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對
相對
朗清辰雖前一段時間打鬧韋府，但守在門外的幾人幾日一換，是以眼下那幾人并不認識朗清辰。
一人迎上來，只道他是來祭奠家主的，躬身道：“多謝來看我們家主，請進。”
他們雖直接讓朗清辰進去，但朗清辰自不會直接進去，因為進去也沒有用，身前這幾人只是看門的，門內還有個管家在等着他們。
那管家看似只是操持韋宅事務，實際武功絕對不低，不是等閑之輩，而且就算他還不是慕容緋的對手，這幾日來韋宅的人甚多，武林高手遍布周圍，管家只消喊一聲，極易腹背受敵。
顧寧立在朗清辰身後，與他一對眼，朗清辰點點頭，深吸一口氣，朗聲道：“江湖書生前來道歉，乞求原諒，入內祭奠韋盟主。”
因是喪事，四周不算嘈雜，但還是有此起彼伏的低低人語聲，他這一喊，瞬間寂靜無聲，所有人望向他。
那幾個守門的漢子看着他身後的木箱，原以為是來祭奠的貴客，沒想到突然喊話，吃了一驚，愣愣看着他。
回過神來，才想起府內不久前的一件鬧事。他們不知道朗清辰長什麽樣，但府內七嘴八舌的人多，發生什麽事流傳得也快。
立即變了臉色，攔在朗清辰面前，兇神惡煞想要阻攔，卻不想剛奔到朗清辰面前，膝蓋不知怎麽忽然一軟，齊齊跌倒，撲在三人面前。
門外自然有會武功的人，可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實在太快，壓根看不出他們為何摔了。
顧寧偏頭看了慕容緋一眼，他自是知道是怎麽回事，定是慕容緋方才出的手。
心下為慕容緋出手之快暗暗稱奇，同時又不禁回想起方才他輕拍自己的兩下，心道，慕容兄确實是個奇人，可想着奇人的同時，心底隐隐有股說不上來的複雜情緒。
朗清辰情不自禁想要去扶地上幾人，想起自己的任務，彎了一半的腰又直了起來，正了正色，繼續道：“請求原諒，許我祭奠韋盟主。”
門外這麽大動靜，裏面肯定是聽見了，卻不知為何，無一人出來面對這有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場面。
若不是提前有人打過招呼，恐怕早已亂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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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寧心下有些着急，眼下沒人出來，唯一的辦法就只有硬闖了。
這時，門的另一邊傳來腳步之聲，以及……車輪滾動的聲音。
擡眼一看，果不其然是谪仙樓的人。
玉子生一身白衣，坐在輪椅之上，身邊站着的，是花娘。
玉子生臉色發白，似乎比之前還要虛弱，眼皮輕輕垂着，目光卻冷漠至極，直直射在門外三人身上。
顧寧感覺他視線在自己身上掠了一瞬，但很快又移開了，似是不想多看。
顧寧已經作了僞裝，剛才玉子生一瞥，讓他有點擔心是否被看穿了。
花娘今日來到韋宅，依舊穿得是身紫衣，她看向朗清辰，笑道：“我道是誰呢，原來是‘窮困潦倒’江湖書生，實在是幸會。”
朗清辰平日跟人寒暄慣了，也拱手道：“幸會幸會……”慕容緋額角一抽，忍住不去踹他。
顧寧低咳一聲，提醒朗清辰不要入了別人套。
聲音很小，只讓朗清辰一人聽見，卻不知內力極佳之人耳力也會加倍，門內之人自然也聽見聲音了。
玉子生一直坐在輪椅上沒有說話，似是聽見顧寧的聲音，目光一轉，直直落在顧寧身上。
玉子生似是一開始沒有發現，細細凝視一會，才認出是誰，微微一笑，道：“顧兄原來也來了。”
果然還是瞞不住他。顧寧沒有回應。
慕容緋目光冷得可怕，像是把利劍，上上下下刺在玉子生身上。玉子生恍若未覺，只看着顧寧，見他不答，道：“顧兄這是怎麽了，在下可是做了什麽事？”
玉子生雖說是谪仙樓樓主，地位在江湖中不容小觑，可也不至于就可以大搖大擺堵在韋府面前，肆無忌憚地與顧寧他們說話。
他們特地用小乞丐拖住他們，提前到這韋宅來，以目前形勢看來，應該是想堵住他們，阻攔他們進入韋宅。
可是想這麽做，有許多其他的選擇，無需采用這麽張揚，明目張膽的方法。
顧寧心中一時疑惑不定，不敢貿然采取什麽行動，韋家人既然允許玉子生這麽做，玉子生背後勢力不小，不知籠絡了多少人。
他微微遲疑，拱手道：“閣下多慮了，在下只是陪好友來此向韋家家主致歉，不好貿然出頭。”
玉子生背光而坐，臉龐忽明忽暗，唇角微微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又道：“那為什麽站在門口，一直不進來呢？”
“……”
這擺明是揣着明白裝糊塗，看着對方一本正經的模樣，顧寧胸口一滞，忍不住問道：“想問樓主又為何出現在這？”
玉子生道：“自是來祭拜韋盟主。”
顧寧點點頭，道：“那倒巧了，和樓主在這相碰。”
花娘笑道：“确實巧，怎麽都能碰上。”
朗清辰嘴角一抽，心道，怎麽碰上的你們心底沒有數嗎？
顧寧道：“樓主在這可是還有事，若是沒有，能否讓這位公子繼續？”
朗清辰挺了挺脊背，似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花娘笑道：“可以啊，沒有人說不讓你繼續呀。”
“……”
這話說的，他在門口喊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嗓子都快喊啞了，結果韋府裏的人一個沒出來，谪仙樓的人氣定神閑地走來坐在門口，這讓他怎麽繼續。
朗清辰也不好直說，委婉道：“那個，你們在這，我……”
玉子生似是知道他想要說什麽，沉聲道；“既然如此，不妨先進來吧。”
俨然是韋家家主一般，朗清辰遲疑不定，看向身後。
顧寧正一瞬不瞬盯着玉子生，慕容緋唇角一勾，似是十分不屑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道：“可。”
朗清辰有些害怕，但教主都說話了，只好道：“好，多謝。”
盡量裝得鎮定，面色不改地領着身後二人進屋。
三人一步步踏進門，玉子生和花娘卻還沒有任何讓路的舉動，直到即将擦肩的時候，那兩人才不疾不徐，如同閑庭漫步般讓他們過去。
“……”
進了屋，沒人上前，管家還是不見人影，但三人不作猶豫，憑着感覺直奔花廳，身後玉子生忽道；“若是不嫌棄，在下領各位去見韋盟主吧。”
去見韋盟主，自然是去靈堂了，也行，目前走一步算一步，去靈堂也算是計劃中的一步，也看看這谪仙樓究竟想幹什麽。
顧寧回首，拱手道：“那好，多謝玉樓主。”
玉子生眼眸微彎，道：“這邊請。”
花娘推着玉子生，朝他們相反的方向行去，三人跟在他們身後。
顧寧脊背繃的很緊，他雖不擔心玉子生會在衆目睽睽之下對他們做什麽，但馬上就要靠近死于仇人手下的一個屍身，自是絲毫都不能放松警惕。
穿過幾道游廊，和一處園子，道路盡頭可以看見一處挂滿白色燈籠的堂屋。
因玉子生坐在輪椅上，幾人行得很慢，一路寂靜無聲，這倒是符合顧寧的性子，他時不時打量四周，目光忽得一定。
順着他視線望去，翠葉青蔥，風聲蕭蕭，乃是一片竹林，竹子随風蕩漾 ，煞是好看。
只不過顧寧并不是被這些竹子吸引，定住他目光的是竹葉之下的泥濘之地上的幾處腳印。
因落過雨，泥地十分潮濕，若是有人走過，留下腳印極為清晰。
這片竹林本來幽靜清香，有人來此地，留下腳印沒有什麽奇怪。
奇怪的是，這幾處腳印極其古怪，乍一看，是人的腳印，細細看去，就會發現人不可能會有這麽大的腳。
哪怕是遠遠望着，也能看出這腳印實在是大的出奇，讓人難以置信。
難道是小孩子貪玩造出的玩具？
顧寧甚是奇怪，只覺沒有那麽簡單，餘光一瞥，忽然注意到慕容緋神色怪異，似是激動，又似壓抑着內心的什麽沖動。
他顯然也發現那幾處腳印了。
只是腳印雖神秘奇怪，但以慕容緋的見識，不至于出現這麽大的情緒波動。
顧寧低聲問：“怎麽了？”
慕容緋竟沒有聽見，目光仍注視着遠處。
——
一群人來到靈堂，照理說靈堂內會有前來祭奠的人，但此刻和大門口一樣，除了他們，沒有一個人。
像是一早就準備帶他們過來，提前驅逐了所有人。
玉子生側在門口，溫聲道：“韋盟主就在裏面了。”
顧寧自不可能在這時侯明目張膽地去察看屍身，只能硬着頭皮進去，慕容緋凝目掃了兩眼，忽然伸手，截在顧寧身前。
朗清辰顧自走在前面，走到一半，發現只有他一人，連忙轉回身，匆匆回到顧寧身旁。
玉子生終于擡眼，目光第一次投在慕容緋身上，慕容緋雖做了喬裝，但玉子生不可能認不出來。
不過他似乎并不想直接戳穿慕容緋，側首問道：“這位……公子，是何意思？”
慕容緋似是懶得跟他拐彎磨角，嗤笑一聲，揭了下巴颏上的胡須，道：“裝什麽糊塗，樓主不是早認出我是誰了嗎？”
玉子生被人揭穿面色不改，含着和煦的笑，道：“閣下誤會了，原來是慕容教主。”
兩眼一掃，又道：“慕容教主性子潇灑，沒想到也愛玩這種把戲？”
慕容緋沒有因為他的話生氣，相反，雙臂抱胸，唇角微勾，順着玉子生的話道：“這種把戲又如何，依我看來，比某些人玩心理的把戲可有趣多了。”
玉子生慘白的臉沉在陰影裏，腮幫子緊了緊，擡眼時戾氣卻已壓下，聲色平穩道：“慕容教主既然過來，不進去嗎？”
“進去？”慕容緋笑了笑，“我想進就進，不進便不進，什麽時候本座辦事輪得到你來置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