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二十章

這是連夏獨居在郊外別墅的第十二天。

如果更準确的說, 獨居兩個字或許并不恰當,因為這棟別墅除了他,還有每天按時過來打掃衛生的保潔和盡職盡責的保安, 以及每天在別墅裏為連夏準備一日三餐,定時理療的若幹群衆。

如管家李叔, 做飯的楊嬸。

但這些人一句多餘的話都不會跟連夏多說。

像是哪怕多說一句連夏就能長了翅膀立即飛走似的。

醒來的第一天。

連夏把別墅裏所有能砸的砸了個一幹二淨,就連門口的金絲楠木古董架都被徹底推倒, 瞿溫書價值上億的藏品瞬間全數歸西。

傭人吓得臉色煞白,一邊趕忙過來處理,一邊還要保護連夏離開碎瓷片, 避免劃傷。

第二天。

連夏跳窗逃生失敗, 并發現能用來砸玻璃的東西不翼而飛,就連樓梯都一夜之間鋪上了防撞條。

第三天。

連夏試圖跟別墅裏的看守人員擺事實,講道理,說明這是不正确拘束,是犯法的, 要進去踩縫紉機的。

看守人員神情嚴肅堅定,毫無回旋餘地的拒絕了連夏的長篇大論。

同時全體看守人員表示,瞿總都是為了連夏的身體着想,只有在這裏安靜的療養,享受陽光雨露, 世界最頂級的醫療設備不間斷服務,連夏才能健康成長。

第四天。

連夏發呆。

第五天。

連夏發呆, 并決定明天一定要想出辦法, 不能繼續在這裏浪費生命。

第六天。

發呆。

今天楊嬸做的飯還挺好吃。

第七天。

發呆。

并胖了一斤。

第八天。

連夏放過了自己。

要想重獲自由, 可能還是得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他拗不過瞿溫書,那就沒必要硬來。

這間別墅裏的一切都是瞿溫書為他準備的。

連夏随意從衣櫃裏取了套真絲睡袍, 拉開房間走下樓:“瞿溫書呢?我認命了。”

別墅內的工作人員短暫的驚訝了片刻,似乎沒想到連夏竟然這麽識時務為俊傑,又或許是沒想到連夏這麽快就軟了态度。

但無論如何。

工作人員看上去挺驚喜:“連先生稍等,我們現在就去聯系瞿總。”

剛開始時。

連夏以為自己當天就能見到瞿溫書。

然而等了一天,兩天,三天。

直到一周仍然沒有音訊後,連夏最後一絲耐心耗盡。

他不是閑得無聊,更沒時間陪瞿溫書玩戀愛游戲。

連夏打開語音廳所在的程序,以前加入的庭書粉絲群還沒退。

碰巧今天正是庭書會參與每周晚八點排檔的日子。

連夏已經好久沒打開語音廳內的排擋群,找了半天才點了進去。

廳內一小時為一檔,每一檔都需要觀衆為歌手刷到固定的禮物數才算合格。

不過對連夏來說這都不算什麽。

他看到庭書在前一位排了檔,于是也跟了上去。

在庭書沒有排擋的這三個星期,“溺音”的粉絲和吃瓜群衆其實認真扒過庭書的背景,自然而然也一并扒了扒哐哐刷錢的富婆連夏到底是誰。

但很快吃瓜群衆發現NY.庭書和NY.夏這兩個號除了在語音廳內留有記錄,其他信息幾乎等于白號。

越神秘自然越引人探求,尤其是在庭書回歸排檔的第一天,許久沒見的富婆哥哥也跟了回來。

兩人同檔。

在語音廳八卦區有個傳聞,只要NY.庭書和NY.夏同檔,必定腥風血雨。

于是平平無瓜許久的語音廳內再度熱鬧起來。

“溺音”人數飙升,一路沖着三十萬不斷上漲。

主持人十分上道,在排麥序時就讓瞿溫書和連夏的麥位頭像靠在一起。

“家人們!那麽檔上兩位自帶流量的歌手終于回歸我們的視線——好的,咱們目前廳內已經沖破了三十五萬人,到達了一個我們歷史的最高在線人數!讓我們把麥克風甩給夏夏!”

主持人道,“夏寶,以前都是庭書先唱,恭喜今天你搶到了他前面的麥序。有什麽想對庭書或者廳裏家人們說的嗎?”

“有呀,很多。我要跟庭書說。你們幫我聽着。”

主持樂了:“好好好!沒問題,你要跟庭書說什麽?我和在座的所有家人們都為你作證!”

“好,那庭書,你什麽時候回來睡我?”

連夏嬌氣的聲音從話筒裏傳來,“我的手指不夠長,每次都好難受,你到底回不回來?”

主持人:“……”

衆觀衆:“……”

在聲音落地的第一時間。

整個“溺音”連刷屏的彈幕都頃刻間靜止。

主持:“!!!”

觀衆:“!!!”

“卧槽,家人們!這是我能聽的嗎?!!”

主持人都傻了,“這段掐掉不能播,錄屏組!這段千萬不能播啊!萬一直接把廳給幹沒了咱全部下崗待業了!”

觀衆也呆了。

吃一顆草莓糖:我聽到的內容和你們聽到的是一樣的嗎??就三周不見而已,這倆就搞上了???

牛奶秋刀魚:給我康康,夏夏給我康康,我手指長嗚嗚嗚!!

小櫻桃:我震撼了……這一切都是我認真磕CP應得的!!庭書你不給我狠狠透死夏夏你不是男人!

蜜柚江南:?沒事吧你們?庭書回應了嗎??單相思能不能控制一下自己,就算有錢也別在這幻想行嗎?

起司小餅幹:我也覺得庭書估計根本不會搭理他。那我推推我家小牆頭,夏夏康康我家崽,我家崽身高腿長還有腹肌!肯定能滿足富婆哥哥!

在短暫的沉寂之後。

公屏區飛速的刷起了屏,速度比之前有過之而無不及。

主持被連夏的話和公屏的彈幕架在了個很尴尬的位置。

他還記得入職時小宋總告訴他庭書背景複雜,沒事不要CUE他的重要理論,于是糾結着要不要麥甩庭書,還是繼續問問夏夏。

連夏沒有閉麥,他似乎最近生了病,開着的麥克風裏斷斷續續傳來幾聲悶重的咳嗽,像是竭力壓住,但仍有餘震。

主持猶豫半晌,到底是不敢挑戰庭書,只得開麥朗笑:“家人們,這麽久不見,夏夏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

“今晚吃過藥了嗎?”

庭書冷而低沉,像是大提琴緩緩拉響的聲音打斷了主持的話。

和以往一樣,似乎和以往有哪裏不同。

如果非要細說,大概像是比以前接檔時多了幾分冷漠疏離,再加幾分倨傲和矜重,于是聲線愈發顯得價值高昂。

又像是,這才是他本身最不加掩飾的聲線。

鹽漬櫻花:艹姐妹們耳朵懷孕了,為什麽庭BOSS聲音比以前還好聽了嗚嗚嗚,果然富婆夏夏喜歡的我也喜歡QAAAQ

夾心糯米團:感覺這才更像他的本音?不過重點是他回了夏寶啊啊啊,這是實錘了兩人在談吧在談吧???

油炸可愛:這不是在談是什麽??夏夏這麽誘,我命令庭BOSS現在立馬回家滿足夏夏!

芋圓也不知道:一時間不知是該羨慕夏寶還是羨慕庭書……而且你們的發言讓我覺得這廳在被封邊緣反複橫跳……

“不吃。”

連夏哼了聲,“你再不回來,我就死給你看。”

在一片近乎瘋狂的彈幕海洋裏。

連夏調了調麥克風,丢出一句:“主持哥哥和粉絲寶寶,庭書不給我配設備,還不讓我出門。我只能清唱啦。我唱……唔,唱兒歌吧。”

他的聲音綿軟又甜蜜,除了唱情歌好聽,也很适合幼稚的童聲。

今天開始我要自己上廁所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小看我

上廁所時不能吃東西

上廁所時節約用紙

……

木魚味的叉燒:雖然夏寶很甜很甜很甜,但我在思考剛剛夏寶說的庭書不讓他出門……

海鹽妙妙屋:囚盡文讀百變,其義自見,姐妹我懂你!而且不知道為啥,我真覺得庭BOSS是能做出這種事的人。

洋芋加辣:那麽在夏寶不能自己上廁所的時候難道都是被庭BOSS抱着去的。問題來了夏寶為什麽不能自己上廁所呢家人們??

在公屏區即将越來越離譜的時候。

連夏成功的清唱結束:“麥甩庭書哥哥,愛你,等你喲。”

主持生怕再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忙道:“庭書準備好唱那首了嗎?”

“《親密愛人》。”

瞿溫書道,“夏夏,今晚見。”

今夜還吹着風

想起你好溫柔

有你的日子

分外的輕松

親愛的人

親密的愛人

……

蘋果夾心:如果我沒記錯,庭書排檔到現在就唱過兩手情歌,全是唱給夏夏的。

小蜜餞:雀食,狠狠磕到了。從情非得已到親密愛人,戀愛還是看別人談最甜TUT

鹹奶油泡芙:磕到+1……好甜啊這一對,呲溜。

主持人松了口氣,重新接過麥克風:“和家人們一樣,我直接磕生磕死。那麽讓我們繼續走這一輪麥序,下一位演唱的歌手是——”

刷屏的禮物打斷了主持人的話。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個嘉聯華】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個嘉聯華】

【C.楚舟在溺音向 NY.夏送出 99 個嘉聯華】

緊接着。

一條加粗飄屏在“溺音”語音廳飄然而下。

C.楚舟:“替身上位有什麽好磕的?各位姐姐,我才是正主。”

C.楚舟:“夏寶,不是你自己說的庭書無趣又死板,像塊木頭。他哪裏比得上我呢?”

連夏:“!!!”

連夏:“……”

刷屏的彈幕猛然間全停了下來。

全廳嘩然。

在這堪稱頂級修羅場的一刻,捂嘴已經再來不及。

連夏甚至還沒來得及周旋挽尊。

便聽瞿溫書開了口:“你配嗎?”

連夏:“……”

*

縱然廳管很快将楚舟封出了直播間,但引起的話題讨論度還是飛快爆上了熱議榜。

“溺音”今晚的流量本身就大,再加上連夏幾次排檔都是腥風血雨,更何況從上個八卦貼的結論來看。

連夏和“溺音”的老板,庭書都有微妙的暧昧關系,甚至還過ID叫楚舟甜心的小號去“沉聲”給那時剛進入語音廳不久的楚舟刷過不少錢。

于是。

哪怕當事人連夏和庭書都沒有對這件事做出任何回應,在唱完後就直接下了檔,但新的八卦樓還是高高飄揚在了話題榜上。

【細扒NY.夏情史全紀錄,腳踏三條船還不翻究竟是為何?】

呆在別墅裏百無聊賴的連夏仔細拜讀了這座高樓。

然後默默點了個贊。

這樓主恐怕主頁是個偵探,不僅能一邊講述一邊上圖,還能同時構思NY.夏的心路歷程。

值得表揚。

這座別墅的二樓有個十分寬敞的觀景臺。

從觀景臺往外看,可以看到整個城市的夜景和緩緩流淌的護城河。

而再往上看,可以看到市區內看不到的點點繁星。

連夏對這座城市并不熟悉,他不是土生土長的人,因此也估計不出這裏距離市中心有多少距離。

但這棟別墅環境其實很好,坐山觀水。

偌大的前花園裏栽滿香槟玫瑰,沁人的香氣缭繞撲鼻,曳曳生姿。

庭院後的游泳池旁搭建了全套陽光房,內設溫泉池,溫度濕度保持恒定,連泉水都由山上天然溫泉自然引入。

空氣。

水。

土壤。

陽光。

一絲一厘,每分每秒,都是金錢焚燒的奢靡。

這棟別墅比溫室更像溫室,比金籠更像金籠。

連夏脫離了煙酒給予的刺激,精神從一開始就很難振奮。

他穿着淺灰色的蠶絲睡袍,纖細而蒼白的腳踝搭在藤席上,整個人倚靠在玫瑰花田的搖椅裏一晃又一晃。

月光皎皎。

喧嚣的蟬鳴伴着夜風撲在美人臉上,愈發有種任人擺弄的易碎感。

像蟒獸一般絞緊他,讓他無法呼吸,以至不得不伸出豔紅的舌尖拼命求饒。

讓他顫抖着掙紮,又無助的選擇攀附,最後乖巧的敞開自己,柔順的哭着承受。

然後甜蜜的接吻,長久的侵蝕,徹底的弄髒。

瞿溫書随手拔下身邊一株最嬌豔的玫瑰。

尖銳的刺毫不留情的紮破他的掌心,猩紅色的血緩緩順着掌紋流淌而出,粘膩又殘忍。

而瞿溫書将花瓣全數扯落。

柔嫩的玫瑰花瓣在他掌心被徹底揉碎,汁水四溢。

瞿溫書松手。

那掌心中碎成零落的香槟玫瑰便紛紛揚揚,瓣上染着瞿溫書的溫涼的血。

由上自下,傾瀉般的落在了連夏如玉般漂亮的臉頰上。

肮髒。

又糜頹的豔麗。

連夏被莫名的觸感弄醒。

他伸手去揉眼睛,卻揉到一手花瓣:“……庭書哥哥?”

庭書哥哥。

瞿溫書的西裝外套不知脫去了哪裏,骨節分明的手指拉開了領帶。

他伸手,輕而易舉便将連夏整個人從梨花木的搖椅上帶進懷裏。

然後兩個人一起重新回到搖椅裏,毫無距離的親密相貼。

一晃又一晃。

瞿溫書熱而重的呼吸由後側席卷而來,最終停在連夏脖頸。

低啞的煙嗓染了其他情緒,更顯得瘋狂又澀氣。

瞿溫書說:“換個稱呼。”

連夏被頂得難受極了,偏偏整個人都陷在懷裏,力氣又掙脫不了。

他不樂意讓瞿溫書好過,轉了轉眼睛:“我聽宋勘喊你……阿書?”

腰間大手的力度猛然重了幾分。

直到這一刻瞿溫書才突然發覺。

這個從兒時便熟悉的名字,原來有一天也會如此刺眼。

“再換一個。”

瞿溫書将連夏五指扣在掌心,是一個完全圍合的姿勢,“夏夏很喜歡宋勘嗎?”

“不喜歡。”

連夏又掙了兩下,最後老實的放棄了動作,很乖的窩在瞿溫書懷裏,努力乖覺的轉身去尋到男人的喉結。

然後用舌尖恬了一下。

“老公。”

瞿溫書猛地一僵。

連夏終于逮住機會趁機逃脫,回身靠在瞿溫書身上,細而軟的雙臂搭上男人寬闊的肩膀,像個孩子似的閉上眼睛。

“老公,難受,親一下嗎?”

男孩的話音還沒平息。

男人卻已近乎兇狠的壓了上來。

別墅的午夜似乎下了場花瓣雨。

零落的香槟玫瑰汁水沁了滿地,無助無聲的掙紮哭泣。

纖白的蔥指短促的揚了一瞬,想要逃脫,又重新被抓回,在搖椅沉悶又逼仄綿長的嘎吱聲響裏逐漸無力。

*

連夏終于獲得了部分的自由。

薛定谔的自由。

指的是他重新獲得了手機和電腦的使用權,但仍然沒有任何出門的可能。

不過這樣描述也不準确。

在瞿溫書在他身邊的時候,連夏是可以出去走走的。

當然,其餘更多時候,他被嬌養在銷金窟的金籠中,使用着最貴的空氣和水源。

他跟瞿溫書像一對親密的戀人,一起去看了別墅周邊的名勝古跡,也看了建在不遠處的頂級度假村,于是越發确信單憑自己,恐怕很難從這個地方離開。

不過沒關系。

他會表演。

日子一天天的走過。

連夏和瞿溫書契合無比的接吻,擁抱,像是愛意在生活的點點滴滴裏不斷蒸騰。

在某一天被瞿溫書摟在懷裏給他打領帶時。

連夏接到了通越洋電話。

接的時候并沒有發現是國外來的電話,因為連夏必須一邊抵抗瞿溫書的親吻一邊扣好領帶夾——

等他好不容易送走瞿溫書,接起電話時。

才聽到那邊的發音非常意式,甚至夾雜着幾個意語詞彙。

連夏的英語還算不錯,意語純粹文盲。

他只好告知對方請用英語重複一遍,才知道原來是之前他挂在國外中介上那個島嶼已經有了賣家,現在正在進行交易,需要跟他最後确認賬戶信息和戶主資料。

天降橫財是件令人高興的事。

連夏開開心心的确認好信息。

中介像是随口問道:“連先生,在我們這邊,前任主人一般會為新主人送上一份祝福。你有需要向新主人轉達的祝語嗎?”

祝福這東西一點不值錢。

連夏随口就來:“哦,那我祝他事業蒸蒸日上,愛情幸福美滿。得償所願,擁有自己最愛的人。”

中介在那邊轉達過去,片刻後又道:“連先生,新主人說,很感謝您的祝福,但他的愛人現在不在這裏,而是背叛了他們的愛情,去了別人身邊。”

“啊,他愛的人這麽辣雞啊?”

連夏賺了錢後往往非常好說話,“沒事,真的喜歡就去強迫,強迫不到就下藥,只要肯努力,必定能勝利!”

中介:“……”

中介沉默片刻,想必還是一五一十的說了。

“連先生。”

中介道,“新主人非常感動于您真摯的祝福,想要送您一幅畫作表示感激。請問您資料上的地址如今還在使用嗎?”

“不是诶。”

連夏想了想,“前陣子搬家了,我給你現在的地址吧。”

“收到,連先生。”

中介非常禮貌,“畫作會由國際特快寄出,希望您會喜歡。目前島嶼收益已經全部支付于您的賬戶,請您查收。”

和宋勘母親那兒騙來的區區八千萬不同。

一個太平洋島嶼的價格讓人咋舌。

連夏支着腦袋數了好一會兒零,才快樂的跑下樓,去香槟花園田裏曬太陽。

最近正值換季。

連夏脆弱的身體已經又病了好幾次,好在這套別墅裏幾乎配全了所有的搶救設施,連随時待命的醫生都有六名。

瞿溫書最近也有些忙碌。

據說是因為瞿老太爺也病了,醫生說情況不妙,要求家裏人特別注意。

這代表着連夏更加自由。

瞿溫書不在家,就不會有人按時按點壓着他理療吃飯睡覺按摩。

他可以一只窩在一個地方,像只貓似的從早到晚。

玫瑰花田在風中搖曳。

連夏眯了眯眼,向遠處望去。

這裏走出去不到兩公裏,是一處還沒有建設完全的村子,每天早上五點半會有大巴車來拉村子裏的農戶去農貿市場售賣交易生活物資和果蔬産品。

然後大巴會繼續往前開,一直開出B市,到達市外的縣城。

離開B市意味着離開現在所有的生活。

包括穩定的生活,甚至包括現在這套對他的身體機能維持最有效的房子。

或許以他的身體根本撐不住一個人在外居住,或許每一頓在尋常人看來美味的外賣都會讓他胃部出血。

但無所謂。

他要自由。

他要很多很多的可以淹沒自己的愛,要坦誠的擁抱和不斷更新的血液。

可瞿溫書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

他們沒有一個好的開始,也不會擁有一個好的未來。

日暮垂垂。

黑色的卡宴停在如古堡般的別墅草坪外。

連夏跳進瞿溫書懷裏,以往蒼白的臉上到底染上幾分血色,顯出種生機和活潑。

他用腿勾住瞿溫書的腿,整個人都像是挂在男人身上:“有什麽禮物?”

“有你愛吃的南城糍糕。但只能吃一塊。”

瞿溫書用左臂由下至上撐住連夏,右手壓住少年的後腦扣下來,深吻。

直到連夏軟了身子。

瞿溫書才親手拭幹懷中人盈盈水意的唇,“明天有個慈善晚宴,你在圈裏的熟人都回去,帶你去玩,好不好?”

“好耶。”

連夏向來很愛熱鬧,眉宇間被養出來的驕矜自然又高傲,“你記得給我準備好衣服,所有都要早秋的高定。然後我要開你車庫裏那輛限量款的拉法……”

瞿溫書神色越來越深,索性将人抱了起來。

正要往屋內走。

幾名保安卻開着巡邏車帶一名快遞員趕了過來:“瞿先生,連先生。”

瞿溫書将連夏半按在懷裏,目光很冷:“什麽事?”

“是這樣。”

保安擦了把汗,“這是國際特快的送貨員,說是連先生到了一幅畫,我已經确認了信息,的确是連先生的。怕耽誤時間,就趕忙給送過來了!”

保安巡邏車上的确放了一幅畫。

根據包裝來看畫幅應該尺寸不小,約莫長寬各三米左右。

包裝的非常精美,就算經過長途貨運,也沒有絲毫損壞。

快遞員将畫從車上卸下來,客氣的道:“因為畫作保價貴重,還得請連先生當面檢查确認,然後再簽字簽收。”

“哦。”

連夏從瞿溫書身後繞出來。

畫框上貼着國際快遞的信息,郵寄人是那家中介,收貨人是自己。

大概就是中介所說的那座島嶼的新主人所送的畫。

也太客氣了。

連夏熟練的從瞿溫書兜裏摸出把瑞士刀,對着畫作磨刀霍霍:“那我拆了。”

外層的包裝脫落,內裏的畫作包裝在塑料膜布裏。

快遞員幫連夏一起拉開布膜。

瞬間,整張畫的模樣便清晰的顯露出來——

那是一張色彩非常濃郁的人物畫。

更精确的說。

那是一張……侵犯意味極強的油畫。

整幅作品由厚塗風格畫成,畫風詭谲陰冷,色彩奇異壯麗。

一只黑色的蝴蝶翕動它巨大的羽翼,騰空而起。

翅膀上的金粉随之散落,在霧霾彌漫的深藍色天空中斑斓四濺。

而蝶翼之下——

未着絲縷的男孩以近乎獻祭的姿态瀑露于祭臺之上。

半空中的來自東方的絲綢垂散而下,半遮半掩,卻更像是某種引誘。

而正中央的少年像是必須依附于那只蝴蝶,才能保全自己最後的一絲體面。

祭臺之下。

無數面一字擺開的長鏡,清晰無比的折射出祭品的臉。

漂亮的桃花眼水光潋滟,豔麗蒼白的線條和容貌引人垂涎。

那是現在的連夏。

在一片死寂之中。

所有人都看清了右側位置的兩行字。

像是為了能讓欣賞者更徹底的看懂。

這位畫家特意在意大利語後重新标注了中文。

——當風起之時。

——你屬于我。

落款。

MR.seven。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