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章
第 40 章
熱鬧的夜市,寸頭男人正在竈臺前汗如雨下。
“15號桌的,快上。”他手起鍋落,快火爆炒,海鮮河粉的鮮香飄散在空氣中。
“怎麽不動......”五黑擡眼,正不耐煩,卻發現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個姑娘。
“是你!”五黑眨眼,心說自己怎麽又遇見了林千薰。
在無人在意的小桌上,林千薰對着河粉大快朵頤。五黑猶豫了一下,還是沒有開口問。
“我是在找你幫忙的。”林千薰抽了張紙擦嘴。
“可以。”
五黑的幹脆反倒是讓林千薰一愣,她驚訝道:“你也不問問我找你幫什麽忙。”
“你知道我幾斤幾兩,來找我肯定是我能幫上的忙。”在人情世故方面,五黑的道行要比林千薰高一些。
“你認不認識西亞人?”林千薰就問。
五黑詫異:“難道那些人又來找你了?”
“不是,”林千薰擺手,壓低聲音:“我想讓你幫我查一種來自西亞的毒藥。”
在檢測出毒藥成分後,汪務便立刻把情況彙報給沈容舒,醫院那邊正在查驗這毒藥是否跟沈老爺子體內毒一致。而林千薰則先做一步,搶先去查這藥的來源。姚如凡說這種毒藥只在西亞流通,那麽沈回一定是從西亞人手上得到這種藥的。
五黑聽完林千薰道明來意後沉默片刻,接着點頭:“你放心,這次我一定幫你。”
繼上次不僅沒幫忙反而連累林千薰後,五黑不知道怎麽就對這只見過幾次面的姑娘産生了一種愧疚。所以他才一口答應下來幫林千薰查毒藥的來源。
“這種毒藥應該有獨特的售賣渠道吧?”林千薰就問。
“是的。”
“那請注意一個名叫‘劉灼’的買家。”林千薰提醒。
劉灼就是沈回,他沒被沈和安接回沈家時是跟母姓。
“知道了。”五黑點頭,随即離開。
“等等。”可林千薰卻突然叫住他。
“怎麽了?”五黑回頭,锃亮的光頭在不明朗的燈光中還是有些耀眼。
林千薰:“......會不會有危險?”
她還是對上一次的事耿耿于懷。
“危險總是有的,我還以為你不怕呢。”五黑勾唇。
林千薰默不作聲,只是清亮的眼眸充滿倔強。
“那你小心。”她最後說道。
已經轉身離開的五黑腳步一頓,周圍的嘈雜聲淹沒了他的耳朵,那句“小心”似乎是錯覺。
再一回頭,餐桌旁的女孩早已消失不見,如果不是桌上的餐盤沒收,仿佛她的出現只是錯覺。
半夜,睡不着的五黑腦海裏全是林千薰的身影,他頭一次對這個女孩産生莫大的好奇。于是在輾轉反側中,他摸出手機給顧玉編輯消息。措辭許久的信息删删減減,最後形成一段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問候。只是在發出去沒過幾秒,五黑立刻撤回。
“唔,将軍,贏了。”
上鋪的兄弟嘟囔着夢呓,翻身時讓上下鋪的床架發出聲響。五黑把手機塞到枕頭下,閉眼睡去。
第二天清早,五黑驅車來到鄰市,他一直等到天黑,然後趁着夜色進入他過去曾流連忘返的紅燈區。
這裏經過幾次的大換血後依舊屹立不倒,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靡靡交織,無數男女放縱其中。他突然發現自己有些不适應這裏過于昏暗複雜的燈光,狹窄走廊上有穿着暴露的女郎對他吞雲吐霧,但五黑卻把帽子一戴,徑直走開。
他熟練的進入一棟破舊的居民大樓,然後敲響其中一間。
“誰啊?”門裏竟然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五黑臉上露出了然的表情,輕咳幾聲後道:“我找偉子。”
門打開,一個懷抱小女孩的女人好奇地看向他:“你是誰?”
“我是......”
“阿露,是誰呀?”精瘦的男人出現在女人身後,他看到五黑明顯一愣。
“說是找你的。”女人輕哄着懷中的女孩,小女孩看起來很瘦,有些營養不良。
“是我高中同學,”精瘦男人一笑,上前毫不客氣地給了五黑一拳:“不是說明天到嗎?怎麽飛機搶跑了?”
“我坐高鐵來的。”五黑呲牙,“剛在賓館安置好就過來了。”
兩人簡單聊了幾句,女人就說:“既然是同學,就進來吃飯吧。”
“不了。”
“不了。”
精瘦男人跟五黑異口同聲,在女人懷疑的眼光中,五黑大方一笑:“嫂子,我是跟領導過來出差的,不能久待。剛好我跟偉子十多年沒見,就想趁這次機會過來看看,我聊兩句就走。”
雖然常年不在道上混,也從良許久,但五黑身上的陰郁氣質卻沒減半分。女人有些不放心,卻又礙于外人在場不敢多說什麽。
“你就在家帶孩子,我晚上10點準時回來。”偉子把女人推進家,又摸了摸女孩的臉,然後出門。
兩人一直到樓下都沒說話,快到巷子口時,五黑才緩緩道:“你不是只讀過小學嘛,怎麽變成高中了?”
“買的,”偉子不鹹不淡,“靠這個學歷在附近的修理廠找到了工作,勉強養家糊口吧。”
“是勉強嗎?”五黑意有所指。
看來曾經的兄弟偉子也已經從良,并且還成家立業。他一路上都在無意識地摸索無名指上的樸素銀戒,談起妻女時臉上的狠辣都減淡了許多。
他似乎很愛自己的妻子和女兒。
“唉,奶粉錢不好賺啊,而且修理廠也不景氣。”偉子雙手插兜,生活的重擔壓彎了他最引以為傲的脊梁。
“我現在唯一想的就是趕緊攢到錢,然後搬走。在這裏住,實在是太糟心了。”偉子啐了一口,甕聲道。
沒有人會選擇住在治安混亂的地方,但除了窮人。
“不說我了,你突然找上門來是有什麽事嗎?”偉子就問五黑。
五黑沉默,他眼神複雜,猶豫着要不要把偉子再次拉入已經爬出來的泥潭。
“你又做回老本行了?”不愧是多年的兄弟,偉子一眼就看出五黑所想。
“不是,”五黑搖頭,“也只是在幫別人的忙而已。”
“幫忙?”偉子譏笑,“得了吧五黑,像你這種不怎麽講人情的人竟然會幫忙?”
“你最近還和那些藥販有聯系嗎?”五黑岔開話題,開門見山。
“早就沒有了。”偉子搖頭,三角眼裏竟然有些悲哀,“自從阿姣因為藥死後,我就再也不碰這種東西了,你也是知道的呀。”
“我當然知道,”五黑嘆氣,“只是我嘗試聯系過去的藥販卻毫無結果,不然我也不會來打擾你。”
他們散夥前說得很清楚,此生不複相見,但五黑還是打破了誓言。
偉子:“有些死了,有些回國了,有些被抓了。你知道這一行更新換代很快的。”
“就真的沒有一點辦法嗎?”五黑懇求,态度極為誠懇。
曾經高傲不可一世的他開始求人,原本态度冷淡的偉子都有些猶豫起來。
“你到底在幫誰查什麽東西?”偉子問。
“是一種來自西亞的藥,”為了保護林千薰,五黑刻意抹掉了所有指向性的細節,“那人剛從西亞旅游回來,有點上瘾,就問我能不能幫他弄到。”
林千薰要查的藥雖然具有毒性,但同時也有成瘾性。五黑這麽一說,偉子倒是不再像剛才那樣冷硬。
半響,偉子嘆了口氣:“唉,好吧,誰讓你都親自來找我了,那我就為你破戒一回吧。”
“謝謝你兄弟。”五黑發自內心。
“走吧,去喝酒。”
“你不是要在10點前回家嗎?”
“哎呀,現在才6點。”
兩人走進一家酒館,偉子說明天就帶五黑去找人,然後你一杯我一杯的開始喝了起來。
“你還記得有一次在雲市,我被人推下懸崖,是你把我背了上來。”幾杯酒下肚,五黑臉色通紅,他鄭重地看着偉子:“從那一刻起我就在心裏發誓你是我唯一的兄弟,如果不是這次我欠那人,我也不會來麻煩你。”
“唉,都是兄弟,說這些幹什麽。”偉子又給五黑倒酒。
“我這裏有5萬塊錢,不多,但足夠你搬出去了。”五黑從兜裏掏出一張銀行卡,“密碼是我電話號碼的前六位,你知道的。”
偉子看着那張遞出的銀行卡,久久不動。
“拿着啊。”
“不行。”
“怎麽不行,”五黑音量調高,直接往偉子手裏塞:“你女兒身體不好吧。”
他混了那麽多年,雖不說什麽都會但都略懂皮毛。偉子女兒面色發青,血色不足,估計有什麽先天性疾病。
偉子沉默了,手緊緊握着酒杯。
“女孩子,不應該在這種地方。”五黑喃喃道,又給自己倒了一杯,“就算是我這個叔叔給她的見面禮好了。”
“我會還你的。”偉子輕聲道。
五黑擺擺手,幾杯酒下肚後他昏昏沉沉撲在桌上睡去。周圍人聲鼎沸,唯獨他們這一桌格外安靜。
偉子還是保持原本的姿勢,只是握酒杯的手指在顫抖。
許久後,他重重喘着粗氣,然後從五黑口袋裏掏出手機。
輸入電話號碼前六位,五黑的手機果然解鎖。
偉子眼神複雜,他打開五黑的微信,立刻發現置頂的那條聊天框裏的內容就跟五黑讓自己查的事相似。
他通過對方的微信搜索到了手機號,然後用五黑的手機給對方發送了一條消息:
“查到了,在東陽胡院,晚上11點開船,別回複。”
消息發送成功後,他立刻删除了信息,接着把手機放進五黑口袋裏。
做完這一切後,偉子面色慘白,眼神飄忽。
“對不起,”他朝昏睡過去的五黑舉杯:“這麽多年,你還是白酒幾杯就倒,什麽密碼都是手機前六位的習慣啊。”
“你其實猜的沒錯,我根本就沒斷那條路。雖然後果很嚴重,但是,但是我真的需要錢!
“其實你要查的事早在一個星期前就有人放話,讓我們把魚釣出來,事成之後就可以得到兩百萬。”
“五黑,兩百萬啊,我完全可以治好我女兒的病,完全可以請一個保姆幫我老婆分擔家務,完全可以在外面買一套屬于自己的房子,我再也不用看誰的臉色過活了。”
“只是為什麽,你會是那條魚呢?”
偉子說着說着,視線被淚水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