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克制與擁抱

克制與擁抱

剛好音樂聲戛然而止,大家紛紛看向他倆。

旁邊的張靜聽得很清楚,她有些納悶,覺得曾楚南今天晚上有點奇怪,她問:“曾楚南,你要簡工抱誰啊,你今晚很奇怪诶!怎麽一直在使眼色?”

有人将音響裏重新奏起的旋律聲按了暫停,齊刷刷看向曾楚南。

他撓了撓頭,沒有辦法敵不過大家的詢問。

只好向其中一半不明就裏的人說明了今晚守護天使的游戲規則。

有人此時才反應過來,“我說呢!怪不得王一成一直在給我倒茶,他平時哪有這麽好啊。”

“就是,我就說,怎麽大家今天都奇奇怪怪的。”大家後知後覺地頓悟。

“那大家任務都執行完了嗎?”

有些人點頭。

梁亦傑見狀,趕緊舉手示意:“簡工還有任務沒完成呢!”

視線重新聚焦到這兩人身上。

平日裏針鋒相對的合作夥伴握手言和的場面屬實難得,這個熱鬧大家可真是太喜歡看了,大家只差開始起哄“抱一個!抱一個!”

不過成年人還是懂分寸的,除了那些一雙雙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眼睛。

孟顏甜表面不動聲色。

簡升晨看了一眼孟顏甜,卻看穿了她的這一份窘迫,“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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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導發話了,衆人也不好起鬧得太過分,識趣地散去。

曾楚南接着指揮道:“好,既然大家紛紛猜出了自己的守護者,就麻煩各位開着車來的守護者送一下各自的天使回家咯。”

這個環節是當時策劃之初曾楚南強烈倡議的。理由很簡單,他想送張靜回家,沒有別的名義靠近她,只能用這種辦法。

“走吧。”迫于大家熱烈的目光,孟顏甜終于主動和簡升晨說話了。她拿出包中的車子鑰匙,自己的車子已經修好了,她可不好意思讓簡升晨這個沒有痊愈的人開車。

車子駛入了北園巷,留過了兩道車轍,一直開到家門口,兩人都沒有交流。

簡升晨家的庭院傳來兩聲“汪汪”聲,仿佛嚕嚕是知道有人來了似的在熱情迎接,在不停地撓着鐵門。

“那我下去看它一眼。”她解開安全帶開了車門,沒有将車子熄火。

“嗯。”

簡升晨打開了大門,孟顏甜還沒有走進庭院,在門口嚕嚕就直接跳到了孟顏甜的懷裏,差點把孟顏甜撲倒。

她蹲下來,将嚕嚕輕輕地放在地上,開始幫它順毛。

“嚕嚕,今天太晚了,姐姐得回家了,我們下次見好不好?”是她少有的柔和語氣。

只見她整個人蹲在地上,黑色毛呢大衣的下擺緊貼着雪地,今晚的雪格外白,像是沾上一圈白色的鹽。

“簡總,我走了,您早點休息。”她站起來擡眼看着正插兜的簡升晨,發出禮貌的問候。

“你怎麽了?”他大概猜到了她發生的事情。

簡升晨看出了她所有的異常細微波動,在每次見面時的精致妝容中,在顫顫巍巍又用力的腳步聲中,在歌聲響起瞬間那微弱的嘆息中。

“嗯?”

他問她怎麽了,她望向他。

孟顏甜發現自己僞裝了很久的堅強和幹練只不過是辛德瑞拉得到的短暫魔法,午夜一到,迎接她的不是南瓜馬車,而是力量的逐漸消失。

他問她怎麽了,就像是敲響12點鐘聲前最後一下的指針共振,振碎了眼裏朦胧的月亮。

孟顏甜不敢眨眼,怕月亮碎片從眼睛裏跑出來。

“今天的天使任務還沒有完成。”簡升晨看到了她眼中的晶瑩。

簡升晨朝着她往前走了一步,兩步。

積雪陷落發出的粗糙擠壓聲,一滴眼淚滴在灰色沖鋒衣上的“吧嗒”聲,搭在她肩上的那一只手輕輕拍打的聲音。夜晚放大了這些聲音和情緒。

寬厚的脊背擋住了呼嘯而來的北風,孟顏甜在一個異常溫暖的懷抱中落下了一顆又一顆的眼淚,潰不成軍。

那天晚上,孟顏甜在車子裏用凍得通紅的指尖一字一字顫顫悠悠地在手機備忘錄打下:

如果有一天有人問我後不後悔,我會大聲地說,我後悔死了。

後悔雖然沒有用,卻能幫我認清過去已經是過去,如果有一天要追憶,希望追憶的不是過去的我不顧一切只顧着向前,而是過去的我不害怕開始,一如此刻的我,不害怕失去。

*

簡升晨左手的紗布拆了。

在手術前一天,孟顏甜照例和簡升晨在醫院提前測試設備。

簡升晨一邊指揮着滬城的技術團隊操作,一邊盯着前面好幾個屏幕上不斷變化的數字結果和左右搖晃的指針走向。

末了,他通過正在實時通訊的屏幕對滬城那邊說:“大家辛苦了,今天設置的所有參數麻煩不要變動,明天正式開始之前我們再來調試一邊。”

大家都下班了,他還端坐在會議室,一動不動。

孟顏甜合上電腦,開始收拾東西。

“簡總,你凡事親力親為的樣子,讓我想起了第一天你幫我修網絡的場景。說實話,我工作以後,第一次見會自己直接幹活的領導,尤其你的級別可比鄧彭高多了,他就從不自己幹活。”

指尖停下,簡升晨扭過頭說:“說實話,比起管理,我更喜歡執行,但是誰讓我做什麽都做得很好呢。”

孟顏甜無奈地将資料擋住臉,聲音從紙張裏漏出來:“當我沒問。”

忽然她将資料放下來:“你會緊張嗎?因為是外表美容類手術,所以對設備、網絡和醫生的要求更高。”

“你緊張?”

“沒有。我相信你,也相信我們。”是篤定的回答。

次日,楠楠的遠程皮瓣修複手術也在好多雙巧手共同協作之下順利完成了。

手術室燈光熄滅的時候,孟顏甜看到的是更多盞燈光亮起。

楠楠出院那天,很多媒體來采訪,有本地的,還有遠道而來的,這是國內第一個綜合性從診療到治療的智慧醫療項目,天然受到了醫學界、科技界的關注,尤其是中間還遭遇了很大的波折和輿論。

葛女士也在鏡頭前表示之前的言論過激,表達了對遠程手術項目的肯定。

楠楠帶着口罩和帽子也能清晰地看到她彎彎的笑眼,她的臉上終于有了一些肉。

楠楠對着孟顏甜笑,又朝着眼前的攝像機,先感謝了一番醫生和護士,又感謝一遍項目組,最後說:“我是雪原第一個參與遠程手術的患者,但我相信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還會有更多從前無法想象的事情被科技和網絡改變,我很榮幸能生活在這個充滿希望的年代。”

在場的人都熱淚盈眶地鼓着掌,包括孟顏甜和簡升晨。

無論命運給過我們多少措手不及,無論是疾病還是傷痛,還是會有很多閃閃發光的時刻,比如,此時此刻。

在這些閃光燈下,所有措手不及全部成為了伏筆。

記者們将目光轉向孟顏甜,讓她說一點什麽,她思索了一下,只愉快地說了一句:“那就讓我們期待這個世界更多的可能性吧。”

孟顏甜終于敢把自己的社交平臺評論區打開了。

她一開始都是一個一個評論和平臺反饋舉報的,但是發現惡意就像源源不斷的河水翻湧而來,她索性設置為好友才能評論,不然那些網友鬧得評論區完全不能看。

幸好父母沒有看到,這是不幸中的萬幸。

如果是20歲的她看到這些估計會喘不上氣會整夜失眠,但慶幸的是,她已經成為了20歲的自己眼中內核穩定的成年人了。

孟顏甜一回辦公室就準備給公司的監督郵箱發送一封關于鄧彭惡意雇傭水軍傷害項目以及公司名譽的匿名舉報信。

她附上了所有收集到的證據,一切準備就緒,她幹脆利落地按下“Enter”鍵,一點拖泥帶水都沒有。

瞬間神清氣爽!

她伸着懶腰,感嘆“最近怎麽老在寫舉報信啊!”

成年以後的權益也太難維護了吧。

她在京北的這些年,學校食堂食材不新鮮她要投遞校長信箱。租的房子隔壁晝夜不停在裝修,她要打電話給環保局投訴。房東惡意漲租金她不僅要和房東鬥智鬥勇還要給住建局舉報。

需要處處謹慎、時時小心,如果不及時拿起武器保護自己,或者說一旦顯示出自己的讓步和懦弱的一面,類似于鄧彭的這類人就會來無休止地侵犯自己的邊界,自己的存在空間、合理權益就會不斷受到擠壓。

真的好累。

*

沒過幾天,收到了總部的消息。

是關于鄧彭的處罰通知,郵件裏明确其有惡意傷害公司名譽的行為,但是礙于過往貢獻,将其調往京北市分公司,相當于與降了好幾個級別。

簡升晨敲了敲她辦公室的門。

孟顏甜盯着郵件沒有擡頭,“請進。”

“看到了?”

“對。”兩人心照不宣。

“開心嗎?”

“也算不上,我不喜歡他,但我不讨厭他。”有誰又稱得上絕對的惡人呢?

孟顏甜感激他在茫茫人海中看中她的簡歷,選中了她,給了她人生非常重要的職業生涯起點。

“對了,同步你一下,總部要我們倆去京北彙報一下整個項目。”

“彙報?”她疑惑,平時發的郵件和開的會議不就是彙報嗎?為什麽還要專門去京北。

“說是彙報,其實就是想表彰一下項目組,開年底大會要給我們項目頒獎。”

“真的嗎?那可太好了。”

孟顏甜一下子就明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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