人的探望和慰問。如果有人問他怎麽樣的話,他會說好極了。當然如果有人能給他拿一本卡夫卡的書《變形記》,那就太好了。倒沒有什麽別的原因,他只是太無聊了,想打發一下時間。
于是他體貼的大哥童博,可愛的大嫂豆豆,熱情的阿仇,愛哭鼻子的珠兒,關心着他的教練和隊員很快就幫他弄到了這一本書。
其實童戰完全不是愛看書的人,也談不上想象力豐富。
可是讀了一遍遍的《昆蟲記》不《變形記》,他好像有一些理解了。
有一些不一樣的變化開始在他心裏,然後是身體上産生了。
一天早晨,童戰從不安的睡夢裏醒來,覺得躺在床上的自己像格利高裏一樣變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蟲。他身體太沉重了,由手和腳變成的甲蟲的觸角一類的東西,不管再怎麽揮動,他都爬不起來,他無法翻過身,就像是夏天在路邊常見的被自己困住的獨角仙一樣。
“我怎麽會變成這樣?”童戰吃驚地想,這可不是夢,淡藍色窗簾,雪白的天花板,如時間流逝一刻不停的點滴,時不時響起吓他一樣的儀器,這裏是醫院無疑了。他當然不可能是一只甲蟲,可是躺在床上這個有着童戰思維的人是誰呢?
他的眼睛朝窗戶望去,玻璃鏡面反印出一個面目猙獰的甲蟲形象,童戰瞬間變得憂郁了。也許這是一種幻覺,他費勁地仰起身,想要看得更仔細些,可惜試了一百次都還是起不來,那種從心裏産生的倦怠感,很快就傳遞到他的身體上,童戰覺得自己身上哪哪都痛,索性不再掙紮。腦子卻控制不住地亂想。
就算是智慧博學的大哥看到他也一定會被吓到的吧。
但,是大哥的話,大哥最後還是會鎮定下來,反而安慰他沒事。
但如果自己也出事的話,大哥就太慘了,三弟變成了植物人,二弟也變成了一個怪物,他一個人怎麽照顧得過來呢。
正想着,外面開始有人敲門,“你好,準備進來了哦。”
是護士,糟糕!
童戰迫切地想要逃,他可不想吓到人,可是他能逃到哪去呢?更重要的是,他根本起不來啊,全身就像被打斷了一樣地痛,他越想起身,痛苦的潮水就會狠狠拍打他,将他壓回水裏,然後就是越掙紮越窒息,越窒息越脫力。
雖然很不想承認,但他輸了。
門開了,汗濕一身的童戰等待着他的死刑。
可是親切得宛如天使一般的護士,只是像尋常一樣對他微笑,完全忽視了他變成甲蟲這個事實,“童戰先生,我換一下藥。”
不像是假的,她一點也不害怕,一點也不慌張,在他難以看到的地方操作動作,他的身體還是一點感覺也沒有,她就結束了一切工作,微笑着說:“那我先出去了。”
門被關上了,童戰這才敢大口大口地喘氣。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如果自己是甲蟲,那個臨危不懼的護士就表現得她早就知道這件事一樣。又或許她也是別的生物什麽呢。
如果自己不是甲蟲,如果自己不是甲蟲,為什麽自己會覺得是呢。還是說他的眼睛和他的腦子出了問題。
童戰思考,卻沒有答案。
中午的時候,珠兒和豆豆她們都來了,甚至還有僞裝一番的Iphone,他記得分明她十分怕蟑螂一類的蟲子,但對着他竟然也只是哀愁着臉,說:“快好起來啊,聽到了沒有。”
找回一絲理智的童戰只能誠懇地說,“謝謝。”
要不就是大家在騙他,要不就是他自己已經瘋了。大家都不知道童戰心裏這樣想。
他非常相信,大家都是關心愛護他的,所以騙他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為了他好。
如果不是在騙他,他們就是真的對童戰的處境一無所知。不知道何時有一只蟲,從卡夫卡的《變形記》裏爬出來,影響了他的神經,導致他壞掉了。
下午的時候,大哥抽空陪他做第七次手術。童戰問,“如果我身體裏産生了什麽變化應該是能被檢查出來的吧?”
“當然,你一定會好的。”童博照常用溫暖而堅定的笑容寬慰他。
童戰便也不再多想,如果現在醫學都解決不了的問題,他再想又有什麽用。
童博卻把這個表現看作是傷心,再一次溫聲道:“如果實在不行,我們就不踢足球了,童戰,一切都會沒事的,只要你好能起來。”
童戰有些迷惘,每個人都在說他會好起來,可是他真的能夠好起來嗎?以他現在這個情況?就當他什麽都不知道,忘記自己現在是一個甲蟲,可說忘記就能忘記嗎?說舍棄就能舍棄嗎?
醫生把他的甲蟲身體去掉吧,或者拿走他有問題的大腦。
他就不用因為這樣而煩惱糾結了。
童戰再一次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日暮了,他不知道自己是睡了一小會,還是一整天,或者兩天?或者更長。窗外的黃昏是多麽美麗啊,那些或藍或粉或紫或橙或白的雲霧,像是天女浣紗時不小心遺落的産物,就這樣慢慢悠悠地流到人間來了。
醉人的晚霞如畫,畫的另一頭是否同樣有人在凝望呢。
可是房間裏卻是一片昏黑。
門開了,童戰假裝自己在睡着。
是大哥和豆豆,他們沒有說話,可是那雙沉穩有力的手落到自己的額前他就知道是大哥,那輕微的、幾乎有些克制不住的小心翼翼的聲音,是豆豆。
“還好,沒有發燒。”
“今天晚上我和珠兒會一起守着他,你別擔心。”
兩人平靜地呼吸了一會,給他掖好被角,便出去了。
童戰卻在那種溫溫熱的包圍中,有些疲憊地睜不開眼睛了。迷迷糊糊中,有人來了又去,依然沒能喚醒被被火燒被火烤的他。
岩漿,滾燙的岩漿,他夢到了。
一顆心忍受着極大的痛苦,焦躁不安,絕望,想要嘶吼想要爆發,正要掙脫一切束縛。
——炎熱的酷刑。
為什麽他會遭受如此嚴厲的懲罰呢,他自己也忘記了。
在無窮無盡痛苦的深淵裏,他聽到了鋼琴聲。
起初是很小的,像是從黑暗的深淵裏飄起來的音符一般,他握住了那些冰涼的音符,随後那些冰涼的音符,就變成了天雪。
童戰的心安靜極了,只剩下呆呆地望着她。
雲中的仙子來接他了,把他帶到一片碧綠的草地上。鳥語花香,世界一下子明亮起來。
“這裏是哪裏?”
天雪偏着頭,狡黠地看着他,“春天。”聲音好似叮咚流水。
童戰也笑了,他看着自己的手和腳,他的整個軀幹,已經完全褪去了甲蟲的形狀,不由大喜道:“天雪,我不再是甲蟲了!”
天雪撫摸着他的臉,似乎心疼他的疲憊,“你本來就不是。”
童戰抓着她的手,柔情萬分,心中的感情再也不能自制,他伸出手緊緊地抱住了她,一遍又一遍喊着她的名字,“天雪,天雪,天雪……”
天雪像是柳條一樣依偎在他懷中,輕柔地應了一聲,“嗯,我在,童戰。”
“我終于找到你了!我終于,終于……”童戰的聲音不可抑制地發抖,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麽這麽激動,又這麽難過。
“嗯,我記得,你說過,無論如何你會找到我,是不是。你真的找到我了。”
可是那股名為傷心的噴泉依舊汩汩地流出泉水,童戰将天雪的手放到自己胸口,“可是我的心還是很痛,這是為什麽?天雪?”
他聰明伶俐的天雪啊,他最愛的天雪啊,你能否告訴我答案呢?
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天雪輕眨眼睛,将那些悲哀的情緒扇走,“因為你受傷了童戰,你一定要振作起來把傷養好,所有人都在等着你好起來。”
“包括你。”
“包括我。“
“我傷一好,就會看到你嗎?”
“……即使我不在你身邊,我的心也是陪着你的。”天雪愛憐地望着童戰,忍不住親了他一下。像是他們少年時在一起的那樣,她總是愛捉弄他,看他會有什麽表情。
童戰這次沒有害羞,只是看着她發自內心地笑了,将她擁抱在懷裏。“我找到了你,你就要陪我生生世世。”他篤定地說。
天雪在他的懷裏笑,“就算你找不到我,我也會找你生生世世的。”她牽起童戰的手,像尋找星星一樣尋找他的眼睛,“你相信嗎?”
“相信童戰會永遠無條件地相信尹天雪。”
天雪想到什麽似的做起來,“我是個壞女人,你可能把我的每句話都當真。”
童戰頗有些無奈,“那怎麽辦?你一說我就忍不住相信了。”
“不行,你得聽我的。我只要你信一句話。”天雪輕巧地豎起一根手指,表情卻十分認真。
“哪一句話?”童戰便仔細認真地聽着,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怠慢。
天雪凝視着他的眼睛,道:“尹天雪愛童戰。”
這句突如其來的告白,把童戰打得不知道是要害羞好還是狂喜好,“天雪你……”
天雪卻捂住了他的眼睛,道:“童戰,你要永遠記得這句話:尹天雪永遠愛童戰。我在你身邊也好,我不在你身邊也好,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是愛你的。堅定不移的愛,就像你愛我一樣。我可以扮演無數個角色,我可以說無數句謊話,但只有這一句是真的,尹天雪愛童戰,就像你許我的一樣,生生世世。”
那種熱烈的情感,讓童戰不知為何哭了。
他的心一點也不痛了,他的身體也不痛,那些名為愛的情緒,如同溫暖的陽光一寸寸填滿了他的身體,驅散了所有陰霾,痛苦,自卑,怯弱,惆悵,自責,愧疚,失落,無奈,灰心,無助,委屈……
他的世界一片漆黑,只有天雪的手掌,天雪的氣息。他知道,他的眼淚經過了她的手掌,他所有不平坎坷的情緒都被她撫平了。
她還給了他一個吻,兩個吻,三個吻……
最後的最後,她說:“童戰睡吧,祝你有個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