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看來還是被吃定了
赤司家的人沒有發現這件事,或者說即便是發現了也沒什麽,反正我又不在意。
而在我以為這件事對我毫無影響的時候,那天以後我開始成夜做噩夢。尤其是到了暑假,我做噩夢的次數變得越來越多。
夏天的晚上我沒有開空調,落地窗開着,能聽到外面的風聲,我盤腿坐在地毯上看着窗外,不想再做夢了,所以我幹脆等着天亮。
這也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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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一下子瘦了很多,廚師做的甜品平時能夠吃下兩人份,近日來只是吃過兩口,後來甚至讓廚房不要再做了。
就連正經的三餐,她都吃的很少。
赤司想着必須要看着她吃飯,所以早上便自己端着餐盤走到了她的門前,推門進去,只看見她團在地毯上,似乎已經保持這個動作很久了的樣子,床上的被子更是沒有睡過的痕跡。他在矮桌上放下早餐,聽到聲響她才轉頭看自己。
「啊,征十郎,早上好。」她的聲音聽起來有氣無力的,眼睛也是一點神采都沒有,全部是血絲。
滿島手撐着地站起來,卻又一軟跌坐回去,赤司則是彎腰把她抱起,她有些慌亂地掙紮着要下來,他便加大了手上的力氣,示意讓她安靜。
「發生什麽事情了?」赤司把她放在床上,自己坐在她旁邊,「任何事你都必須告訴我。」
她擡眼呆呆地望着他,開口說:「她死了,那個女人死了。」滿島低下頭抱着自己,「我以為自己毫無感覺,不管是看到她的屍體還是看着她被推進去火化,我都覺得自己很平靜。」
赤司皺起眉,是她那個失蹤的親生母親嗎。
「她沒養過我多久,談感情不太合适,如果她當時肯救我的話,我也不至于要到這種程度。」她頓了頓擡頭伸手輕撫着赤司的臉,「征十郎,你知道煙灰缸砸在人頭頂上是什麽感覺嗎?我以為會很硬,其實反而像是在砸土豆,呵,這個比喻好像有點怪。」
她突然笑了起來,「我覺得自己真的沒做錯啊,可是為什麽上帝還要懲罰我,我難道應該默許被侵犯不反抗才是正确的嗎。他們都死了,還不放過我。」
手觸碰到自己的臉的那一刻是冰涼的,盛夏裏她的手指卻涼得像冰塊一樣,赤司用自己的手蓋住她的手,又伸手将她擋在額前的頭發順到耳後去,滿島卻突然笑了出來,笑得只讓赤司覺得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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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遙,你要放過你自己。」赤司拉過她的手,把她抱進懷裏,感受到懷裏的人猛然間僵住了,又很快放松下來,把頭放在自己的肩上。
「我知道,我在努力放過我自己。」她的聲音在耳邊聽起來帶着些獨特的沙啞。
他用手輕輕撫摸着她緊繃着的後背,「我相信你,但也請你依賴我一點。」
聽到靠在自己身上的滿島發出了輕微而又平和的鼾聲,赤司扶住她的頭,讓她躺了下來,替她蓋上被子又站在原地看了很久才轉身出了房門。
「她要是醒了,就立刻告訴我。」他對守在門口的傭人這樣說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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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反正醒來的時候夕陽已經照進房間裏了,肚子餓得厲害,我翻身下了床,雙臂擡高做了個伸展運動,整個人松下來,就像是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趿拉着拖鞋晃進廚房,我趴在門邊上拉長了聲音開口道:「宮城管家——有吃的嗎?」
「小姐您醒了?」他走過來,「當然有,您稍等一下。」
我在廚房的工作臺邊就坐下,接過他遞來的筷子,埋頭吃起飯。
很餓,我知道自己真的很餓。
「遙。」征十郎似乎是跑下樓來的,急匆匆地出現在廚房門口。
我咽下一口飯,對着他笑起來:「幹嘛,我又沒丢。」
他走過來很用力地敲了一下我的腦袋,「知道餓就不應該幾天都不吃飯。」
「你殺人啊艹。」見他要打第二下,我立馬護住自己的頭,桌上的湯差點被我打翻。
「以後不要這樣。」他收回手,看着我。
「我不會了。」我也看向他,然後把手裏的空碗放到他面前,「征十郎,再來一碗!」
很久沒有輕松笑起來的他,接過我的碗像以前一樣露出來讓我安心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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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不知道能吃算不算是一個人的優點,但看她吃飯的樣子總是會讓人覺得很滿足,只和自己一起吃飯時她會習慣性把嘴裏塞得很滿,像是屯糧的倉鼠眨着圓圓的眼睛努力地咀嚼着。
她很可愛。
但有的時候他也希望她不要這麽能吃,偶爾幾次陪她出去嘗試新的甜品,她的飯量看起來像是赤司家虧待過她似的。
就算是點上一桌的蛋糕,最終自己也只是勉強吃兩口,剩下的都會進她的肚子裏。
滿島遙為什麽喜歡打拳,他覺得自己可能知道答案。
不然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曾經摸到的她的腹肌是從哪裏來的。
如果可以,他其實想再摸一下。
倚靠在桌子上單手拿着書的她,上衣有些短,手擡起來的時候隐約能看到腰部的線條,緊身的牛仔褲包裹着她修長的雙腿,一米七二的滿島遙實在是有兩條很好看的腿。
赤司坐在一邊,不自覺地看向她。
「征十郎,這裏要怎麽分析,我感覺數據串不起來啊。」她俯下身把書遞過來,寬松的領口從赤司這個角度剛好能看到她這個暑假發育起來的圓潤的地方。
她遠遠比看起來要有份量的多。
「我看一下。」赤司偏過頭把書拿到手邊以掩飾自己臉頰上可疑的紅色,她卻仍然趴着看過來。
「不是那條,是下面的。」滿島的身子又傾斜了一點。
惹得赤司只能突然站起來:「我去洗手間。」然後迅速消失在門後。
打開水龍頭,他用冷水洗了一把臉,然後擡頭看着鏡子裏那個臉紅得不象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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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我錯覺,這兩天征十郎總是試圖讓我加衣服,明明這個天氣開着空調都會覺得熱,但還是以各種借口逼着我穿外套。
嘛,我是真的很怕熱的那種人啦。
他們最後一年的全國大賽決賽也開始了,奇跡的世代的名號在這個夏天變得像是傳奇一樣,他在學校帶隊訓練的時候,赤司先生給他下達的任務基本上都由我接下了。
反正,這本來也就是我的價值。
我抱着計算機坐在他們訓練的場地邊,征十郎在帶一年級和二年級的人訓練,那群正選們除了黑子和綠間一個都沒有出現,他籃球隊的事情,我只負責幫忙整理桃井送過來的數據,至于他們之間的事,我實在沒有過問的理由。
能知道的只有他的變化是從這裏開始的,桃井曾經問過我覺不覺得赤司有些可怕,我不好說沒有,因為我已經習慣了他有時的淩厲的态度,甚至于我認為這和本來的他也沒有什麽差別。所以我只能淡淡回了一句大概吧。
但也有可能是因為我太聽話了根本就沒機會見到他的可怕吧,我才不要惹金主爸爸生氣啊艹。
見他終于休息下來,我放下計算機走過去:「跡部君和太田小姐的訂婚宴今晚會舉行,赤司先生剛剛才坐上去巴黎的飛機,禮物已經托人送過去了,他讓你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替他去露個面。」
「知道了。」他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汗,瞥了眼牆上的鐘。
「時間來得及,衣服我讓人送來了,在學校不方便換的話,我讓車在街口等着了,你訓練完換了衣服直接就可以去會場。」見他又準備開口問我又繼續說,「我到時候在車裏等你,這種全是長輩的場合我不适合出現。」
他微微點頭,擡頭看到剛剛他擦汗的時候把頭發弄翹起來了,我伸手給他梳了兩下,看到他那個淡淡的眼神,我有點愣住。
要命,我覺得自己和他的關系變得有點親密到奇怪的程度了。
征十郎反而是摸了摸我的頭,又跑回籃球場上去,我一個人站在原地,臉頰發燙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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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司有時候也會覺得奇怪,似乎這世界上只有滿島遙做的事情不會讓他生氣或不滿意。說起來也不過是朝夕相處了一年多的光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卻時常會讓人懷疑他們從小就認識。
從一開始她處處小心謹慎地揣測自己的想法,到後來她只看自己的一個眼神就能夠明白自己在想什麽,是自己在她面前毫無設防還是她真的敏感而又聰明。
他覺得兩者都有。
放下防備心才能夠讓彼此間處于完全的信任狀态,他需要她發揮所有價值,因此信賴感不可缺失。
當她對自己隐瞞過去的傷口時,赤司的憂慮多過憤怒,滿島遙或許已經按照他的要求迅速成長為一個合适赤司家的人,但不代表她的過去就已經對她毫無影響。或者說她為什麽會被選中,恰恰是因為她有過這段曾經,而她自己打破了它。
這一切她扛了過來,并且走得并不狼狽。
晚上在晚宴上赤司實在不想多逗留,其實也不過是替父親來打個招呼,他向跡部和太田兩位主角說完恭喜,接着拜見了一下跡部先生和幾位長輩就從會場走了出來。他想着自己的父親大概也是懶得和跡部家打交道,才會直接當天便飛去巴黎的。
赤司按下滿島的號碼,開口說:「結束了,我在門口。」
「欸——這麽快哦?」她應該是順手開了免提,因為赤司還聽到了敲鍵盤的聲音,「等一下,我馬上讓司機開車過去。」
剛一上車,他擡頭就看到她嘴裏叼着一塊白面吐司,目不轉睛地盯着計算機屏幕,想着剛剛自己也沒吃東西就離開了,開口問她說:「遙,要不要去吃點什麽?」
「唔用嗯七過密波惹(不用我吃過面包了)。」她微微搖頭。
「漢堡肉也不吃了?」赤司湊過去看她。
聽到自己說的話,滿島擡起頭雙眼放光,「上次我提到的那家嗎,你訂到位置了,我之前打電話過去人家說預約都排到十月份了。」
「不了,既然你已經吃過面包了的話。」赤司裝作打開手機取消預約的樣子。
「征十郎!」她果然着急了。
看來用食物治滿島遙是很管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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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讨厭這個家夥,就算他會幫我切開漢堡肉,然後再遞到我面前,我還是讨厭他。
幹嘛這麽看着我,我就是吃得多要你管。
好吧,征十郎在帶我吃東西這個方面一直就是個很好的人,但我也不能忍受他總是用「你能不能吃少一點」的眼神看着我。
明明他才是很奇怪的人,中學男生吃這麽一點,活該他長不高,三年級的我從原先比他矮一點,後來又長到和他一樣高了。好好補鈣啦,小朋友。
他把西裝外套和領結脫下放在了車裏,襯衫袖口卷起來,領口也開到第二個,看起來很肆意的樣子,那張臉卻仍然露着生人勿近的表情。這樣一看,果然還是以前的征十郎比較可愛。
不好,偷看他又被發現了。
「啊,吃得超級飽。」我站在門口,手摸着肚子,回頭看了一眼正推開門出來的他,哎呀這個動作太丢人不能給他看見。
「抓小偷——」聽到馬路對面傳來一聲尖叫,「快來人啊,抓小偷!」
幾乎是沒有經過大腦的思索,我一下子手撐着欄杆翻身過去橫穿馬路,那個頭戴帽子手抓皮包的小偷遠看個子不高。我加快了跑步的速度,彎腰拿起街邊便利店門口裝啤酒的空筐子朝那人的小腿扔過去。
他被絆倒一下向前趴在地上,我走上去反手扣住他的手臂坐在他背上,将皮包搶下來,誰料他用頭撞上我的肩膀,趁我不注意竟然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美工刀來對着我。
啧,老娘好久沒見到你這種人了。
我将包扔在剛剛跑來的失主腳邊,人向後一躲,轉身站起來,周圍的人見到刀都一下子不敢上前全都躲開。我壓根兒也沒在意征十郎是不是跟過來了。
媽的,這次不動手都不行了。
小偷拿刀的手勢一看就知道只是吓唬人,我見過不少這種人,根本不敢往人身上使,他只是在随意地亂舞而已。我側過身子從下鎖住他的手腕,刀一下子便脫手掉在地上,我用腳踢開美工刀,踹了他的膝蓋側邊,他跪下來我跨過他的脖子将他擒拿住,完全封鎖了他的行動。
擡頭的時候,征十郎正指着我這裏對着兩個警員說着什麽。
周圍的人開始互相歡呼——
「小姑娘好樣的!」
「太厲害了!」
……
警員走過來用手铐铐住他,我就拍了兩下手上的灰站起來,心裏其實還有點得意,不過臉上必須保持淡定。感受到某人的眼神殺,我轉過頭去。
不好,征十郎要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