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婚約小侯爺
第六章 婚約小侯爺
顧長寧坐在帳中,面無表情地盯着座下的歌舞。
侯府那個謝北軒坐在一旁一直叽叽喳喳地說個不停。
他也沒聽進去幾句,只有的沒有應下幾聲,好在謝北軒從來不嫌他敷衍,自顧自地說起都城趣事。
而顧長寧心思卻全不在此。
幾日前——
他因為那天的事愧疚萬分,所以日夜守在楚晏的床前。
那副蒼白的面孔看得他心顫,好不容易容易才暖回了血色。
他擡手替他理了理額前的亂發,又握着他發涼的手放在身前捂熱。
許久不見楚晏似乎瘦了不少,那日抱起他的時候便察覺了,這幾日特也吩咐了大夫,之後要仔細調養楚晏的身子。
又怕旁人伺候不慣,特意讓紅蕊過來侍奉。
“殿下,藥放好了。”紅蕊遞來藥碗,白瓷的碗裏盛着墨黑的湯藥。
他接過來,舀起一勺放到唇邊試了試,的确是溫熱不燙的。
“你下去吧,我來喂他。”
紅蕊并不多言,應了一聲便知趣地退下。
他一勺一勺喂了藥,拿手帕擦了擦楚晏的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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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副病弱的樣子倒是少見,印象裏的楚晏身體很好,很少生病,反而小時候他才是愛生病的那一個,楚晏也常常這麽端着藥喂他,喂了還會給塊糯米糖哄他。
想到這裏,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竟然還對那些過往依依不舍。
“我該怎麽對你才好。”他苦笑一聲,無奈地搖了搖頭,放下手帕。
“殿下,墨旗求見。”帳外的聲音響起。
他起身,掀開厚厚的垂簾,墨旗拱手立在原地。
“去裏頭說吧。”他輕輕擺手,帶着墨旗移步到了自己的帳中。
或許他自己都沒發現,他的語氣已然和先前幾日不同了。
溫和又随性,更似從前。
墨旗默默跪下,行了大禮,不敢擡頭。
他詫異地挑眉,“何事?”
墨旗糾結了半天,才試探着回道:“是有關楚晏殿下的事,還請殿下不要動怒。”
“你說,我不會遷怒于你。”他擡手放到書案上,倚着手腕,眼中的輕松意味也收斂了些。
“屬下近日接到姜國密探來報,已查明有關楚晏殿下的那些傳言基本屬實,不僅時常設宴款待賓客,還秘密招攬了許多美人,男女皆有。”
“荒謬!”
墨旗又低下了頭,繼續說:“殿下息怒,屬下還查到楚晏殿下似乎與那位叫做‘徐錦逢’的侍郎來往密切,使團出發之時,徐錦逢還當着衆人的面拜別楚晏,兩人依依不舍,揮淚惜別,情深義重。”
“哐當——”
案頭的筆擱被顧長寧一氣之下掃落在地。
“好一個情深義重!他敢!”
——
“長寧哥哥?長寧哥哥!”謝北軒的呼喚把他正要發作的怒意驅散了些。
他偏過頭去,“怎麽了?”
“外頭通報有人求見,好像是那位姜國太子,你讓他進來,也讓我瞧瞧呗。”
來得倒是時候。
他點頭準允。
謝北軒立刻沖通報的墨岩招了招手,手腕上的兩只金镯清脆地碰在一起,其中一只還挂着一個小巧玲珑的長命鎖。
謝北軒是梧國定安侯府上的嫡子,小時候身子不大好,侯爺便去寺裏求了這雙金環,保他平安康健。
顧長寧的視線從那金環上移開,落在掀簾進來的楚晏身上。
他換了一件月白色的衣裳,倒是跟雪景融為一體。
大概是病了一場的緣故,臉上還是有些沒神采,身子也愈發顯得單薄了。
走過來的時候,右腿也還有些跛,應該是不好發力。
怎麽就這麽病弱了?
他發現自己還在不争氣地擔憂他,又想起墨旗的禀報。心下煩悶得很,索性別開臉,不再看楚晏。
斟了杯酒,問:“你來做什麽?”
楚晏行禮作揖,款款欠身道:“楚晏謝過殿下救命之恩。”
他擡眸,望向顧長寧身側的少年,聽說是侯府的少爺,看來不假。
這般白淨圓潤的臉龐,神态安然,又一身華麗珠飾,的确得是富貴人家的公子才能有的樣子。
“長寧哥哥,這就是那位楚晏哥哥嗎?”那少年看上去确實要比他們小幾歲,約莫才十八九歲的樣子,但這句稀松平常的「長寧哥哥」倒是戳了楚晏的心窩。
他躬身,“姜國楚晏,幸會,不知公子姓名。”
那少年眨了眨圓溜溜的眼睛,愣了片刻,不知該如何回禮,手忙腳亂地躬身回複:“我是定安侯府謝北軒。”
“行了,”顧長寧實在看不下去這般冒失樣子,攔住要行禮的謝北軒,“你不必沖他行禮。”
堂下的楚晏一怔,心底五味雜陳。
“是楚晏冒昧了,謝公子不必拘禮。”他順着顧長寧的話輕輕拂過。
“既然道過謝了,你就先回去吧,我一見你就心煩。”
顧長寧也不知怎麽就把心裏話說出了口,他看見底下的楚晏臉色一僵,可又立刻大大方方地應了聲,轉身拖着不便的右腿離開。
“啧。”他這話還是說錯了,哪怕看不見楚晏,也一樣心煩。
紅蕊在營帳外等着,就算是側耳傾聽,也聽不清裏頭的人到底說了什麽,更別提還有陣陣樂音。
她郁悶地拍了拍自己的嘴,也不知道顧長寧與那小侯爺之間到底是不是真的,怎麽就往楚晏面前說呢。
這要是讓兩人因為這個鬧出誤會,可就是她的罪過了。
她正郁悶地發呆,看見門簾一動,楚晏從裏頭走了出來。
“殿下,如何?”紅蕊迎上去,手上還沒扶穩,身旁的楚晏就差點踩空。
她趕緊又施力拽穩他,“殿下,小心腳下!”
楚晏面色并不好,站穩後緩了口氣。
“這是瞧見裏頭的小侯爺了吧?我就說我們殿下還是跟小侯爺更配。”
“就是說啊,總不可能真對敵國太子動心吧?”
門口的侍衛竊竊私語,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傳進楚晏和紅蕊的耳朵裏。
紅蕊還想反駁,卻被楚晏按下。
他輕輕拍了拍紅蕊的手臂,合眼片刻,再擡眸道:“走吧。”
紅蕊心裏還有氣怨,但也不好發作,扶着楚晏回去。
“殿下,您別聽他們亂說。”紅蕊端着熬好的湯藥過來。前幾日這些還是顧長寧親力親為的,怎麽可能就來了個有婚約在身的外人呢?
她覺得肯定是那群侍衛胡言亂語。
可楚晏默默喝了藥,咳了幾聲,頹然開口:“不是亂說,他是真的很看重那位謝公子。”
紅蕊接過空了的藥碗,寬慰道:“可他也看重您啊,二位畢竟是一同長大的情分,怎麽會這麽輕易就被比下去呢?”
楚晏知道這話是安慰,要是顧長寧真看重他,前幾日又怎麽會那樣對他。
“罷了,你也不必擔心我,也許就是弄錯了吧。”他故作淡然地搖搖頭,讓紅蕊坐下休息。
紅蕊不大相信這話,仍就滿心滿眼皆是關懷地望過來。
楚晏岔開話:“趙大人他們怎麽樣了?”
“那日殿下昏過去之後,他們也被關押在先前的帳中了,我昨日還去瞧過,各位大人并無大礙。”
“嗯,”帳中沒有旁人,楚晏便示意紅蕊過來,輕聲商議,“當務之急是要想辦法傳信出去,也好讓姜國知道我們的處境。我來之前錦逢曾私下說過,梧國邊境的祁城有位他熟識的姜國線人。若是能送信到祁城,那位線人應當有辦法轉達回去。”
紅蕊湊近了些,盡量用氣聲說話:“奴婢留心過,每兩日會有商隊帶着商貨從營地去往梧國,菱生跟着的老郎中也時常跟着來回倒賣藥材,奴婢可以去打聽打聽,看是否會途徑祁城——”
“噓,”楚晏悄聲打斷了紅蕊的話,修長的食指放到了唇邊,警惕地盯着門口,“外頭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