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現在與過去
現在與過去
旁邊的梁亦傑一聽頒獎，也興奮了，“是啊，孟經理你這趟回去和大老板說明想要調回去，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她笑容僵在了臉上，張嘴附和，“對啊，他們肯定會同意的。”
是她看錯了嗎？簡升晨看上去面容平和，但是轉過身時背影裏好像有着藏不住的低落，他只說了一句：“記得去系統上訂機票，明天出發。”
“孟經理，我看你跟簡工最近關系緩和了很多。”梁亦傑湊過來壓低了聲音。
她認真回複：“沒有啊，我麽倆關系一直都不錯的。”
梁亦傑不信，只把她的話當作成年人體面的外交辭令。
晚上收拾行李的時候，孟顏甜就一直在想：你不是要回去嗎？回京北不是你心心念念想着的事情嗎？你到底在想着什麽？
有的時候，她很想念那個功利至上的自己，是不是只要足夠功利或者足夠清醒就可以不受雜七雜八的思緒困擾。
“不行不行，明天回京北了，要回自己最喜歡的、最想要留下的城市了。”她伸出雙手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臉。
拿起手機通知吳曉意：“準備接駕吧，我就不住酒店了，我要來你家，煩你！”
吳曉意：“随時恭候您的大駕！”
*
熟悉的京北城，熟悉的街道，這是她待了八年的地方。
她熟練地敲開了吳曉意的門。“我回來了！開心嗎開心嗎？”
吳曉意一臉不意外地打開了門，“你帶行李來幹嘛，你東西都在我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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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京北的時候，孟顏甜就租在吳曉意的對面，離開京北的時候就把部分行李比如書、家電、衣服都放在這兒了。
“你老板呢？他不是和你一起來出差嗎？”吳曉意一臉賊眉鼠眼的樣子。
“我們倆沒有坐一趟飛機，他現在應該也到了吧，他京北也有房子，他應該回自己家了。”
“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你的老板嗎，按照你描述的話，除了冷一點，好像沒有什麽缺點？！你不考慮的話你把他介紹給我，行嗎？”吳曉意打趣道。
“好啊，我明天就帶你去和他吃飯，你可別給我跑。”
他冷嗎？孟顏甜不敢下這種判斷了。
此時此刻想起他，她只記得他溫柔的眼睛、溫熱的嘴唇和溫暖的懷抱，這些與“溫度”強相關的形容詞。
“得了吧，大學之後我就發誓，這輩子都不會再和你喜歡上同一個男人，你自己享用就好了。”吳曉意翹着二郎腿，敷上了面膜，還順手給孟顏甜遞來了一片。
“你人還怪好的。”
吳曉意那雙本來盯着電視屏幕的眼珠轉了個彎，直瞪着她，“你沒有否認你喜歡他！你看看我就說你有事。”
好一招釣魚執法。
孟顏甜趕緊用剛展開的面膜遮住不好意思的臉。
“我們這個年紀喜歡有什麽用呢？我和他就像是一副韋恩圖，我們倆有交集的部分，但是最終我們倆會回到永遠不相交的部分，你懂嗎？”
“啥啥啥，你都在說啥玩意兒啊，我們這個年紀喜歡怎麽會沒用呢？我們這個年紀最缺的，不就是喜歡嗎？”
孟顏甜沉默不語。
*
早上，孟顏甜站在總部大廈的大門口，那個笑容可掬的保安大哥還在。
今天的孟顏甜特意搭配了一身淡藍OL優雅風套裝，襯衫上的蝴蝶結飄在風中。
身處熟悉的地方湧出一絲陌生感。她怎麽比入職第一天還緊張？
無巧不成書。
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遇到的第一個人，就是她最不想遇到的人。
眼前的電梯一打開，鄧彭就走了出來，兩人迅速就對上了視線。
足足10臺電梯在川流不息地全天候不間斷運行，為什麽偏偏會碰上他？
好吧，市分公司就在總部的隔壁，他在這裏進出也很正常。
“鄧經理，你好。”她依舊維持體面與禮貌。
鄧彭看到了她，單刀直入地開始惱羞成怒，似乎這股怨氣已經積蓄很久，就等着發洩了。
“孟顏甜，你高興了嗎？得意了嗎？你以為把我擠掉意味自己就可以當組長了？”
一貫高高在上的人是這樣的，畢竟他從來沒有把孟顏甜擺放在同等的位置去交流。
但是他從來沒有想到過當初自己看不上的蝼蟻，有一天也會成長了他無法小瞧的力量。
“鄧經理，您今天的局面和我沒有任何的關系，種下什麽因，就會有什麽果。
“在京北也好，在雪原也好，我都是在做我該做的，我能做的，我從來不會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去惡意中傷別人。”孟顏甜冷靜應對。
“我沒有想教您做人，每個人都有處事原則，我祝您一切都好。”
“你不要忘了，當初是誰給了你機會，是誰手把手教你怎麽做事？教你怎麽應酬的？你怎麽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呢？”
鄧彭鼓起腮幫子，咬牙切齒地壓低了聲音，走進了一步對着她說這些。
孟顏甜坦坦蕩蕩地直視着他的臉，比她三年前看到過的底色更複雜、難堪，甚至是更醜陋。
“鄧經理，我從來沒有否認您當初給過我的知遇之恩，當然今天的我也沒有什麽成就。但是感恩是感恩，原則是原則。過去三年您有把正視過我的訴求嗎？您有傾聽過我的聲音嗎？”
“首先，我一個有完整人格的人，其次才是您的下屬。”
孟顏甜現在終于能夠坦蕩地、不卑不亢地說出這些，這些過去的她懼怕說出口的東西。
人們總是會對自己有求于的人感到畏懼，如果過去的自己也能坦然自若地表達自己，還會發生後來這些事情嗎？
說完這些，孟顏甜的餘光才掃到了早已在不知不覺中站在了自己身旁的簡升晨。
簡升晨還沒等孟顏甜說完，就趕緊幫腔：“孟經理，咱們得早點上去了，領獎不來遲到了。”他單手插着兜，用得意的語氣說，好像就是要存心氣鄧彭似的。
孟顏甜努力地抿着嘴巴控制表情，差點就要破功了。
鄧彭氣焰都消失了，面色發青，像是一只喪了氣的年邁老虎，一只手握得發青，另一只手捏着他的公文包拔腿就要離開。
“鄧經理。”她叫住鄧彭，用誠懇的語調。
“我還是想說，謝謝您，沒有您當初那一瞬間的賞識就沒有今天的我，這句話一直都是真心的。”
對方沒有回應，沒有回頭。
孟顏甜這才把注意力放在旁邊站着的人身上，才發現簡升晨今天着了一身偏正式的西裝，頭發也輸得整整齊齊。
和平時的休閑運動穿搭完全不同的風格，原來他穿西裝是這個樣子，還透着貴氣感。
“你今天不錯。”
“嗯？”
“人—模—狗—樣—”
猛然在一個完全不同的環境重新見到他，免不了有點悸動。孟顏甜決定不看他，自顧自地走進電梯，她按下了30樓。
30樓是總部的大會議室，大型會議和活動都會在這裏舉行。
電梯空蕩，兩個人隔得老遠平行站立。
簡升晨筆直地站在電梯正中央，他目光看着前方，又像是通過電梯的四面鏡子看着她。
“你今天，很好看。”很像不經意的一句話卻好像帶了點電，刺得她全身的血液都酥酥麻麻的。
孟顏甜想回點什麽，此時，電梯的“叮”和指示燈同時亮起打斷了她。
電梯在10樓停下，湧進來抱着筆記本電腦的一大批員工，兩人不得已被擠在了角落。
孟顏甜又被擠了一下，她的肩膀碰到了他的手臂，兩個人緊緊地挨在了一起。
小拇指動彈了一下，好似擦過了他的袖口。
此後電梯上行的三十秒，她一動都不敢動，生怕暴露了自己的心跳聲。
兩人走進年度大會的現場，現場已經坐落得七七八八了。
孟顏甜和簡升晨被安排在了年度總結大會的第二排，第一排全是孟顏甜以前在京北工作時難以見到的領導。
同一排還有她們部門的老大杜總，她颔首恭敬地打了招呼。
“你知道嗎？我以前來參加這個會，都是坐倒數第幾排。”她很興奮。
簡升晨一臉理所應當：“那我一直都是坐第二排，怪不得你以前不認識我。”
孟顏甜虛掩着嘴巴，小聲地回複：“你看，一年時間我就可以從倒數第幾排，再到和你并肩，說明人出門在外，面子都是自己掙的。”
簡升晨被她逗樂了，從這個角度可以隐隐看見舞臺燈光打在他的右側酒窩。
“你等下去領獎的時候要不要把頭發紮起來？會顯得精神一些。”簡升晨想到了什麽，側頭問她。
孟顏甜對這句沒頭沒尾的話語感到奇怪，關注這些不是重點的細節不是他一貫的行事風格。
“是的，我也是這麽打算的。”
她掏出口袋裏的發繩将散在肩頭的頭發束成一個利落的馬尾，露出了她的白皙脖頸，簡升晨偏過了頭。
“你每年都會參會，為什麽之前完全不認識我？我拿過好幾次最佳員工。”他沒有忍住這麽問。
孟顏甜尴尬地笑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她該怎麽和現在的老板解釋每年開總結會的時候她都在睡覺呢？
是賴整個禮堂的軟座太過于寬敞舒适了？還是整個大會都過于嚴肅正式又冗長讓她控制不住睡意呢？
以前每年，孟顏甜除了抽獎環節是亢奮的，其餘時間都是在玩手機和睡覺，反正其餘環節跟她沒有半毛錢關系。
這次她面貌完全不一樣了，不僅僅是因為挨着那麽多領導坐，而是因為，她代表的是整個項目組，是截然不同的她自己。
很快就到了頒布最佳項目的環節，即使孟顏甜早就知道了自己會拿這個獎，更不用說，已經提前好幾天背好了獲獎感言。
可是當臺上的主持人用铿锵有力的聲音念出“孟顏甜”以及“5G智慧醫療”時，她才驚覺眼眶止不住地發酸。
她控制住自己起伏的胸腔，伴随着篤定與自信，一步一步走向那束聚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