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對于連夏來說,身體反應往往比任何情感都要來的真實。
而在聽到IPAD裏的聲音時,他終于感受到了種久違的,像是平息已久又被艱難重燃的火。
雖說天涯處處是芳草,挑食一點都不好。
但偏偏他就是被養刁了胃口,只能認了。
IPAD裏的聲音還在持續不斷的蠱惑連夏的聽覺。
麥上的那位歌手選的并不是最近熱度巨大的高傳唱度網絡歌曲,而是首很懷舊的老歌——
在你身邊,路雖遠未疲倦
伴你慢行,一段接一段
……
願一生中苦痛快樂也體驗
是鄧麗君的《漫步人生路》。
這歌足足有近四十年的歷史,可在麥上那人的聲音裏,卻顯出種別具風格的新意。
連夏沉默的聽了會兒,才驀然想起接上藍牙音箱,又調大了聲音。
瞬間。
低啞而沉緩的煙嗓随着輕柔的音調随着音箱的輕重低音回響在整個空曠的客廳。
每一個音符皆像強勢無形的風暴向沙發上的連夏席卷而來,最終将他整個人徹底包圍。
當耳膜的每一寸都似乎被那人的聲音占據時。
連夏甚至下意識爽得卷起了腳趾。
他喜歡。
連夏從來都不是個會約束自己的人,在那歌聲停下的第一秒他就皺了眉,将桌上的IPAD取了過來。
語音廳內的主持已經接過了micro,開始例行大力誇誇和流量推廣。
主持:“感謝各位家人們送咱們庭書的禮物啊謝謝謝謝!庭書怎麽不自己謝榜,家人們你看他那話少的,回去我再讓老大說說他……送多少禮物能讓庭書念謝榜?”
主持想了想:“好家夥家人們這問題非常哲學!我到現在也沒見過庭書謝榜,要不咱先送個十幾萬塊……卧槽!”
主持震住了。
而他話剛開口。
廳就卡了。
廳內觀衆的彈幕不動了。
一切聲音沒有了。
只有剛剛唱完歌的庭書還坐在最上面,顯出種與世隔絕的冷漠。
幾乎同一時間。
廳內刷出一行系統提示。
【用戶39u7a9q0 為庭書 送出100個嘉聯華禮物!】
一個嘉聯華禮物價值三千幣,一幣等于一元錢。
一百個嘉聯華禮物,相當于直接一下在廳內刷出去了三十萬!
這是多不差錢的主才能幹出來的事啊?!
廳裏包括主持在內的所有人全懵了。
下一秒。
一百個嘉聯華開始一個接一個不斷在廳內瘋狂刷屏,過多的特效直接影響了下一位歌手換麥。
廳內呆了許久的觀衆慢慢反應過來。
油炸糖糕:擦追了這麽多語音廳今天開了眼了,真的震撼我全家!
小酥肉:媽媽我也是見過三十萬在燃燒的人了QAQ
半斤冒菜加辣:原來我和有錢大佬一樣愛書書的聲音……這樣一想竟找到了奇怪的同擔……
主持的聲音半晌後才弱弱飄出來:“這位用戶39u……就是,咱們主張一個可持續……”
連夏趴在沙發上戳字。
用戶39u7a9q0:這些夠讓剛那個歌手謝個榜嗎?
用戶39u7a9q0:喊個我名字就行,夏夏寶貝。
主持:“……”
主持聽過廳裏老大提過這個叫庭書的是他發小,背景估計不那麽簡單,因此自然不敢擅自替他答應。
但公屏已經飛快替庭書做了這個主。
草莓雪媚娘:金主哥哥沒問題!我替阿庭答應了,他立馬就喊,快,書書,喊大聲的。
芋泥波波:書書別害羞!機會來了咱抓住!咱必須讓老板滿意,我建議直接喊十遍!
黑椒小牛排:阿庭,能不能進豪門就靠你自己,你要做個有眼色的崽啊QAQ
豪門愛情黨,獨自美麗黨,兩頭吃瓜黨在公屏激烈掰頭,場面一度非常混亂。
又過了幾秒。
庭書像是才發現面前大混戰,重新開麥:“抱歉,剛有點事在忙。”
他停頓了片刻,大概仔細閱讀了下公屏的內容:“OK,我看到了。謝榜是應該的,只是我這邊禮物盒子容易卡,以後我會盡量做到每次都謝榜。”
“那麽今天晚上……”
庭書那邊傳來幾聲鼠标點擊的聲音,應該是在打開禮物盒。
随即,宛如下蠱似的聲音飄進連夏耳朵裏。
是他最喜歡的那種音調,沒有一絲一毫的刻意,卻沙啞又性感,仿佛能讓每一寸毛孔都歡喜的沉醉着舒張。
“好,謝謝夏夏寶貝的一百個嘉聯華。”
重低音音箱将這一句的聲音回響在客廳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非要說他對這句話還有什麽不滿,那大概是這句說得營業意味太濃,不太像……記憶裏的那個味道。
連夏輕輕眯了眼,靠坐在沙發上,點了根煙,真絲睡袍半掩半遮,露出幾分放縱的模樣。
他吐出一個煙圈,慘白的霧氣升騰,愈發顯得那張臉豔麗近妖。
語音廳內的麥上已經換了另一位歌手。
連夏聽了幾句,沒有任何興趣。
他細白的手指戳到麥上庭書的頭像,點擊加為好友。
【對方拒絕任何人的好友請求。】
連夏撇撇嘴,點了個關注,然後發私信過去。
用戶39u7a9q0:我喜歡你的聲音。除了唱歌還有其他服務嗎?我付錢。
用戶39u7a9q0:比如連睡,喘……?
第二句剛發出去,就亮起個小紅點。
【因為對方未回關您,您一天只能發送一條私信。】
連夏:“……”
私信不通,他只能回到廳裏,真誠打字。
用戶39u7a9q0:今晚可以讓剛那個庭書一直唱嗎?多少錢。
一句話讓好不容易重回正軌的廳內節奏再次暴走。
黃焖小羊排:哈哈哈哈老板準備直接包場嗎?
雞米花來三份:雖然很對不起其他歌手寶貝,我愛你們,但讓庭書唱一整晚,我想說我可以!
椰汁汁:就喜歡這種一言不合就打錢的,老板沖沖沖!
眼見着原本都是另一位歌手應援的公屏全變成了觀衆們的調侃。
連夏後知後覺有些不尊重這位麥上的歌手。
他随意想了想,又随意刷了點。
【用戶39u7a9q0 為麥上 MMU 送出 10 個嘉聯華禮物!】
用戶39u7a9q0:抱歉,不是故意影響你唱歌。
用戶39u7a9q0:管理在嗎?請問刷多少可以加庭書的好友,挺急的。
衆人:“……”
黃瓜味薯片:我懂了,老板的禮物車裏只有嘉聯華這一個。
青檸薯條:你懂得太多了,所以到底多少能加庭書好友?我想看看我這一生還有沒有機會。
脆皮火雞腿:這個老板有錢中透着一絲黑粉味,黑粉味中又透着一絲倔強的真誠……
如果有其他觀衆在公屏是這種畫風,那麽管理一定立馬飛人。
然而連夏是一個進來一小時就哐哐刷了三十多萬的語音廳新人,甚至連名字一看就知道是新注冊的。
主持不敢再接他的話,生怕又跑偏惹了事,趕忙趁着歌手唱歌的時間把這檔的情況報了上去。
又等了幾分鐘。
連夏賬號的好友欄跳出一個新好友驗證。
【宋勘請求添加您為好友。】
連夏對不是庭書的人都不感興趣,看着那條好友驗證熟視無睹。
很快,那條驗證又彈了一遍。
只不過這次在備注又加了一行字。
【宋勘請求添加您為好友。我是這家語音廳的老板,你不是想加庭書好友嗎?】
連夏立馬就給通過了。
對方的頭像是張霓虹燦爛的街景,看上去有些像B城CBD那裏。
宋勘直接發了條語音。
“老板好,首先要感謝你今晚的消費。是這樣,庭書這個人他比較難搞,從進廳那天就不加任何老板好友,就連粉絲群都是我們給他建的。要不您看我先拉您進VIP粉絲群?庭書也在裏面。”
語氣圓滑溫和,聲音如水,連前後鼻音都格外鮮明。
一看就是塊奸商的料子。
有段時間連夏其實喜歡過一陣這種風格的,但後來興趣轉移,還是偏愛那種更夠勁的。
更何況他今天剛瞧上一個新目标。
連夏迅速喪失耐心,也回了條語音。
“哈?我不粉他。”
哪怕做語音廳這行已經聽過了太多太多優越的聲線,但宋勘還是愣了一下。
如果非要把聲音分為幾種類型,那麽現在市場最熱的無疑是煙嗓和青音。
煙嗓他好不容易薅來了庭書撐場,但廳內仍缺一個有特色的青奶音。
和煙嗓一樣,不夾不捏,自然純正的青奶音同樣稀缺。
而對面的聲音恰恰符合這個要求。
不僅如此,從聽筒中傳來的音色明明軟而綿,細聽卻是冷調的,像是天生帶着種薄情味兒。
可尾音又仿佛若有若無纏人的上揚,似是勾人。
宋勘回過神來時,已經将那條語音反複聽了十幾遍。
他拿着手機思考片刻:“那你現在是……”
連夏:“我想他陪我睡覺,刷多少能行。”
宋勘:“?”
不知道一時間是腦補了庭書陪人睡覺的場景,還是被連夏的直白所震驚。
宋勘頓了好久,才道:“這……實在不好意思老板,我們廳裏歌手都是,賣藝不賣深。”
連夏:“誰要他身,我只喜歡他的聲音。”
連夏充分展現自己的財大氣粗:“這樣吧,宋老板,一個月一百萬,讓你們那個庭書每天晚上十點半跟我連麥,只要哄我睡着就行,他有什麽其他要求可以單獨再提。”
宋勘:“……”
連夏皺眉:“這也不行?你們廳的歌手是金子做的嗎?算了,錢不夠還能再加。”
這TM就不是錢的問題。
宋勘道:“你方便留個聯系嗎?我電話跟你解釋。”
過了會兒,那邊發來一串數字。
宋勘撥過去。
在語音中有些失真的聲音從聽筒裏以真實幾倍的狀态傳來:“語音廳的宋老板?”
“是我。”
在電話裏細聽,那人的聲音更像帶着細絨毛的鈎子,讓人從心裏漸漸泛出種癢。
宋勘有些口渴,吞咽了下,才道:“怎麽稱呼您?”
“姓連。”
宋勘:“連先生,庭書……他,不瞞您說,他不是我們的簽約歌手,只是偶爾過來的,所以我們無法強行要求他答應你的要求。”
連夏興致全無,漂亮的眼睛垂下來:“行,删了吧。”
“等一下——”
宋勘趕忙道,“連先生,我給你打電話是因為還有另外一種方法,保證可以讓你獲得和庭書接觸的機會,還不用你消費!”
連夏:“?”
宋勘:“剛剛我聽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我們廳裏現在就缺一個你這樣聲音的歌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來參加個考核,我想聽一下你唱歌的狀态……”
連夏:“不約。”
做生意多年。
宋勘突出一個不抛棄不放棄:“好處很多的,連先生,我們廳目前的流量斷層第一,歌手的收入非常可觀。而且……”
連夏準備挂電話。
宋勘:“而且成為歌手可以加我們微信工作群,庭書的號也在群裏!”
“可以。”
宋勘:“?”
“考核就算了吧,我唱歌不好聽,不想去丢人。”
連夏主打一個散財童子,“我看你們每檔都有任務,我帶資進組。每檔我的任務量我自己按十倍刷,你別管我唱什麽。”
宋勘:“……”
語音廳任務量作為上檔歌手的唯一考核指标,即代表每一檔獲得觀衆禮物的多少。
現在廳內普遍每一檔禮物數額在五千到三萬不等,如果按照連夏的條件,那他的每一檔幾乎都要刷到十幾二十萬。
宋勘本身自己也是富二代,但也從沒見過這麽燒錢的玩法。
他問:“那你準備……唱點什麽?”
連夏百無聊賴的又點了根煙。
撥動打火機的聲音順着電話傳入宋勘的耳膜,接着是電話那邊一聲毫不壓抑的,餍足的低舛。
“啊……”
宋勘經商多年,幾乎從不會在和人第一次聊天就問這種涉及隐私的問題。
但或許今夜氣氛太濃。
他還未反應過來,就脫口而出:“你抽煙?”
電話那邊安靜片刻,傳來個金屬器皿與玻璃摩擦的聲音。
約莫是去找煙灰缸。
連夏咯咯笑起來:“這有什麽奇怪的?宋老板是覺得抽煙和我人設不符嗎?”
宋勘自知失言。
連夏卻似乎并不介意。
他身上的真絲睡袍被穿得毫無章法,修長的雙腿毫無遮掩的從沙發一直搭到冰涼的玻璃茶幾上,與深褚色的地板映襯出過分鮮明的色調對比。
連夏吹掉猩紅煙頭上蓄積起的一簇飛灰,開口道:“我還喜歡人前人後,地上地下,表面道德……宋老板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