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玫瑰

玫瑰

“別這樣，月同學，做個朋友呗。”

林夕用自己不知是天生還是練就的，有點吊兒郎當的語氣說話。

課間，班裏的男生圍滿林夕的桌子，只有月訢雷打不動地陪着季杪在本子上下五子棋。

“林夕，你從哪裏來啊，家裏幹嘛的啊”

“很高興認識你，做個朋友吧！”

“我可以做你的同桌嗎？”

林夕面對問題顯得從容不迫，自信回答，“我爸爸是這裏的新村長，市裏派下來的，我很高興可以和你們做朋友，但是我更喜歡一個人坐。”

月訢聽完心裏猝不及防一愣，村長，市裏，那林夕的家庭條件和各個方面包括經濟方面都應該是在全村拔尖的。

況且，林夕生的也好看，白色皮膚在一衆黑皮老師同學裏格外突出。

煙柳眉，高鼻梁和自帶櫻桃紅的嘴巴，恰似林黛玉。

“月同學，放學可以和我一起回家嗎？這村子裏有狗，巨多。”臨近放學，林夕忽略季杪這個同桌，和月訢提出回家邀請。

“嗯……好吧。”月訢想想同意了，在他心裏這叫盡地主之誼。“杪杪，晚上我晚點回來，你們先吃飯吧，村長家比較遠。”

“噢，知道了。”季杪大大咧咧的，絲毫沒有感覺到月訢快要離自己遠去。

“林夕，月訢哥，再見。”放學鈴打響，季杪在座位轉過身和林夕月訢告別。

“杪杪，我們先走了，你自己回去吧。”月訢拉着林夕的手，走向村長家的方向。

Advertisement

村長家，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地方，也是全村最好最高大上的房子，唯一的缺點就是來往的路上都是不拴着的家狗和野狗。

林夕細皮嫩肉的，膽子又小，定然怕的瑟瑟發抖，需要一個人護送，當護花使者。

月訢生的也是好瞧，高大，而且并不很瘦弱，常年奔跑，渾身都很結實，小臂的肌肉線條流暢，下颚線也十分明顯。

自從三年級那次看病回來，爸媽寄的錢變多些，吃的方面也改善不少。

外婆知道他的病情，也是很體諒月訢，加上有金錢撐腰，每天都吃得上雞蛋和肉，還專門養了一只大公雞。

“月訢，前面有狗，我害怕。”林夕走到一半路，看到垃圾堆裏翻垃圾的野狗，瞬間汗毛豎立，小腿打顫。

“沒……沒事，別看，走過去。”月訢其實心裏也是害怕的，但是為了林夕，還是努力裝作不害怕的樣子保護她。

他将林夕護着，大步流星地離開，自己本來也慫的要死，他遇見狗從來都是繞道走。

那只大黑狗看起來有八十斤的樣子，應該是只大狼狗，吐露尖銳的白牙看着月訢和林夕自以為很隐蔽地從自己身邊走過。

“月訢，它好像動了。”林夕的生聲音顫顫巍巍，愈發抓緊月訢的手，兩人的手心醞釀汗珠。

“別怕，有我在，它不敢動。”月訢同學屏住呼吸，加快速度離開。

那只狗叫了幾聲，想要追上來，又退縮，似乎是認識村長的女兒，搖搖尾巴走進屋子裏。

林夕這幾天被父親天天帶着到處串門，主人家都和狗說過不許咬林夕，估計這只狗記得了。

“月訢，你好勇敢啊。”林夕快到家門口，機警地朝身後瞥一眼，發現狗沒有跟上來這才松一口氣，手卻沒有松開。

“嗯，你不是怕狗嘛，沒事的。”月訢低聲安慰她，另一只手騰出來拍拍她的背。

“我到家啦，來我家吃飯好不好”林夕拉着月訢的手就要往院子裏面走。

“不了，我要回家了，再見。”月訢想都沒想就拒絕，13歲，也該懂些人情世故了，客套話還是分的清的。

“诶，我可以讓我爸爸騎車送你回去的，真的，留下嘛。還有……就是你能不能明天早上來接我，我害怕。”林夕率真，看起來絲毫不像開玩笑這類的。

“算了，下次吧，我要回家喝中藥。明早六點我到你門口。”月訢想想還是以喝藥為借口拒絕了。

“好，那你什麽時候喝中藥”林夕依舊不死心，繼續追問。

“早上上學前，晚上吃飯前。沒了。”月訢如實回答，站在原地乖巧的不動。

“那就明天午飯來我家吃，就這麽愉快的決定了，再見。”林夕鑽了空子，說完立馬跑進房子裏，生怕給一點時間月訢反悔。

月訢喝藥已經快要四年了，一副中藥，早晚煎一次，一堆蟲子，苦澀令人作嘔。

月訢感知到自己的抵抗力和體力日益嚴重下降，為了維持體重不讓家裏人和季杪擔心，每天都拼命吃飯拼命運動。

身上這才練就了結實，令人垂涎的肌肉和好看線條。

回家的路上，月訢故意繞到田地裏坑坑窪窪的泥路走，他怕狗，看到就上腿打顫，動都不敢動。

今兒不知怎麽，拉上林夕有了一種使命感，也就敢大方走過去了。當林夕說出那一句——月訢，你好勇敢啊。他覺得，都值了。

盡管他自己也害怕，卻要保護林夕，他第一次做人家的護花使者，肩膀上有職責。

“護花使者”，是他在課外書意林裏面看到的，也是自己用上的。

晚上回到家，看見桌子上季杪給他留了慢慢一碗飯和一大碗菜，裏面大都是雞蛋，肉之類他愛吃的。

“杪杪，我吃好啦，碗已經洗完了。”月訢洗完碗進屋子裏看季杪。

“月訢哥，我……我先睡了，今天好累，你也早點睡吧。”季杪眼神閃躲，明明還不困，卻也推搡着月訢回家。

“行吧，晚安，我明天早上可能不能和你一起上學了。”對方紅着臉不好意思地開口。

“為什麽是不是因為……”季杪顯得有些委屈，明明這麽多年來和月訢形影不離，月訢卻因為林夕的到來丢下自己一個人回家。

“林夕怕狗，又剛來咱們村，幫幫她情理之中。我回了，拜拜。”月訢只是潦草地敷衍一下就頭也不回地走進黑夜。

獨留季杪一個人站在門口看着那個熟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可是，我們都害怕啊，你……忘了麽……”

茫茫黑夜，少女站在門口，扶着門框，小聲唱起山歌，隔壁卻沒了那個默契對我回應。

淩晨五點半，一度愛賴床打死不起的月訢從床上爬起來穿衣服，在鏡子面前整理好儀容儀表，然後披上外衣背着書包，拿手電筒出門。

平時對我月訢都是卡點和季杪進教室的，六年級和初中早讀時間提前，月訢不适應，每天打哈欠，黑眼圈不斷。

外婆心疼他，給他多睡會，然後飛奔去教室，從後門溜進去 。

今早上起的早，天還只是有一點熹光，穿過田間禾稻，林間小道，各家的公雞開始打鳴，吵醒了狗于是，狗也開始狂吠。

十分鐘，月訢打着手電筒來到林夕家門口，剛好六點，天空剛剛蒙蒙亮。

月訢家到學校要走二十分鐘，來叫上林夕，一共三十分鐘，六點半，可以到教室休息一下，六點五十開始早讀。

“月訢，你來了！”林夕背着帆布書包出門，看到在門口背着竹蘿的月訢，顯得驚訝。

“不是你叫我的嗎？走吧。”月訢詫異，明明是林夕昨天自己說早上一起上學的。

“沒有沒有，我還以為你會嫌棄路遠麻煩不過來了。”林夕擺擺手，從書包裏掏出來兩個大包子，“來，沒吃早餐吧，肉包，我媽媽自己包的，皮薄餡大，超好吃。”

“謝謝，可以走慢點，時間還早。”月訢激動的接過肉包子，這可是和爸爸媽媽看病才有的福利，沒想到在林夕這吃上了心心念念的肉包子。

月訢身高一米七，剛好比林夕高十厘米，兩個相差十公分的人影在灰蒙蒙的小路上吃肉包子，挨在一起緩慢地走着。

“月訢，你生的什麽病啊我爸爸有省裏的醫生主任朋友，說不定可以給你看看。”林夕吃完包子丢掉塑料袋，拍拍手上的熱氣，仰頭詢問。

“我也不知道，但是爸媽說挺嚴重的，一直在吃藥，看了好多醫生都不管用。”月訢一一道來，後面路上都在說自己的病情，只是沒有将自己能活到幾歲說出來。

“你人這麽好，一定會好起來的，要不這樣，你多和我玩玩，當我的好朋友好閨蜜，然後多去我家吃飯，到時候我跟我爸說說，帶你去省裏的醫院看看。”

林夕在空無一人的教室拍拍月訢的肩膀，繼續道，“我……想和你做同桌可以嗎？”

月訢看看季杪空着的座位，想想林夕說的話，猶豫了。

但是，還是在季杪回來之前，林夕坐到本屬于季杪的位置上。

“不過……什麽是閨蜜啊”月訢提出疑問，這個詞語，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就是比好朋友關系更好的存在，你可以當我的唯一一個閨蜜，但是你就不許和別人當閨蜜了噢。”林夕從書包裏拿出一個本子，然後在上面快速寫出“閨蜜”二字。

“可……好。”月訢在一番心理鬥争下同意了。

“月亮哥，你來啦！”臨近早讀開始，季杪從前門走進課室，奔向月訢，“诶，林夕，這不是……我的座位嘛……”，看清楚自己的座位被林夕霸占，季杪心裏有說不出的委屈，我的座位聲音說出來只有她自己能聽見。

“杪杪，林夕想和你換位置。”月訢不敢看季杪的眼睛，弱弱的來了一句。

“季杪，我看上你的位置了，跟你換一個，謝謝。”林夕倒是自然地說出來，不給季杪一點反駁和拒絕的空間，“而且，快要上早讀了，你快回座位吧。”

“噢……這樣啊……好。”季杪低着頭，灰溜溜的回到林夕之前的座位上。

看着面前林夕和自己的月訢哥靠在一起，親密的在本子上下本屬于和她一起的五子棋，頓時覺得鼻頭一酸。

林夕不管是成績還是家境都比季杪好好幾倍，她看看林夕身上的白色襯衫和針織淺藍色馬甲，那一身衣服是她在村子裏永遠仰望的存在。

自己的竹蘿了林夕的帆布書包比起來，季杪不好意思地掖了下衣服和“書包”。

上初中的人少了五六個，導致季杪直接沒有同桌。

小學畢業，那些成績不好吊兒郎當的孩子被家裏接走，帶去城裏創業。

這幾年村子景氣起來，好多同學家的經濟條件都變好，唯獨季杪家，還是照舊。

季杪沒有一絲怨言，她知道爸爸媽媽在城裏落腳很辛苦，所以不敢攀比。

但是，當他她眼睜睜看着林夕道來，搶走月訢哥的陪伴時，也開始自卑。

中午放學，林夕興高采烈地拉着月訢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來我家吃飯，我和我爸說好了，已經煮上你的了，不許拒絕我。”

城裏來的女孩子，沒有村子裏女子的畏首畏尾，而是自信大方，陽光開朗，嘴上說着俏皮話，笑容常在。

“好……好的。”月訢看着在太陽底下白的發光的林夕，免不了吞咽口水，被拉着奔跑。

一路上沒有野狗出沒，這是月訢所慶幸的，直達林夕家門口，她在門口大喊，“爸，媽，我回來啦，月訢也來啦！”

高大的鄉村別墅裏面走出來一個中年婦女，細皮嫩肉，看起來像三十歲的，臉上沒有細紋，一看就是保養的很好的夫人。

“來啦夕夕，你就是月訢吧，歡迎，快進來吧，飯已經好了。”母親出來接過林夕的書包，另一只手去解月訢身上的。

“不用了阿姨，不麻煩了。”月訢有些受寵若驚，連忙擺手拒絕。

“沒事，發在沙發上吧，那你自己來”林夕母親就此作罷，她看出月訢的窘迫，立馬放手，“沙發在這，放着就行。”

月訢慢慢松開書包，放到了沙發旁邊的地上，“阿姨，我的竹蘿有點髒。”

“诶喲，我們的沙發套也要洗了，我幫你。”林夕看不下去，一下把他的書包提起來放到沙發上，拉着人就往飯桌走。

“月訢同學你好，我是林夕的爸爸。”

“叔叔……叔叔好，我是月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