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背後之人
背後之人
小乞丐見那個兇巴巴的黑衣哥哥被擋在白衣哥哥身後，原本想要咧長的嘴收了回來。
但顧寧問他話，他也沒立刻答，視線落在青石地面上，左移右移，遲疑不定。
顧寧耐心地等着，小乞丐時不時觑他一眼，又飛快收回。
情況僵持不下，兩人拿小孩都沒什麽辦法，顧寧心中無奈，慕容緋垂眸看着顧寧近在咫尺的後背，心情卻是比剛才好多了。
顧寧低頭沉吟，想着換個問題問，這時，身後傳來腳步聲。
兩人一前一後回頭，朗清辰抱着一大堆東西，步履匆匆地趕來。見他們都蹲在一旁，不由得緩了步子，遲疑走上前，問道：“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小乞丐被他們擋住，朗清辰一時沒有看見。
顧寧、慕容緋兩人沒吭聲，同時起身，身子轉開，小乞丐與朗清辰大眼對小眼，眼中都是驚訝。
朗清辰道：“你們……撿了個孩子？”
“……”
慕容緋冷冷道：“你要不要再想想你在說什麽。”
朗清辰肩膀一縮，無助看向顧寧，顧寧搖頭，認真否認：“不是。”
原原本本把話說了。
朗清辰恍然大悟，原來如此，他還以為他們要收養一個孩子呢。
雖說收養一個小乞兒也沒什麽奇怪，但慕容緋和顧寧兩人一起收養，總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Advertisement
朗清辰放下懷裏的一大包東西，輕松道：“想要小孩開口還不簡單，看我的。”
顧寧狐疑看他：“你确定？”
朗清辰一臉受傷：“顧兄你不信我？”
顧寧道：“嗯，确實如此。”
朗清辰：“……”
慕容緋嗤笑一聲，不耐煩道：“快點，你時間不多了。”
朗清辰低低道：“好的，我試試。”
他剛才其實還是充滿自信的，但被顧寧懷疑了一下，加上慕容緋說時間緊迫，心中忽然又沒底了。
看着那個趴在地上的小乞丐，咽了咽口水，一步一步走過去。
慕容緋道：“快點。”
顧寧好心安慰道：“別害怕，他只是個孩子。”
朗清辰心想我本來不害怕，你們一說，我就害怕了。
走到小乞兒面前，緩身蹲下來。
顧寧看着他，忽不動聲色挪步上前，悄立一旁，細細觀察，暗中學習。
慕容緋一直看着顧寧，原本抱臂懶懶站在一邊，見顧寧移步，擡步走到他身旁，側身倚在牆邊。
朗清辰微微一笑，道：“小朋友，你好，我是朗哥哥。”
小朋友幽幽道：“你是來問我問題的嗎？”
這個哥哥看起來要比那兩個好欺負很多，小乞丐一直懸着的心落了一半下來。
朗清辰沒否認，點點頭，道：“對呀。”
小乞丐眼神一瞟一瞟，直接拒絕道：“我……我什麽都不知道。”
說着，嘴巴一扁，顧寧、慕容緋一驚，急步就要往後退，朗清辰卻神秘一笑，忽從懷裏掏出一包東西，亮在小乞丐面前，道：“當當當，你看！”
一股餅香濃濃從油紙包內散發出來，瞬間吸引在場所有人的目光。
小乞丐本能地捧起手，想要乞讨，但身體被定住，動彈不得，只能張着嘴，渴望地盯着朗清辰手裏的油紙包，不停地咽口水。
顧寧問道：“朗兄，你竟有先見之明，提前買了個餅。”
朗清辰滿臉通紅，羞愧承認：“嗯，我走在路上，路過一間鋪子，隐隐覺得有什麽在召喚我，所以買了個餅。”
慕容緋心道，怕不是走在路上，肚子餓了，用了阿寧的錢，給自己買了個餅，打算偷偷吃了。
慕容緋肚中腹诽，卻懶得揭穿他浪費時間，只靜靜等在一旁。
朗清辰心痛地看了那餅兩眼，拿到小乞丐面前晃了晃，道：“小朋友，想不想吃餅？”
小乞丐點頭如搗蒜：“想，想！”朗清辰道：“那你可以告訴哥哥為什麽跑來這裏嗎？”
朗清辰心知這小乞丐被派來定不會輕而易舉就将主人暴露出來，心裏思忖着如何加大油餅的誘惑力，卻不想那小乞丐一言道：“可以，可以，俺告訴你。”
“……”
三個人同時一愣，朗清辰哈哈大笑，“好，真聽話，哥哥給你餅吃，你和哥哥說。”
慕容緋狐疑看着地上小孩，對他突如其來改變主意将信将疑，這油餅味道雖還算美，但也不至于讓他毫不猶豫就透露出背後之人。
顧寧走上前蹲下，聽朗清辰問道：“是誰叫你來的啊？”
他問一句，撕下一塊油餅，遞到小乞丐嘴邊，卻并不放進去，只是讓油餅的香味離小乞丐更近。
小乞丐道：“是一個姐姐叫我來的。”
“哇”的一聲，脖子一伸，在朗清辰猝不及防下，用力張嘴咬住那油餅。
小乞丐年紀不小，嘴巴卻大，這一下咬住一大片油餅，但那油餅更大，小乞丐嘴巴塞滿，朗清辰手中仍然捏着一大片。
朗清辰往回一扯，想要将餅從他嘴裏拉出來，他自然不會再吃進過別人嘴裏的油餅，但這餅還是一個極大的引/誘，小乞丐話還沒說完，怎麽能讓他就吃了呢。
一大一小來回拉扯，顧寧靜靜靠在一旁，無比清晰地看着那餅從小孩嘴裏一點一點出來，心情有些複雜。
他想起兒時救助過的一個與他差不多大的少年，小乞丐的處境算不上好，但那時那位同齡人的境況要比這乞兒悲慘百倍。
記得初次在門外見到他時，他倒在上清劍派門外，不省人事。
小乞丐衣衫雖破舊髒污，卻還是完整的，那人衣服看似華麗，卻被劃破數十道口子，裏裏外外全是幹涸的血跡，有些地方破洞過大，皮膚裸/露在外，隐隐可見皮膚白皙細嫩，但覆在上面可怖的傷口更加刺目。
上清見有人倒在門口，自不會不管不顧，帶入門內好生調養，那人終于蘇醒，只是那雙好不容易睜開的眸子，沉得仿如地獄惡魔一般，令人生畏。
那小孩倒在門口之前，顯然遭受過非人的折磨，醒來後心情不好，倒也沒什麽奇怪。
只是，衆人第一眼看過去，只覺那不是一雙孩子的眼睛，暗沉幽深，與顧寧那雙明亮的眼簡直是兩個極端。
劍派裏一些人初時以為他只是一位孩童，救進門內沒什麽影響，但那孩童終于蘇醒過來後，與他遠遠對上一眼，饒是年紀較長的人，也不禁心生駭異。
一些人想要讓他離開劍派，一位孩童固然不會對劍派造成什麽影響，可大家心中還是隐隐不安，并不想讓那孩子留在劍派內，加上他醒來後對所有人都淡漠至極，絲毫不願搭理任何人，一些人只覺他年紀雖小不懂事，但從小就不懂知恩圖報，長大後也定不會是什麽好人，想要攆這個小孩走的聲音越來越多。
上清掌門德高望重，心地慈善，自是不願，可衆口難調，他身為掌門，自是不能只按照自己的想法做事。
猶豫不決時，顧寧忽道願意讓那人留在自己的院內，其他不願見他，便讓他待在自己院內，不與他們見面便是。
掌門心中一喜，認為顧寧心中純善，不愧是他的兒子，當即就要同意，但腦中回想其他人的不滿擔心，心中難免還是擔心那孩子會不會對顧寧不利。
顧寧卻道：“衆人皆說他會是個禍害，我卻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值得孩兒學習。”
上清掌門好奇道：“哦？說來聽聽。”
顧寧道：“他受盡折磨，不倒在別的地方，偏偏倒在我們門口，顯然經過一番堅持。醒來之後，不哭不鬧 ，不訴說悲苦，安安靜靜，若是孩兒，絕做不到這點。”
掌門哈哈大笑，他這個兒子倒有自知之明，笑道：“既如此說，就如你所說的那樣辦。”
于是那人就被顧寧接到院內，細心照顧。雖然他一直是冷冰冰的樣子，顧寧卻從來不介意，反而覺得有趣。
倒不是起了故意逗弄的心思，只是覺得這個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年，外表雖然冷漠，內心卻不是這個樣子。
眼前小乞丐掙紮的樣子莫名勾起顧寧一段回憶，他收回思緒，想讓朗清辰松手。那小乞丐咬了那個油餅，便讓他咬罷了。
卻沒想到嘴唇微啓還未言語，朗清辰手不知為何忽然一抖，猛地松開那油餅，往身後縮了去。
那小乞丐大獲全勝，吧唧吧唧飛速咬碎油餅，要咽進肚裏，只不過那餅實在太大，他死命嚼，只是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吞都吞不進去。
顧寧正感奇怪，想要問朗清辰怎麽了，卻見眼前人影一晃，慕容緋閃去小乞丐身後，擡手往他後背拍去，顧寧大驚，擔心慕容緋殺了那孩子，想要過去阻攔，卻見慕容緋手高高擡起，輕輕放下，只那麽一拍，小乞兒咳嗽一聲，似是将堵在喉嚨裏的油餅咽下了肚。
顧寧松了一口氣，同時有些懊惱，不該錯怪慕容兄。
朗清辰手臂的麻勁終于過去，不解道：“慕容兄，你幹什麽呢？幹嘛突然打我一下？”
原來方才朗清辰不是自願收回手臂，而是後背忽然被慕容緋點了一下，手臂頓時酸麻疼痛，不得不收回。慕容緋雖在他身後點的穴，但在場只他一人會武功，不用想也知道是他。
慕容緋又恢複懶洋洋的姿勢，抱臂靠在牆旁，沒等他開口，那小乞兒斷斷續續道：“謝謝……哥哥，差點噎死……我了。”
顧寧道：“好了，油餅吃完了，現在也該把話說完了吧。”
小乞丐沒有絲毫猶豫，點點頭，道：“嗯。”
朗清辰還是懵的，還想問一遍慕容緋剛才什麽意思，但見小乞丐要吐露實情，只能先壓下心中疑惑。
小乞丐舔幹淨嘴巴，道：“你們是好人，放心，我一定會老老實實把事情告訴你們的。”他垂眸，認真回憶：“那一日，我在街上乞讨，很早就出發，但是什麽都讨不到，肚子很餓很餓，但街上的人多，就是沒有一個人給俺錢，于是我換了個地方，但還是……”
“哈～”朗清辰聽着聽着，實在沒忍住打了個哈切。
意識到小乞丐愣愣看着自己，回過神，道歉：“不好意思，最近太累了，你繼續，繼續。”
小乞丐：“哦。但還是沒有錢，于是我又換了個……”
顧寧扶了扶額，心道等事說完，他們估計得回府睡覺了吧，正想着如何讓這小孩直接切入正題，慕容緋突然蹲下來，似笑非笑，問道：“剛才的油餅好吃嗎？”
小乞丐被打斷話，不明所以，但還是咧着大大的笑，道：“好好吃！”
慕容緋垂眼，腮幫子緊了緊，涼涼道：“是嗎？你要再敢說廢話，我就讓你剛才怎麽吃的油餅，怎麽吐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