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北南姜和,人海驚鴻

楔子:北南姜和,人海驚鴻

北邊符城鹽商姜家,南邊懔城茶商和家,均以經商謀生。

可運輸貨物,還得依靠南邊和家的碼頭走海運。

從北至南的十五個碼頭,僅有兩個是洋行的,其餘皆是和家生意占了大部分出口。南北兩城加起來,就有六個小商會,成員就有上萬人,均以和家總會馬首是瞻。

兩家世代交好,門當戶對,故長輩指腹為婚,給兩家孩子定下了娃娃親。

奈何姜家長子有婚約在身,和家只盼姜家夫人腹中的第二胎是個男孩。

十三歲時,姜胤辰初見和羽舒,恰是他逃離私塾之時。

姜家一直花重金,讓他單獨與山上的某位家塾先生學習多年,吃住都在山上,俨然過成了出家當和尚的日子。

當時的姜胤辰頑皮,壓根坐不住,常常被先生追着打,他還用自家的鹽放入茶水,孝敬過先生。

年紀一到,便心生蓄意逃離此地的想法。

他于喧鬧的人海見到她,僅僅驚鴻一瞥。

那日,她往東,他奔西。

傘下的和羽舒身着白色旗袍,手臂露出冰肌。

微有細雨的天氣,她的出現,卻趕走了他心上的浮塵。

步步生蓮,她撐着洋傘與好友談笑,手中是一只未作畫完的燕子風筝。

傘沿擡高,顯露出她的明眸皓齒,微翹的嘴唇噙着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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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鞋踏在地面,蠻腰輕搖,一瞧着便不是符城的人。

姜胤辰在不遠處,倚靠着橋墩眺望,才方知“婵媛”二字的含義,她在人群裏姿态旖旎過于特殊,在他心頭一直萦繞。

回身時,呆愣之際才想起要尋友玩賽馬,低呼吃痛,額頭撞到了橋身,一瞬間額上青紫一塊。

不舍地收回視線,不知何時能再看她一眼,芳名為何。

姜胤辰不知緣分二字何解,但未料,彼此是如此之快的再遇。

北邊符城建築不如南邊的懔城,姜家庭院有中西相結合的風格建築,和羽舒初次踏進姜家門檻,雨季致使臺階濕滑,白色的皮鞋一蹭地面,一向舉止淑女模樣的和羽舒險些栽了跟頭,撞上了一個結實的胸膛。

姜胤辰學成歸家時剛過十四歲的生辰,相距二人初見,已有幾月。

他身形偉岸遺傳了姜父,将将十四,長得比他人十八的個頭還高大,和羽舒才剛與他的胸前齊平。

她一撞,姜胤辰的心就藏了她的倩影,久久不散。

握着柔荑,她纖指微顫,彼此四目相接。

和羽舒的肌膚觸感,像極了上好的光滑羊脂玉,姜胤辰的心裏,像是呼嘯而過了千軍萬馬一般……心跳亂了節奏。

鹿眸內映晃着他的高大身影,她好似輕喃說了句:“多謝。”

嘟哝的聲音帶着藕香清甜一般,姜胤辰一瞬間覺得自己,栽了……

不同于那日的裝扮,她今夜穿着白色的洋裝,頭頂的蝴蝶結等她一偏頭,顯得她的笑意更俏皮。

裙擺褶皺被晚風吹起時,揚着他的心也跟着飄擺,天空中有稀少的星,卻能将她在夜幕裏襯得更靓眼。

她特別适合純白。

筵席之上,姜家父母對着和家人恭敬有禮,和父輕推着和羽舒的肩背上前,說道:“羽舒,這是阿辰。”

和羽舒。

她的名字。

姜胤辰将這三個字在唇齒間默念,意猶未盡。

【熠熠花間螢,照我庭東廂。

高飛不能起,斂羽舒其芒。】

和羽舒與他在席上時不時擡眼,觸及彼此目光,和羽舒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男子。

他比她小三歲,可他不像其餘達官貴人的兒子那般文質彬彬,嘴上總是有一絲玩世不恭、放蕩不羁的笑,仿佛誰都捆縛不了他的心,他将萬物視作為風。

只不過這頭姜胤辰看她一颦一笑皆是柔情似水,卻是讓他覺得仿佛她在哪,春風就在哪。

彼此的家人們提及娃娃親,皆是大笑,姜家人直說,看和羽舒像是能鎮得住姜胤辰性子的人,成了婚,頑劣的他必能收心。

姜胤辰望着和羽舒绛紅的唇,她小口無聲吃着,碗勺絲毫沒有發出一丁點聲音,心生好奇,做人這麽端着,不累嗎?

晶瑩透亮的唇瓣虔誠地進食咀嚼,她的面頰,大抵是因為喝了一碗熱燙的奶棗枸杞酒釀而紅粉。

剎那間,得知她就是自己的未來妻子,姜胤辰內心無法平靜。

這女子……她的雙眸含情,腰身恰如弱柳,迎着風……吹拂起她嬌靥,吹皺了他的心間河水,她将要與他過完此生。

夜半無人之際,姜胤辰手枕腦後,望着窗棂那處照映至屋內地面的月光,腦海卻總是回響那句——閨房之樂,亦旖旎亦豪爽,逈與京兆畫眉異趣……

惹人遐想的思緒又讓姜胤辰擡起手臂,遮蓋了自己的雙眼,暗罵他這是在臆想什麽……

——

聽聞只有短暫半月相處便要離別,兩家人讓姜胤辰與和羽舒多多往來。

和羽舒坐着姜家的車回到懔城,兩家親事一瞬間人盡皆知。

一棵梨花樹的花瓣旋轉随風而飛,掠過二人的面前,墜落地面。入住和家別墅,那些建築的斑駁舊影,姜胤辰一看便知年代已久,祖上追溯起來,似乎也有在前朝為高官之棟梁,只是姜父自小被教的理念不一,唯有“切勿從政”四字。

別墅內男女管家來來回回,深知姜胤辰是何身份,都将他當作了和家的姑爺,禮貌問好。

餘下的時間,姜胤辰怕和羽舒拘謹,他獨自帶着她至馬場騎馬。

出乎意料的是,原本姜胤辰以為和羽舒大多是個安靜柔弱的性子,他親自抱着她上馬,給她遞過缰繩,給她說道起了騎馬是如何如何……

和羽舒盈盈一笑,雙腿立即夾緊了馬肚,嬌柔音色從她紅唇輕呼而出,“駕——!”

馬兒小跑起來,姜胤辰一愣,她竟一點不害怕,可讓他怎麽表現。

彼此騎馬奔騰在綠茵茵的草地上,肆意暢快,但忽而遭逢雷雨,這邊不如符城雨水稀少,騎馬遇到雷雨天,姜胤辰還是頭一回。

雨水打濕了二人的身軀,命人将馬兒牽回馬廄,姜胤辰牽着和羽舒的手,在雨裏小跑着,更衣完後,她換了自己帶的白色旗袍。

姜胤辰不太懂欣賞,只知道她身上的旗袍特意與師傅定制,上頭還加了洋人師傅的手藝,是人們追崇西式婚禮的紗。

她的身軀在他面前還是嬌小玲珑。

轉頭她卻伸手接雨,雨珠在她手心跳起雀躍的舞蹈來,惹得她幾日噙着的淺笑轉為舒展開的最大笑顏,讓姜胤辰看得如癡如醉。

帶她去山上野炊,河間嬉戲,去過符城姜家鹽場,二人也體驗過采摘茶葉、炒茶樂趣,每每有些相近的距離,她好似被姜胤辰虛抱在懷裏……都讓和羽舒內心小鹿亂撞。

但二人舉止始終并無出格。

和羽舒出發當日,兩人依依不舍地分離在碼頭時,姜胤辰甚至正式穿上了西裝,将祖母曾佩戴過的一個白玉簪子插在她的發髻上,目不轉睛地望向和羽舒,似乎要将她的溫婉嬌顏鑿刻在自己的心裏。

她偏過頭伸手觸碰,淺笑嫣然,擡眸詢問他是否好看。

姜胤辰胸腔起伏不定,略有魯莽地捧着她的臉,要在她二十一歲那年的春天才能重新見面,這幾年,叫他如何去熬。

他的身高讓和羽舒覺得氣勢壓人,紅着臉,思忖許久,開始笨拙地吻和羽舒嬌豔紅唇,指尖觸及她的臉頰時仍有顫意。

他問道:“羽舒,等你回懔城時,你可否,就穿着洋裝站在春風裏……不要動,等我奔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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