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最沒有想到的人自首了。

天雪在空蕩蕩的客廳靜坐了半個小時,不停地思索,可是不管怎麽想都很離奇,不合常理,不管是龍婆和父親發生争執的理由,還是最後發生的意外。

望了一眼牆上的時鐘,是啊,她沒有時間了。

天雪振作起來,進屋換衣,不管是染血的白色婚紗,還是曾經給予她溫暖的黑色西裝,餘生她都不會有機會再穿了。

在去警察局進龍婆前,天雪先去昨晚的宴會廳一趟,有二叔尹浚的權勢開路,她很容易就回到了案發現場,昨日婚禮有關的布景全部拆空,強烈的“眼看他起朱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既視感。

天雪掃了一眼,便沿着盤旋的樓梯一路而上,她的爸爸就是從這裏摔下來的,每走一步,她好像離他更近一些,又更遠一些。樓上是休息室,監控顯示尹父是昨晚五點和龍婆乘坐電梯來到這一層樓,當時他的身體似乎就已經很不舒服了,龍婆盡力攙扶着他。

婚禮開始的時候,當她被二叔牽着進場時,大概也就是尹父和龍婆起争執的時候。

她走上一條鮮花鋪滿的道路,而她的父親毫無察覺,未知死神已經在轉角處恭候他了。

天雪嘗試還原那些昨晚發生的一切一切。

驀然,她睜開了雙眼,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測。

她趕赴警局,二叔在大廳等她,昨晚事發後,為了查清大哥尹浩是怎麽出事的,他很快就調集了各方的勢力取證,未料連大哥的最後一面也沒有見到,得出來的卻是這樣一個結果。

“龍婆在裏面等你,她說要等你來,才肯說出一切。”

天雪點點頭,問道:“趙雲呢?她媽媽自首了,她知道嗎?”

“趙雲?”尹浚的臉上閃過一絲尴尬,随即正色道:“應該是不知道吧。”他望裏看了一眼道,“你先進去見龍婆吧,聽她怎麽說。”

“嗯。”若有所思的天雪正要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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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被尹浚叫住,“葬禮的事情,我來安排,你不用操心。”

“謝謝二叔。”

道謝後,天雪便跟着警官進入審訊室。

龍婆一夜之間蒼老了很多,花白的頭發淩亂,眼神卻是急迫焦躁的,直到看到天雪那一刻,她才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幾乎要跪倒在天雪面前,幸虧旁觀警官的阻攔。

看到這樣一副場景,天雪心一陣揪痛,自幼她沒有媽媽,龍婆就是她的乳娘,給她喂奶,穿衣,哄她入睡,數十年的關心和愛護,她就是她這個世界上另一個媽媽。可今天,她的乳娘變成了疑似害死她父親的兇手。

可龍婆又是如此地年邁體弱,像一顆已經被蛀空了的大樹,嗚嗚咽咽發出風聲。

面對這樣一個老人,天雪一句指責的話也說不出,只好沉默着。

隔着一張桌子,精神狀态明顯不對勁的龍婆,戴着手铐,擦着桌子,關切地詢問:“天雪,你,你的親事怎麽樣?”

天雪搖搖頭,“不結了。”

龍婆臉上浮現出如釋重負的笑容,她不斷念叨着,“那就好,那就好。你爸爸後面反悔了,不希望你和鐵風結婚了,現在你沒結婚,你爸在九泉之下一定能夠瞑目了。”

這個自稱害死她父親的人,在說着她爸爸九泉之下瞑目的話題。

天雪臉色還是淡淡的,她問:“龍婆,真的是你推我父親下去的嗎?”

龍婆茫然地點了點頭,“是我想錯了,是我想錯了,你爸爸說的是對的。”

“我爸爸說了什麽了?”

“你爸爸說,你不應該嫁給鐵風,你想嫁的人是童戰。”

原來以為自己可以波瀾不驚應付一切事情的天雪,聽到這句話的一瞬間,僞裝的面具幾乎要破碎,她感覺徹頭徹尾的心酸,不知道是為了聽到童戰這個名字,還是她爸爸這麽說。

“那些照片……”天雪低下頭,嘗試穩定情緒,結果說了四個字就說不下去了。

龍婆便接過話來說,她握住天雪的手,慈愛地勸慰道:“天雪,你別擔心,你別哭,那些照片你爸爸早就知道了,他不是婚禮當天才收到的,他早就知道了,只是他很猶豫……”

在天雪籌備婚禮的時候,尹浩就一直呆在書房,成天地坐着,看着窗外的大樹發呆。有時候是他一個人,有時候龍婆也陪着他說話。

好幾次後,尹浩終于把那些照片給龍婆看了。

龍婆很吃驚,“這裏照片是從哪裏來的?”

尹浩搖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盯着她的人多了去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注意點,被有心人拍了下來。”

摸着高中時期的天雪,龍婆心生懷念,那是她還很快樂。“都是些老照片……“等看到最近的一張是天雪去探望受傷的童戰,那也是天雪提出要和鐵風結婚的前一天,依然嘗試着替她打圓場:“這也說明不了什麽,也許只是告別呢。”

尹浩氣得吹胡子瞪眼,“孤男寡女,三更半夜,這還說明不了什麽?龍澤山那次加上這一次,她就是和那個小子斷不了!”

“現在不是在斷了嗎,天雪已經決定和鐵風結婚。”龍婆怕他血壓上來,忙撫着尹浩的後背給他順氣,“老爺你的病可不能發火着急,會傷身的。”

“唉……”尹浩長籲一口氣,“這件事要是曝光出去,不僅是兩家的婚事要吹,連她的事業也要受影響,我這個女兒真是糊塗啊!”

龍婆這個尹浩這個老頑固的脾氣,表面說看不上女兒做演員,實際上女兒的電影一場也沒有錯過,各式各樣的電影海報、藍光CD都買來藏在自己的書櫃了,只是他從來不讓龍婆跟天雪說而已。

“老爺,對于天雪和鐵風的婚事,你到底怎麽看?”

“什麽怎麽看,不過就是天雪又在玩弄一個傻小子的心罷了!”

鐵風是第二個傻小子。

童戰是第一個傻小子。

區別在于,第一個來的傻小子得到了她全部的心思和愛,第二個來的嘛……

尹浩停頓了一會,又道:“鐵風是一個好孩子,忠厚本分,是天雪配不上她。”

好脾氣的龍婆反駁道,“天雪怎麽不好了,我就覺得她是個好孩子,善良體貼。”

尹浩怒瞪了她一眼:“你從哪看出來她善良體貼了,她對我這個父親從來就沒有過尊重,更不必說對鐵風這個未來的丈夫了,有的只是處心積慮的利用。”

“老爺你又把話說重了,天雪哪有那麽壞。”

“那你說,鐵風對天雪是全心全意,天雪對鐵風可是?”

龍婆一時語塞,“就算現在不是,以後也未必嘛!我相信天雪嫁了人後,會做一個好妻子的。”

尹浩邊搖頭邊嘆氣,“到那時候就晚了。”

見他一直愁眉不展,龍婆便問:“那你的意思是,取消婚禮?”

尹浩也不吭聲,只是嘆氣、搖頭:“天雪這個性格,也不知道像誰。”她和她媽媽長得很像,但性格卻不一樣,倘若把妻子比成楊柳依依的春日,天雪就是窮冬烈風的冰雪。

“天雪外柔內剛,樣子像媽媽,性格卻像你,和老爺你一樣要強,少爺卻是外貌性格都同。媽媽……”說到這裏,龍婆便不敢再說了,瞥了一眼老爺的神色,并無異狀,稍稍放心。

卻聽見他說:“如果天奇沒出事,也許我會同意天雪和童戰他們兩個在一起。”

當年天雪讀高中的時候,尹浩就發現了天雪私底下和童戰來往的事實,他第一反應就是暴怒,恨童戰用花言巧語誘騙了自己這個不争氣的女兒,可是無論他如何訓斥,被關在家裏的天雪硬是不肯松口說斷了,童戰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還找上門來,說要見天雪一面。尹浩二話沒說,拿着書房裏的鞭子對童戰就是一頓打,可他沒想到童戰硬生生挨了他二十多條鞭子就是沒有後退,以行動來宣誓不見到天雪他絕不罷休。

最後還是心疼壞了在二樓看到這一幕的天雪,立馬哭着奔下來,跪下來攔在他面前,護着童戰,“爸,你要我分我就分,但不準你再打他。”

被打成半個血人的童戰,憑借僅剩一絲清醒,拽住她的手,大有寧死不屈的氣勢:“我不分!”

令號稱“鐵山”一座的尹浩看着,也有所動容。他丢下鞭子,讓管家去叫醫生,又讓龍婆将天雪帶回房。

至于天雪私自溜出去看童戰,兩人藕斷絲連的事情,他就假裝不知道吧。只要不影響天雪的前途,她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吧,不過是小孩子家家的愛情,如果他們長大後能互不變心,他也不是不能成全他們。

誰知道發生了天奇和童心的事情。

“可惜沒有如果。”尹浩又道,“我說的這些話,不能透漏給天雪知道。”

他們都知道,看得見摸不着的葡萄,對人是最大的折磨。

龍婆想起往事,也頗有遲疑,“其實也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難道真的有放不下的仇恨嗎?聽說童家那孩子至今也躺在病床上呢,“真的沒有和解的可能性嗎?當年的事情不是沒有查清楚嗎,說不定真的是意外……”

尹浩的目光深沉,“就算是這樣,也無法改變尹家和童家結下的仇怨,就算我退一步,童家人真的可以不計較嗎?過去造成的傷害依然是貨真價實,不可抹殺的,就算是天雪嫁給童戰也不會幸福,兩個家庭的矛盾會成為他們心中永久的刺。痛苦的車輪就會把一切給碾碎,包括堅貞不渝的愛情。”

這就是身為一個父親的苦心嗎?莫說是天雪,就算是龍婆也未必能想到這麽長遠的事情。

既然左邊已經是條死路,那麽,龍婆提議道:“那就讓天雪和鐵風在一起吧,這些年來,天雪過得也不容易,以後鐵風會好好照顧她的。”

尹浩沒有回答,這個思慮過深的父親始終沒有下定決心,要為女兒選擇怎麽樣一條路。

在剩下的日子裏,他時而對龍婆說,不能讓天雪和鐵風結婚,沒有愛情的婚姻一樣不會幸福。時而又搖擺到另一邊,“我那個女兒心機很重,也許就是等着我極力反對,她好和童戰在一起。她的确是放不下童戰的。”

天雪聽着龍婆的複述,覺得思路迂回複雜的父親有些可笑,笑着笑着,還是流下淚來,是為了遺憾:

——原來頑固古板的父親也有這樣可愛而有趣的一面,而作為女兒的她,在他生前,卻一無所知。

“到了婚禮前兩天的時候,你爸爸依然舉棋不定,最後想着,也罷,尊重你的決定,你說要和鐵風結婚,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算了。但是他還是不放心,讓我送了喜帖過去給童戰,想看看你們是不是真的斷了,又說是為了考驗你,如果見了童戰你還沒有逃婚,說明你是真的打算和鐵風過一輩子了……”

天雪又哭又笑:“我爸犯糊塗了……”

龍婆有些遲鈍地答道:“額……誰說不是呢。但我也攔不住他。他的想法一天一個樣,到了婚禮那天早上,他又覺得由你二叔牽你進去不合适,應該由他去才對,可是他又覺得自己走路不利索,難看,不想給你丢臉,所以說不去參加你的婚禮了。可他還是偷偷地去了,想在樓上看你一眼,他這個父親,還沒有見過自己的孩子走入婚姻的殿堂呢。”

“見到你穿婚紗出來的時候,他又反悔了,覺得不能讓你這麽嫁給鐵風……”

那天晚上,尹浩這個老父親,像一輛散了架的馬車,在走廊上颠簸而急促地走着,任憑龍婆在後面喊他也不聽。

“我就這一個女兒!我已經沒有了一個兒子,不能連女兒也失去。”

“可是婚禮已經開始了,你現在說不行,天雪怎麽辦?以後還有人敢要她嗎?”

“童戰會要的!我知道那小子的性情,挨了我十多鞭,硬是不肯放手……”

“老爺!”

變故就發生在那一瞬間。

“我就這麽眼睜睜地看着老爺摔了下去,他最後一句話還是,‘我這個女兒啊’……”龍婆又一次感激地拍了拍天雪的手,眼眶含淚:“幸好,幸好,你沒有和鐵風結婚。你爸爸知道一定會很開心。”

天雪深吸一口氣,擦幹自己的眼淚,她真的,她真的很想相信這個故事,很想相信,在故事的結尾,她的爸爸給予了她從未想象過的,超出她所能承受的範圍的愛。她很想相信在故事的結尾,她的爸爸原諒了所有人,寬恕了所有人,包括她和童戰。

可是:“趙雲也在場是嗎?”

動情的龍婆的臉一剎那變得扭曲,她含糊其辭地答:“這是你的婚禮,小雲她肯定要來啊。”

天雪又再問了一遍:“我爸跌下去的時候,她在旁邊嗎?”

“她當然不在!”龍婆強裝鎮定,穩不住的雙手不停地發着抖:“她在樓下,樓上只有我和老爺!”

“如果樓上只有你和我爸,你怎麽确定趙雲她一定在樓下呢?”

是的,昨晚當宴會大廳的燈光再次亮起時,趙雲不在。那麽她去哪裏了呢?在那樣一個蹊跷的時間點。向來和藹的龍婆說話做事不會有一點過重,她更不會在推倒尹父後畏罪潛逃,除非她根本不知道尹父摔下去了,那為什麽她會承認呢?

——只有一個原因,兇手是她寶貝女兒啊。所以作為母親她甘願背負所有的罪名。

“她就是不在啊!從頭到尾只有我和老爺!”眼見龍婆的情緒愈發激動,警官鉗住她瘦若枯枝的兩臂,想要結束本次會面。

但是龍婆猛地跪倒在天雪地面前,不斷地乞求道:“我已經認罪了,不小心害死老爺的人就是我,我也會承受我應得的懲罰,可是小雲她是無辜的。小姐,我照顧你這麽多年,從來沒有求你什麽事情,現在我不求你原諒我,只求你,在我被判刑後,幫我照看小雲,她自幼沒有父親,我在尹家工作,一直也沒來得及顧慮上她,她在我這個母親身上得到的愛太少了,我教育得她太少了,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我只有這麽一個要求,請你不要寬恕我,請你多照顧她,有什麽事情就算在我這個不夠好的媽媽身上,不要遷怒她,好不好,我求求你了小姐……”

最後的最後,爸爸還是女兒的爸爸,媽媽還是女兒的媽媽。

天雪木然地看着這一切,“我做不到。”

被強行拉走的龍婆,依然在聲嘶力竭地嘶吼:“用我的命來換好嗎?你的悲傷和怨恨,就不能拿我的命來抵消嗎?冤冤相報何時了啊……”

天雪垂下眼眸,用沉默代替了所有的回答。

……

判刑結果還沒有出來,許多媒體已經争先報道,刊登了龍婆陳述罪行的詳細說明,大部分人認為這件事只是一個意外,對于這個辛辛苦苦服飾雇主的年邁仆人應該給予寬容,而非重罰。

另一方面,關于天雪和鐵風取消婚約這件事也連連沖上新聞熱搜,公衆對此的态度卻是截然不同,不少人批評天雪是腳踏兩條船的綠茶婊、自作自受,批評鐵風愚蠢與狼謀皮,批評童戰甘願做“男小三”,不一而足。更有甚者,認為龍婆是為天雪頂罪,害她父親跌入萬丈深淵的不是別人,正是她這個桃花纏身、不知檢點的女兒。

關注與議論持續到尹浩葬禮的那一天,仍未有減退的趨勢,不少記者仍圍在靈堂外,對着穿黑衣戴白花的天雪不斷抓拍,後來的童家兄弟,鐵風,只要是他們筆下故事沾邊的角色,他們就絕不放過。

奈何天雪只是充當主人,臉色平靜地對所有客人鞠躬致謝。不管是鐵風,還是童戰,并無什麽不同。

就在冒雨守候外面的記者覺得今天可能沒有什麽收獲的時候,戲劇化的一幕出現了。

前來悼唁的女主持人趙雲,被尹天雪趕出來了,而且是毫不留情地,冷聲冷氣地,“你來幹什麽,這裏不歡迎你來。”

旁觀者不知情尚且覺得天雪強勢,趙雲柔弱。知情者也覺得天雪做得太過。

閃光燈不停地閃爍,趙雲哭得梨花帶雨,“就讓我去送一下尹伯伯吧。”

冷酷的天雪不為所動:“那天晚上你也是這樣送我父親的嗎?”

“什麽?”趙雲無辜地眨着眼睛,似乎不明白天雪在說什麽。

“我以為我不知道嗎?你以為所有人都會被你假裝的外表所欺騙嗎?”

大雨滂沱,幾乎要要淹沒天雪的聲音。

“可是我知道你做了什麽!天會知道你做了什麽!”尹天雪嚴厲的聲音讓那些向來以為她溫柔婉約的人吃驚極了。更如同恐怖片一樣的劇情是,天雪舉起了雨傘,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趙雲身上,“你媽媽就在牢子裏呢,她說她不會教女兒,沒把你教好,求我照顧你!是啊,她不會教女兒,我會教,她不敢打你,我替她教!”

衆人這才明白趙雲就是龍婆的女兒,她的母親害死了天雪的父親。

這是一場受害者家屬對兇手家屬的審判,沒有人有權利去阻止。

“啊!”趙雲便挨着打,邊逃竄似的躲進雨裏,可是天雪并沒有放過她。追着打了她一下,又一下,被迫挨打的趙雲怒氣更重,索性就不再裝了,“尹天雪,你瘋夠沒有,這是你爸的靈堂前,你在他面前演這麽一出!”

“就是因為在我爸面前,我才要教訓你給他看。而你,竟然也敢來這裏?”

尹天雪指着尹浩的遺像,但趙雲臉上卻沒有半分愧疚。

“怎麽不敢來,尹伯伯生前對我極好,遠勝過你這個親生女兒,我怎麽不敢來,說不定他想念得我緊,反而不想見你這個敗壞家門的女兒。”

水至清則無魚,人至賤則無敵。天雪明白讓臉皮有牆那麽厚的趙雲主動地承認她的罪行是不可能的,便說:“那就由我這個親生女兒,尹家新任家主,送你一個字:滾!”

趙雲找了一眼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尹浚,沒想到他對争名奪利這麽不敢興趣,只好轉變思路道:“就憑你這個八年前就被衆叛親離,剝削‘尹’姓的喪家之犬?”

天雪的眼睛微眯,“你要跟我提八年前的事?”

“怎麽,你不敢提嗎?”趙雲粲然一笑,對着在場的人介紹道:“要我跟大家說說,茱莉亞和羅密歐的故事嗎?尹天雪是怎麽和她殺兄仇人的哥哥在一起的故事嗎?故事的男主角也在現場哦。”她走到童戰面前站定。“你的哥哥的屍體至今還沒有找到,你就已經迫不及待地想和童戰舊情重燃了嗎?尹伯父死後,怕是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你們兩個在一起了……”

天雪自始自終也沒有都沒有看童戰一眼,而是快速地打斷趙雲的話,“何必說得那麽生疏,你不認識我哥哥嗎?”她咬字極重,“你流掉的孩子不就是他的嗎?”

趙雲變了臉色,她沒有想到尹天雪比她更殘忍,“你胡說!”

“我沒有胡說你最清楚不是嗎?為什麽我爸會疼你勝過我這個親生女兒,不就是因為你是我哥的‘遺孀’嗎?沒過門的妻子能夠叫做遺孀嗎?未婚先育……”

“天雪,夠了!”聽不下去童戰才出聲呵斥,什麽時候天雪變成了這副模樣,毫無負擔地欺淩弱小,無所顧忌地揭人瘡疤,将所有的憤怒和怨恨一同傾瀉。

“夠了!”另一個聲音來自于趙雲,她越聽越心虛,這才明白自己說的每句話都成為尹天雪捆住她的枷鎖,她走進了名為自己話語的陷阱,只能蒼白地辯解一句:“不是這樣的。”

天雪不知節制,繼續進攻:“哦,那你倒是說說為什麽我爸要将遺産留給你啊,今天你不就是為了這個來的嗎?”

步步緊逼。無路可退。

倉皇無措的趙雲跌落在水裏,習慣性地擺出一處楚楚可憐的模樣,這個時候只能哭了吧,只能先示弱了吧,先熬過這一關後再來解釋,絕地翻盤。

尹天雪,我是絕對不會放過你的!趙雲将狠厲的眼神和惡毒的心思暫時藏下。

而天雪卻把這一切都擺在了人前,她站在雨裏,居高臨下地睥睨趙雲,宛如一只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修羅。

童戰忽然覺得她好陌生,她的眼神,她的笑容,她過分冷酷的話語,全都是移植于一個他完全不認識的人。就算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面容,也好像只是在傳遞一個信息:

“我已經不是八年前的尹天雪了。” 不再是你認識的尹天雪。

一颦一笑逐漸模糊。

盡管面對着面,可他再也聽不到她的心了。

隔着歲月的河流,人世的紛擾,他和她終究是斷掉了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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