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告別與旅行

告別與旅行

“孟經理,你這整得好像下周不會再來上班一樣。”王一成拿着孟顏甜送的桌面加熱墊難過地說。

孟顏甜喉間一哽,嘴上卻回着:“哈哈,沒有的。”

事實上,她确實不會再回去雪原分公司了。

上周五臨近下班的時候,等到整層樓都沒有人,她就已經把辦公桌徹底收拾幹淨了。

但是除了簡升晨之外,誰都不知道這回事。

孟顏甜抱着箱子走出公司大樓的時候,簡升晨的車從地下室駛出,接上了她,将她的箱子放在了後備箱。

暮色朦胧的車廂裏,識別不到兩個人的情緒。

“你确定這樣不辭而別?”

“我不想跟大家告別,這太讓人難過了。”

從小孟顏甜就不習慣告別,不喜歡鋪墊離愁別緒,将告別的時間拉得很長。

成年以後每一次的告別都特別難受,如果再把這個分離拉得很長就愈發難受。

就這樣說再見吧,在這種大家都暈暈乎乎的醉酒時刻再見。

不勝酒力的梁亦傑像只樹懶般趴在門框邊不肯走,“我不管,我不要回家,我要孟經理送我回家。”

“孟經理也喝了酒,我給你叫了代駕,你趕緊走吧你。”

唯一保持清醒的曾楚南将醉鬼從門上扒拉下來,他不喜歡喝酒,每次酒局他都是那個幫忙善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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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的張靜也抱着孟顏甜不撒手,孟顏甜輕柔地拍着她的背,“沒事的,我會常常來看你和迪迪的。”

曾楚南扶着張靜,對簡升晨說:“老大,我們就先走了哈,麻煩你等下送一下孟經理回家。”

“好,注意安全。”

曾楚南轉身,還順手帶上了門,他笑而不語,深藏功與名。

屋子裏霎時安靜,只剩下狼藉的桌面和空蕩安靜的空間。

總有曲終人散的這麽一刻。

簡升晨用雙手輕擡起孟顏甜埋下去的臉,她眼角紅紅的,眸子裏全是不舍。

“我幫你收拾東西。”

“不用,我已經叫了鐘點工來收。”

“走路送你回家?但是你會不會冷?”

簡升晨一把扯過玄關處挂着的圍巾,給孟顏甜圍了兩圈。

圍巾沒過了鼻子,很顯然可以聞到羊絨和他專屬的味道。

眼眶裏的他睫羽低沉,認真地幫孟顏甜一粒一粒地扣好外套,從上到下,心順着這個軌跡變得很沉。

她驀地鑽進他的懷裏,然後将圍巾的邊緣稍稍往下拉,仰起臉對他說:“這樣就不會冷。”

看着孟顏甜暴露出來的嘴唇,溫和的眼神突然催生了侵占欲,先吻了吻她微涼的鼻尖,再到下巴,然後鼻尖相碰,牙齒輕啓,糾纏在一起。

嚕嚕在客廳踱步的同時,他們倆在玄關處磨蹭了半個小時才出門。

今晚的風很溫和,聽不到風聲,整條長街只有嚕嚕脖子上的小鈴铛在響着。

簡升晨的影子一邊牽着嚕嚕,一邊緊挨着孟顏甜的影子,不斷拉長再消失,然後雪地裏又生出新的影子再拉長消失。

明明天氣很冷,但是孟顏甜覺得很溫暖,心情就像是路燈暖黃的顏色。

“你什麽時候的機票?”

“四天後。”

“那這四天,你有什麽打算?”

“我啊......我想着去敦煌玩兩天,反正自駕過去也不遠。”孟顏甜能感覺自己的手被他的手緊緊牽着。

“你要一起嗎?”

“我這幾天很忙,下一周是新項目的關鍵期,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他眉心緊促。

孟顏甜知道的,簡升晨在忙完遠程醫療這個項目之後,馬上又帶領技術組投入整個省的智慧交通項目中去了,所以她也沒有期望簡升晨能和她一起去。

“你不會要自駕去吧?”

簡升晨對她的冬季自駕行為依然心有餘悸。

“沒有,我會聯系包車師傅的,說實話要我現在開車穿越無人區,我肯定是不敢的。”

簡升晨的左手在口袋裏掐了一下她的掌心。

“知道就好。”

“我看你念叨了好久的敦煌。為什麽?有一定要去敦煌的理由嗎?”

“嗯,本來沒有想強烈要去的念頭,後來就有了,因為我發現我每次計劃去玩的時候,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狀态讓我的行程被擱置,比如招投标,比如被封控,不過歸根究底,都怪你。”

“怪我?”

“要不是你要求嚴格,我們普通人天資平庸,達到你的高标準需要耗盡很多的心力,所以我之前幾個月一直在加班,都沒有機會去玩。”

“要不是我要求嚴格,你能那麽出色的完成項目嗎?”

“是是是,謝謝簡總。”

他整個人又靠近了一點,“就這麽謝?”

孟顏甜笑着掙開了他的手,跑到他的另一邊,搶過了他右手中的遛狗繩,和嚕嚕邁開腿小跑着前進。

簡升晨看着那個活蹦亂跳的身影咧了咧嘴角,又不自覺嘆了口氣。

*

敦煌這邊沒有下雪。

孟顏甜坐在車上看着一望無際的沙漠,和雪原完全是兩種景觀,她不由驚嘆,同一塊大地上竟然會有那麽多種形态。

包車司機驕傲地回應:“是啊,西北這邊自然地貌有十多種,戈壁、湖泊、草原、丹霞,一次旅行可以頂十次。有很多游客,人回去了,心還在西北飄着呢。”

司機師傅一提起西北景觀就有止不住的自豪感。

“是啊,我估計我回去了,也會一直記着這些。”自己又何嘗不是一個游客呢?

這西北的幾個月就像是一場五彩斑斓的夢。

綠色是在陽光裏洗過的素泊湖,金色是雪原秋天的山林,白色是每天踮腳眺望的雪山冰原。

如果可以的話,她還想做很多個夢。

但是如同過往做過的每一個美夢,永遠是不被期望的戛然而止。

在敦煌的第一站,孟顏甜直接去了一個敦煌的雷音寺,那是一抹沙漠深處斑駁的朱紅。

在這裏,所有人可以找到內心的平靜。

她把吳曉意當時給她求的平安符,扔進了香火爐裏還願。

孟顏甜向來是個沒有宗教信仰的人,她以前認為萬千歧途,即使沒有神明的引領她也可以自己走出生花的坦途。

但是人處于迷茫、焦慮和危難的時候,也難免會變得彷徨和迷信。

在香火彌漫的氣息中,人生第一次,她冒出也想為自己求點什麽的念頭。

孟顏甜打電話跟吳曉意講了還願的事情,吳曉意這才知道她之前差點遇難的事情,接到電話差點跳了起來。

“我靠,孟顏甜,你還好沒有事,不然你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這輩子都沒有辦法原諒我自己。”

“所以說,還是得感謝你的平安符,我這不就在離開之前,來還願了嘛。”

“感謝什麽平安符,感謝你的簡總吧!”

孟顏甜沉默了,遠眺着眼前的鳴沙山,滿目荒涼。

就是這一天,孟顏甜終于看到了豔麗斑駁的飛天壁畫,這些攝人心魄的藝術讓眼睛還是心靈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震撼。

不同的色彩将不同民族與文化揉雜在一起,流轉千年在今天依舊熠熠生輝。

她在敦煌博物館某一面牆上看到這樣一句話——“莫高窟一直在等着,那些必然要來到它身邊的人。”

她深感觸動,舉起手機将這句話拍了下來,發了朋友圈。

立馬收到項目組成員的集體評論讨伐。

張靜:“你也太過分了,悄咪咪地就這麽走了,連個告別的機會都不給我們。”

底下跟了一大堆大家哭的emoji。

她很不好意思地給所有人回複了抱歉。

想了想,又将這張照片發給了簡升晨。并附言:“你看,這就是我一定要來的理由,莫高窟等的就是我。”

很久,都沒有等來回複,想必他今天應該很忙吧。

當她晚上回到民宿躺在床上打開手機的時候,還是沒有人回複。

孟顏甜納悶地舉起手機,走到了窗邊,他這手機又壞了?他手機怎麽總時不時地壞?

然後她就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是一陣急促的沒有節奏的鼓點。

她實在想不到是誰會在這個時間點敲自己的門,帶着遲疑打開了門。

一直在腦海裏盤旋的人突然出現在你的眼前是什麽體驗?

孟顏甜現在知道了。

看着他出現在門口,喘着氣和腦袋輕微上下晃動的時候,你可以腦補到他跋山涉水不計成本來到你的眼前,明明是安靜的一剎卻被加上了命運交響曲般宏大的背景音樂。

“你怎麽來了?”

孟顏甜伸開雙臂,用力地擁抱住他,自己的腦袋緊貼着那個還在迅速起伏的胸膛。

與幹燥的沙漠完全相反的,是她潮濕的眼眶。

她知道今天簡升晨會在全市的各個交通要道檢查網絡覆蓋情況,然後輸出一份完整的報告。

不期而遇的相見很驚喜,也很意外。

“我工作都做完了,然後就過來了。”

這看似輕飄飄的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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