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渴望與得到

渴望與得到

孟顏甜臉頰上還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帶着酒精的熱氣,夾雜着之前聞到過的熟悉的冷調香水。

她低垂着眸,能看到他解開兩顆扣子的襯衫之下的肌膚,和臉部的通紅不是一個顏色。

“你喝醉了。”

“你剛剛不是說,你不怕嗎?”

他的臉靠近,鼻尖快要蹭到,他的溫度通過鼻尖蔓延到全身。

孟顏甜終于敢擡起眼皮看到他清澈的瞳眸,看到眼裏映出的燈光的光暈,旁邊有一些因酒精充紅的血絲,但充滿了溫柔的難耐。

“你知道我想做什麽。”

他的溫熱席卷上來。

她的手提包猝不及防地掉落在地板上。

孟顏甜有要放棄抵抗、繳械投降的想法,但是這個時間點,她的意志力已經到了薄弱的地步,她想自然而然的發生一些什麽。

可是不行,今天這樣,那明天呢?

她沒辦法跟他談論明天。

他的氣息已經在唇邊,卻被孟顏甜僵在胸前的雙手阻止了動作。

她在一片朦胧中找到了一分清醒,躲開了他的喘息。

孟顏甜停頓了一下,眼睛一下也不敢眨,她用盡平靜的神情,好像在講一件與自己沒有關系的另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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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總今天跟我說,給我升職加薪......”

“前提是,要我回京北......”

“下個月。”

“回京北”像是一碗功效強勁的醒酒藥,這幾個字讓他本微眯着的迷離眼睛瞬時變得清晰

他看到了自己緊抓着她的手,手中還有她跳動的脈搏,感受到了,是一淺一深的。

簡升晨倏然松開手,放開了她,并且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微微地“哦”了一聲。

兩個人沒有再說話。他只是怔怔地看着地板,孟顏甜很少見他低下頭,他的動作裏有即使低着頭也掩蓋不住的難過與失落。

只有她才能看得到的,那份難過。

“你看,我們也不是一路人。不是嗎?”她将這輩子的理智都彙集于這句話。

說完,立馬蹲下身去尋躺在底上的手提包。

“簡總,我走了,您好好休息。”

即使她努力讓自己輕輕地帶上門,門還是不如人意地發出沉重的悶響。

透過逐漸縮小的門縫可以看到他,他一動未動的身影。

她擡手拂了一下臉,拭去了臉頰上被關門聲震落的一顆淚。

其實下午的時候在杜總辦公室,杜總要求她最近一周就到崗的。

但是她考慮了很久,想拖一拖,她不想那麽快就轉變工作環境和狀态,畢竟從小到大,她不是一個适用變化能力很強的人,每遇到一個變動她都需要花很久的時間來緩解。

“杜總,我希望能将在雪原的項目好好地做個收尾,比如,如何更标準化、更流程化,比如如何推動更多的商業化,如何将項目複用到其它地區。”

“我覺得還是有很多可以完善的點。”

杜總猶豫着同意了。“也行吧,那你需要多久?”

她試探着回答,“一個月吧,春節後返崗報道,您看可以嗎?”

“好吧,我理解你想有始有終,但總部這邊還是希望你盡快回來。”

她覺得自己太不争氣了,想要的都有了,一切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她到底在抗拒什麽?

說到底,所有的難受體驗,都來源于自己內心的不自洽。

我們所渴望的和我們所得到的,往往是兩回事。

她回到吳曉意家時,吳曉意還沒有睡,看着她拖着疲憊不堪的步伐和麻木不仁的表情進了家門,趕緊迎了上去。

“寶貝,你怎麽了?今天不是去領獎的嗎,怎麽一臉苦大仇深。”

“我老板說讓我調回來。”她的喉嚨裏好像梗了什麽硬物,喘不上息。

“好事兒啊。你在這邊發展肯定更好一些啊。”吳曉意讀懂了這份難過。“你舍不得簡升晨對不對。”

她剛剛忍住的淚,在被朋友猜透的一瞬間全部湧出。“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

“我懂,我們這個年紀要講現實,講未來,遇見無法在一起的愛情确實太無能為力。我不能安慰你什麽,我不能勸你留下,更不想勸你離開,我只能抱抱你。”她給了孟顏甜一個溫暖的擁抱。

她控制不住淚水,半夜12點臉上的妝容早已花掉,最近一年的眼淚好像要花完了這輩子的額度。

她從來都沒有設想過自己在二十七歲這個時間點能遇到如此無能為力的狀況。

*

她就帶着這樣異常複雜的思緒回到了雪原。

雪原的溫度比京北還要冷太多了,即使穿着到膝蓋的羽絨服還是透心涼的冷。

這次落地她沒有打車而是搭了一輛公交車回家。

小的時候看別人的旅行随筆,有人說了解一個城市,可以通過坐一個城市的公共交通去感受,這一點她也深信不疑。

雪原的公交很老舊,椅子是複古的墨綠色,很像她小時候小城鎮裏的那一種,發車班次也遠遠比不上京北。

她随着搖搖晃晃的車廂經過一小塊市中心的高樓,雪原市的老街和沿着河畔的風景區,還路過了一段村路和一望無際的曠野才回到家。

仿佛可以透過這一段路是一段動态影像展示着雪原近年來的發展變遷。

她的護膚品依然會在高度切換之後壓力作用下溢出,打開洗面奶的時候她一臉驚慌,怎麽又把這件事情給忘了?

然後她就洗了一個泡沫格外豐富的臉。

她的身體上好像已經完完全全适應了這種純粹又簡單的生活。

隔天上班。

她将從京北領回來的獎杯小心翼翼地放在大會議室的獎杯牆上,和很多獎杯并列放在一起,有很多員工都是将獎杯帶回家,但是她想要分享這一份喜悅。

旁邊一個就是簡升晨去年做過的最佳項目。沒辦法,事實就是,與他相關的獎杯太多了,無論怎麽放都要和他的獎杯挨着。

項目組成員們紛紛向孟經理道賀。“恭喜孟經理!”

她的餘光越過一群人,看到了窗戶旁邊的簡升晨。

他默默地坐在會議室的邊上,左手随意地耷拉在腿上,右手在觸控板上點按着,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劃動。

“老大,你怎麽這麽冷靜啊。”曾楚南在旁邊悄悄地問他。

他沒有打亂自己操作電腦的節奏,只是淡淡地回複,“咱們又不是沒拿過最佳項目。”

“謝謝大家的支持與幫助,這個獎完全是因為大家才能拿到。我找一個時間請你們吃飯!”

“孟經理我們想吃你做的菜可以嗎?我讓我們也試試你的手藝嘛。”有人發問。

“可以啊,就是我的手藝很謙遜的,但是就是我家有點小,可能坐不下這麽多人。”

曾楚南趕緊說:“我家可以,要不然老大家也可以,超級大。老大,你說對不對。”

“對。”頭也沒擡。

在大家的興奮消散之餘,她醞釀了很久,終于鼓起勇氣:“各位,根據總部的指示我會在一個月之後離開這裏,很高興過去幾個月和大家一起共事,我真的很充實也很愉快。”

“啊?這麽快?”

“不是吧,孟經理你才剛來沒多久啊。”

大家都覺得很突然,才剛剛建立了感情,馬上就要說再見,這份猝不及防最是讓人難過。

“我也覺得十分可惜,之後我還會繼續将項目總結并且完善好,留下一些可複用的經驗。”沒錯,就是這樣,展示出專業的職業經理人素質。

梁亦傑打破僵局,向孟顏甜表示了祝賀:“雖然我們很不願意,但是孟經理回去對你自身來說是一件好事,你不用擔心我們的。”

有人開始附和:“沒錯。”

簡升晨的電腦“啪”地一合,發出幹脆的聲響,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

“各位,不好意思,你們先開着,我還有下一個會。”

他沒有看她,連餘光都沒有落在她所在的象限。

然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了。

孟顏甜看着緊緊閉合着的會議室的門,她的喉嚨裏好像堵上了什麽東西,讓她呼吸不暢快。

“簡工也太無情了,就是個無情的工作機器。”她聽見有人在小聲吐槽,她無奈地聳了聳肩。

他又重新變回孟顏甜剛開始認識他時,保持着他那副冷淡、不經世的模樣。

臨近下班時,她故意經過他辦公室看了一眼。

他不在,挺好的,至少不用遇到冷着面的人了。

沒想到在電梯口還是碰到了。

辦公室的電梯總是格外難等,所以大家總會在電梯口遇到各種人,遇到不熟悉的人需要在電梯上下行的幾十秒內絞盡腦汁地找話題,或者幹脆只問好。

“簡總,你好。”

他單手插着兜,“嗯。”

她不想說話了,只是死死地盯着電梯裏的數字和向下的圖标,這狹小的空間擠壓着她的呼吸,讓她覺得難捱。

他為什麽會生氣?

在孟顏甜的內心深處,一直将他的過往行為定義為單身男士的荷爾蒙使然。

“他是喜歡我的嗎?”

孟顏甜覺得不太對,“喜歡”這個詞對于他來說,是不是有點超過了?

這是一個沒有辦法用任何計量衡量的東西。

也許她在他的心裏遠遠沒有達到“喜歡”的地步,頂多只是看着順眼,有好感。

既然她要離開了,那麽所有暧昧關系就應該斬釘截鐵地停止。他何必要這麽生氣呢?

“算了,不想了,最後一個月了,保持體面的告別吧。”她心裏這樣嘀咕。

“簡總,再見。”

她逃離了這麽一個模糊不堪的場合。

*

接下來的日子,孟顏甜都刻意避免工作上與簡升晨産生的交集,臨近下班也避開他日常會下班的點。

就算是電梯短短下行的幾十秒,她都不想捱。

只是今天在經過他辦公室時,稍微瞟了裏面一眼。

但是沒有想到,有人。

奇怪的是,他不是以伏案的姿勢,而是整個人靠在沙發的後背,閉着眼睛仰着頭。

孟顏甜快步往電梯間走去,想了想不太對,又迅速折返。

那個正閉目養神的人臉龐格外紅,孟顏甜伸出了手,摸了摸對方。

很燙。

“你發燒了。”

簡升晨緩緩着睜開眼睛,側着頭幽幽地看着她。“我眯一會就會好,不用你管。”

“走,我送你回家。”她大力地扯着他的手臂,讓他起身。

簡升晨微微掙脫仿佛在抵抗些什麽。

“你一個人想在辦公室燒暈過去嗎?”

孟顏甜坐在大型的SUV有點怯,在巨大的操作空間裏顯得自己的動作有點無措,所以當車輛停穩之後,她舒了一口氣。

“下車。”

簡升晨什麽都沒有說,只是照做。他可能是真的不舒服,一回到家就直奔房間,合衣躺在了床上。

孟顏甜在客廳找了一會藥,接了一杯熱水,試圖讓他起身吞下藥片。服完藥之後,簡升晨馬上倒在枕頭上。

“你回去吧。”他閉着眼睛,聲音很低。

“你睡着,我就走。”

孟顏甜在旁邊守了一會,确認他睡着了之後才準備起床離開房間,可是剛剛蹲了太久,腿都蹲麻了。她邊緩緩起身,邊用手揉松自己的小腿以加強血液循環。

還是蹲太久了,一不小心沒有站穩,她一個趔趄倒在了他身上。

呼吸聲倏然停止,他張開眼看了一下眼前的人,迷離的眼神好似在狀況之外。

只聽到一句很輕的“嗯?”,似是睡夢中的喃喃自語。

四目相對,孟顏甜整個臉都燒起來了。

她不知所措地正準備起身,整個人又被一支手臂拉回去,仿佛受了桎梏一般動彈不了。

孟顏甜不敢擡頭,連手指都不敢動彈,但是心髒不受自己身軀的控制。

越是不敢動,越是跳得越厲害。

她緊緊地攥緊自己的手心。

直到有節奏的呼吸聲再次響起,孟顏甜才敢輕擡起頭。

房間的窗簾沒有完全拉好,剩下一道明亮的白色投射進來,似是要窺探這個黑暗的房間。

那道光剛好打在他的臉上,顯得他本就蒼白的面色愈發沒起色。

孟顏甜小幅度擡起他搭在身上的手臂,然後迅速溜出房間。

在等待鍋裏的粥煮開的空隙,孟顏甜給嚕嚕喂了晚餐,邊看着嚕嚕吃飯,邊和它聊着天。

“姐姐過一個月就要離開這裏了,你不要想我哦。”

嚕嚕朝着孟顏甜吠了好幾聲,她趕緊安撫它。

“小點聲,你爸爸生病了。嚕嚕乖。”

将粥盛至保溫飯盒之後,孟顏甜将飯盒擰得緊緊的,放在餐桌上便離開。

一直到第二天清晨,她的手機上才收到一句簡短的“謝謝。”

“不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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