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
第 8 章
清晨四點半,天剛蒙蒙亮。
大廳裏,張揚換了身灰色連帽衛衣,淺藍色水洗牛仔長褲,清清爽爽。
他仍然抱着電腦,手上敲的很快。
許安放慢腳步,他敲代碼的時候很嚴肅,嘴唇抿成一條直線,勃頸微微前傾,堅硬的頸椎骨一節一節凸出。
原來他并不是看上去那樣吊兒郎當,他的事情好像很多。
又要兼顧學業又要創業,很累的吧。
“醒了,”張揚擡眼,“吃東西了沒有?”
“還沒,去村裏吃。”
許安見他把電腦放進背包裏,掏出一罐核桃味早餐奶,插好吸管給她。
“先墊墊肚子,離村子還有段山路。”
“不用——” 許安不想要,可一張嘴,吸管就被送進她嘴裏。
奶還是溫的。
“你也要上山嗎?”
話剛出口她便意識到自己問了個弱智問題,他上山做什麽?
張揚:“送你上去。”
許安又要開口,張揚先她一步,“我在追你,我做的這些,你都可以心安理得接受,畢竟,”
他勾唇,眼神落在少女粉嫩的唇瓣上,“以後,我問你要的只會更多。”
晨光透過葉片,打下朦胧綢帶。
清脆的鳥鳴劃破寧靜。
張揚在前面開路。
山裏霧氣大,路滑又不好走,許安一腳不小心踩到爛泥裏,腳下一滑。
好在,胳膊被張揚抓住,她這才站穩。
她擡眼,對面男生的表情很得意。
像是在說:“看吧,還不用我送,要不是我你剛就摔個狗啃屎。”
許安抿唇。
張揚把胳膊伸到她面前,“借給你用。”
許安:“.......誰問你借了?”
張揚把袖子撸上去,開始秀,“這都看不上,你知不知這要練多久?”
他的胳膊确實好看,肌肉線條流暢,又不過度贲張,薄肌貼合。
許安:“所以,你練了多久?”
“咳咳,”張揚摸摸脖子,“天生的,不過當然了,平時打打球。”
呵呵,招人恨了吧。
許安翻了個白眼繼續爬,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腳下有東西跟着她。
後半程,張揚貼着鬧她:
“老子帥不帥?”
“你好漂亮。”
“給個機會啦。”
許安被吵的腦袋嗡嗡作響:
“你好煩啊。”
“別吵我了!”
“張揚,閉嘴。”
爬了差不多20分,茅草屋冒出尖尖。
“我到了, ”許安終于解脫,“今天還是謝謝你。”
雖然他的目的也是不純吧,但再怎麽說也好心好意把她送上來了。
張揚好像沒聽見一樣,盯着她身後。
“還有,” 她聲音發澀,“昨晚,在小賣部,買東西的錢我回去讓大鵝轉給你。”
“許安,” 少年眸色漆黑,喉結緩緩滾動,“別動。”
身後,一陣嘶嘶嘶的聲音,許安一陣脊背發涼。
“安安,” 張揚似乎是下意識的重複,“別動。”
許安意識到身後存在的是什麽,巨大的恐懼将她淹沒。
她的指尖在抖,是因為緊張,身體自發産生的微顫,她控制不住。
身後又響起一陣嘶嘶嘶的聲音,這次的聲音離她更近。
她毛骨悚然,全身像是有螞蟻在啃噬。
張揚瞳孔震顫,速度極快的閃到她身後。
随着少年一聲悶哼,那條毒蛇擺着蛇尾揚長而去。
七彩色鱗光在日光下閃爍,美的妖豔。
張揚臉色發青,跌坐到雜草中。
左手虎口處的兩個牙洞,深不見底,暗而血紅,周圍一圈緩慢泛紫。
“張揚,別睡!” 許安扯下馬尾上的綁繩,系在他手腕上。
“安安,” 少年視線模糊,額頭冒出一層汗,“我還有命嗎?”
就是這種時候,他還能勾起一邊的唇,一股子浪蕩無所謂的樣子。
“你給我閉嘴!” 許安急紅了臉,“我難道會讓你死嗎!”
血積滿虎口,身前一塊草地被滴下的血染紅。
許安記得,被毒蛇咬傷,最不應該做的就是用嘴吸毒血,因為,吸血的人會很危險,但凡嘴裏又傷口,便會跟着一起中毒,并且,因為口腔距離大腦近,一經感染,救人的人會更快死亡。
作為急救,光紮綁帶是遠遠不夠的,需要用清水清洗。
許安顧不上那麽多了,如果他今天中毒喪命,她身上将背上一條人命。
下一秒,少女軟嫩的唇貼上,用力吮吸。
疼痛伴随着刺激,腫麻的皮膚上這觸電般的感覺竟如此清晰。
張揚艱難的睜開雙眼,許安朝旁邊吐出一口口毒血,雙唇染上猩紅,給清純的臉上增添了一抹妖豔。
這種性命攸關的時刻,他卻只想吻她。
許安轉回頭的一霎那,他的拇指按上她濕潤的唇。
“別吸了,” 他泛白的唇微張,“你給老子吸硬了。”
許安反應了好一會,視線緩緩向下,沒等看見,眼前被一團陰影擋住。
接着他們鼻尖相碰,呼吸熱辣。
拇指兩邊,是兩張将貼未貼的唇。
很快,他的手指滑落,癱在她肩頭。
遠處,傳來救護車鳴笛聲。
“媽的,” 許安咬牙,“不要命的狗東西。”
**
張揚被救護車送到最近的一家大型醫院,好在,有抗毒血清可以打。
急救室外,許安心慌,咬着指甲蓋來回踱步。
“安安!”向天歌趕過來,“老揚怎麽樣?”
見到熟人,許安一下子哭了出來,“都怪我,我就不應該讓他上山,也不會被蛇咬。”
“許妹妹,你先別哭,”黃旗其實也害怕,但這種時候,他一個男的不能跟着慌,“老揚他媽保佑他呢,他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
向天歌拍拍許安後背,“對啊,安安,他那身體素質,咬一口算不了啥。”
黃旗:……毒蛇啊大姐!
就像向天歌說的,張揚身體素質确實好,打了5個小時點滴後,整個人又恢複如常。
“哎呀,”他甚至還有力氣推搡黃旗,“你趕緊走吧。”
黃旗敢怒不敢言:送到家就趕人是吧?
“行,”黃旗跟許安打了個招呼,“許妹妹,老揚就麻煩——”
話說一半,門被張揚踢上。
黃旗:尼瑪急瘋了。
一路上,張揚以頭暈為由,腦袋一直靠在許安肩上,下車後又說自己走不穩,摟着她肩膀。
這都到家裏,可算是沒理由再貼着她了吧。
張揚:“我一天沒吃飯,低血糖了。”
呵呵。
“打了好幾罐葡萄糖,你跟我說低血糖。”許安直瞅他。
內行人也敢騙。
“摟一會兒怎麽了。” 他唧唧歪歪。
許安把人扶到沙發上,說:“我走了,你早點休息。”
她本想說,有事喊她,可是想了想,這話要是說出口,這人怕是又要沒事找事。
張揚沖她背影喊:“這就走了?救命之恩啊,換做古時候你是要以身相許的!”
許安腳步更快了。
許勝男值夜班,家裏沒人。
她去沖了個熱水澡,回來,手機上沐司發來幾條消息:
【聽說你被蛇咬了?還好嗎?】
【需要我幫忙嗎?】
【社長說聯系不上你,你看到後給他回一消息吧。】
許安嘆了口氣,直接把義診的事情忘到了腦後。
【Ann:是我朋友被蛇咬了,已經解決,我的行李,能麻煩你幫我帶回學校嗎?】
身體已經很疲憊,許安卻遲遲無法入眠,她舔了舔嘴唇,腦子中重複播放着山上那一幕幕。
他到底知不知道被毒蛇咬了會死,為什麽一點也不害怕,還有心思親她呢?
簡直是個偏激的瘋子。
還有,他為什麽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內心呢,像是她肚子裏的蛔蟲一樣。
他的真誠熱烈,一腔熱情令她的心髒震顫。
但是,她不确定這算不算得上是喜歡。
許安翻了個身,喜不喜歡的又能怎麽樣呢?
她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開始一段感情。
**
次日中午,許勝男回來取資料。
走之前,許安跟她說的是去三天,所以她比計劃中提前了一天回來。
“媽,”許安放下手機,“我們團隊裏有個男生,被蛇咬傷了,所以就提前回來了。”
許勝男開始發脾氣,“我說過不讓你去,你就不聽我的!那地方那麽偏遠,還要爬山,你自己什麽身體沒數嗎!”
“媽,”許安委屈,“又不是我被咬。”
“不是你?”許勝男繼續發飙,“一旦咬的那個人是你怎麽辦!你趕緊把社團退了,太危險。”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許安無話可說。
“我等會給付姨打電話,讓她來給你做飯,剩下幾天,你在家好好休息,下午去醫院打針。”
“媽,”許安憋回眼淚,“今天不用讓付姨來了,我剛才,點了外賣。”
其實外賣沒點,只是不想付姨過來看着她。
“點外賣點外賣,整天就知道吃外賣!喝地溝油……”
許勝男和天下的母親一樣,只是更偏執,特別是在一切對她女兒身體産生傷害的事上。
大門阖上,許安繃緊的神經才松下來。
手機上,還是剛才她百度的界面:
【被蛇咬了,吃什麽比較好?】
【匿名網友250: 吃蛇肉,以毒攻毒。】
…還真是個250。
【仁和醫院普外科,張仁爾教授:被毒蛇咬傷後,應少吃辛辣溫熱食物,多吃水果,綠色蔬菜,高蛋白等】
張叔叔寫的注意事項,應該靠譜,許安想。
少吃辛辣溫熱的話…沙拉可以吧?
她從冰箱裏翻出幾盒綠色菜,一個番茄,兩個無菌雞蛋。
20分鐘後,一盒漂亮的沙拉擺在張揚面前。
“你別誤會,”許安說,“就當謝謝你昨天救我。”
張揚挑眉,“行,我嘗嘗。”
紅綠相間,外加兩顆溫泉蛋,看着真像那麽回事。
他叉起一片菜葉放嘴裏。
“怎麽樣?”許安滿心期待。
少年越嚼越慢,臉色跟着菜葉子慢慢變綠。
“哇~”他艱難咽下,一嘴的苦澀,“生的啊?”
“對啊,沙拉不都是生的嗎?”
張揚:“……你家菠菜生吃?我又不是兔子。”
許安大汗,她懂個屁,去飯店吃沙拉,見裏面的菜都是生的,便誤以為什麽菜都可以拿來做沙拉。
“給我吧,”她伸手,“我去倒了。”
“哎,”張揚拿開飯盒,“別浪費啊。”
“靈兒!”他喊,“過來加餐。”
許安:…..行吧,喂狗也确實不浪費。
沒等張揚洗完飯盒,許勝男的電話打過來。
“怎麽還不來打針?!”她媽今天情緒異常暴躁。
“媽,我馬上過去。”
水流掩蓋了少女軟嫩的聲音,張揚舉着飯盒喊:“你這飯盒漏水!”
許安脖頸一緊,趕緊捂住話筒,往門口走。
“你又跑哪去了!”她媽那邊吵吵鬧鬧。
“我在家,”許安踩上鞋出門,“電視聲,我現在就去醫院,外賣晚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